《红酥手》暮之南城

8、第 8 章

　　夏季的洛阳很是热闹，牡丹花开，城里弥漫着阵阵花香。然而坐在马车里的酒酒却有些怀念南风城的清静。

　　晃晃悠悠，终于从南风城到达了洛阳厉盟主家，下了马车，从侧门进府，下人说厉盟主在前厅面客，不方便过来，于是先带着几人去休息。

　　洛阳要比南风城繁华的多，厉宅也比风府更加富裕，酒酒住的院子里有一小汪水池，池子里开满了苍翠的荷叶，池边还有一盆盆开的慵懒的牡丹。酒酒突然想起风府前厅的那几盆牡丹，风瑾说，那是他们小时候父亲特意从洛阳带回去的。

　　摇摇头，把即将淹没自己的悲伤情绪甩出去。院外走进一位仆人，道：“表小姐，筵席已准备好，请到前厅用膳。”

　　这是一场洗尘筵。

　　厉盟主在就在前厅等候，看见几人来了，连忙笑着招他们过来。

　　“见过外公。”酒酒道。

　　厉盟主道：“酒酒哦，这才几月不见，就瘦成这幅模样，可教外公心疼。今天邵华也要回来，邵华那小子从小就疼你，你们也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想必他也高兴的很。”

　　“邵华哥哥要回来了？”酒酒心里一边惊讶已经欣喜。厉邵华的厉盟主的孙儿，从小和酒酒蒋然一起长大，但他却不同于蒋然，对酒酒这个妹妹宠爱的紧，只是成年之后便外出游历，每次回来酒酒都刚巧回了百里山，所以多年未见，这次听说他要回来，酒酒心里十分开心。

　　在遇到风钰之前，酒酒一直以为邵华才是自己将来要嫁的人，只是遇到了风钰之后，一切都好像变了。

　　谈笑间，门口传来马蹄声，一个人影从门口急速进来，厉盟主大笑：“邵华，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人解下披风，露出白~皙细腻如白玉一般的皮肤，星眸剑眉，他的美，是完全属于自己，而不同于风钰，不同于其他任何人。邵华向厉盟主，厉悦和百里茗行礼，厉盟主大笑着招手让他坐自己旁边，道：“这次襄阳的事情辛苦你了。”

　　邵华摇头：“为家人办事，何来辛苦一说。”

　　百里茗笑道：“前几日刚给岳父写了信，没想到今日就得到了消息。”

　　酒酒疑惑道：“前几日？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事？”仔细一思量，前几日就是酒酒告诉师父自己失踪的前因后果那几日，惊讶道：“莫非？”

　　厉盟主道：“邵华，那件事怎么样了？”

　　邵华道：“有些棘手，秦大人老来得女，且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甚是疼爱，自姑父到了洛阳，那老狐狸隐隐感到不对，立刻带着女儿离开。如今他府上可谓是铜墙铁壁，还得多多计划。”

　　百里茗冷笑：“总要他知道他得罪的到底是多么得罪不起的人。朝堂那边想拉拢我的多得是，想来他那个兵部尚书是做不下去了！”

　　厉悦忍不住道：“我查过了，那个秦姑娘在自己府上就不知道害死过多少下人，要不是自己的父亲是侍郎，早就送进牢里。真是蠢的可以，白白省了我们许多心思。”

　　酒酒若说先前对牵扯进来这么多人和事有些许愧疚，如今厉悦的话却让她坚定了信念。她救死扶伤这么多年，殊不知要与阎王抢一条命到底有多年，然而秦筱筱却无视他人的生命，妄造杀孽。

　　厉盟主发话：“有了这般好消息，看了今天我得多吃几碗饭了，哈哈哈。”

　　众人附和，说说笑笑，已是月上中天。

　　师父师母说要和厉盟主唠唠家常，就让邵华送酒酒回去，几日的奔波劳累，想来她也是极困的了。

　　月光如水般清透，清风带着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酒酒跟在邵华身后默默走着，突然之间，邵华停下脚步，手执灯盏，回头看向酒酒。

　　酒酒心中有事，没注意到眼前人停了下来，一不留神撞倒了他的身上。

　　邵华手抚上酒酒的头发，道：“有心事？”

　　酒酒摇头。

　　邵华叹道：“从前你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如今却......”

　　语气里除了追忆，还有些许愧疚，他道：“若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时候，酒酒，你会怪我吗？”

　　这话问的酒酒一征，被推下悬崖的那一刻，她唇边呼之欲出的名字是风钰，那时，她竟然忘记了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

　　酒酒摇头。

　　邵华道：“酒酒，几年未见，你心中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酒酒脑海里浮现出风钰的模样，他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样子，他因咳嗽面颊通红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他深情的样子，那些仿佛都发生在昨日，那样清晰。

　　微风拂过，吹乱了柳枝。

　　良久，酒酒道：“喜欢又能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那悲伤的语气，话语间的苍凉，听的邵华心中一阵疼惜。记忆里的酒酒那样鲜活，喜欢与蒋然打闹时躲到自己身后，喜欢弯起眼睛喊自己“邵华哥”，如今却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伤成这般模样，邵华除了对酒酒的愧疚，还有恨，恨自己没有在酒酒最需要的时候陪着她，恨自己就这样把酒酒拱手让人，还伤成这般。

　　繁星如尘，正如月光下两人的心事。各自紊乱，站的那么近，思绪却那么远，独自伤感。

　　夜露渐起，风渐渐凉了，邵华道：“回去吧。”一如叹息。

　　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酒酒是在一番嘈杂之中醒来的。

　　天越发的热，蝉鸣声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沉睡中的酒酒，便是被这些蝉鸣声吵醒的。

　　丫鬟们忙忙碌碌，卧室中的窗户打开着，能看到院子里满池的荷花。恍惚之间，酒酒以为又回到了风府，心知不可能，却不肯承认，挣扎着，却留不住那种感觉的流逝。

　　“小姐醒了？起床吗？”照顾酒酒的丫鬟从小是和酒酒一起长大的，叫做青染，如今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次回来却是这般模样，心疼溢于言表。

　　“什么时辰了？”酒酒伸手挡住光线，蝉声这么响，怕是中午了。

　　果然，青染道：“午时了，我这就去打水，你饿吗？”

　　酒酒撑起身子，道：“不饿。”

　　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洗漱完毕，酒酒看见桌上放着一盘桂花糕，还有一碗粥。青染道：“如今都这时辰了，多少吃点，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粥。”

　　即便是许多年未见，青染也记得自己的喜好。

　　酒酒喜欢桂花的清香，甜而不腻，又区别于其他花草，沁人心脾，故而，院子里也种着几株桂花树，一到秋季，满园桂香。

　　想起旧事，酒酒向窗外看起，那几株桂花树开的枝繁叶茂，邵华站在树下，一袭白衣，如九天之上的神嫡，只可远观。

　　青染顺着酒酒的视线看去，笑道：“少爷可是一大早就来院子里等着了，小姐和少爷许久未见，少爷可是想念小姐想的紧啊。”

　　酒酒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接过青染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道：“让邵华哥等了这么久，你怎么才告诉我？”

　　虽然是责怪，青染却在背后偷笑出了声。

　　一袭白衣的少年手握折扇，池水里开的灿烂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听见身后的声响，少年回头，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在这干净纯洁的空气里有着耀眼的光彩，恍惚之间，酒酒仿佛看到了风钰站在桂花树下冲自己微笑。

　　“酒酒。”

　　邵华出声，将酒酒从幻想中拉了出来。风钰，想必今生也不会再见了吧。

　　“酒酒，今日天气尚好，不如我们出去游玩吧。”邵华询问道。

　　酒酒还未回答，青染便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小姐好久都没有回来了，这次我们是去城外的河里钓鱼，还是去山上打些野味。”

　　酒酒弯起嘴角，勉强道：“都好。”

　　邵华察觉到酒酒的低落，询问道：“是否还没休息好，怪我太心急，你昨日才回来，路途劳累，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

　　酒酒摇头：“不了，好久没有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了，难得的好天气，去吧。”

　　青染欢呼一声：“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初夏的太阳还不算浓烈，偶尔有微风吹过，摇曳过一池风景。邵华和酒酒坐在凉亭里等青染收拾东西，下人端来茶水供二人歇息。

　　酒酒一贯沉默，邵华却不习惯酒酒的沉默。

　　邵华喝完一杯茶水，道：“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酒酒道：“有师父师母在身边，自然是好。”

　　“那姑姑和姑父不在身边的时候呢？可还好。”

　　“呵，”酒酒自然知道邵华是因为什么时做这一番询问，笑道：“我只是还未从那件事中走出。如今还在后怕，当初若是没有遇见颠道人，想必，再也见不到邵华哥，也见不到师父师母的。”

　　邵华眯起眼：“那位秦姑娘，想来得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青染欢快地跑过来，道：“准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