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生》夜初雨

18、一梦浮生之天使之泪

　　苏琴端着两杯天使之泪走到梦瑶身边，在她面前放下一杯，自己握着一杯，说：“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你知道的，我们一直是交流的最好搭档。”梦瑶小酌了一口天使之泪，犹豫了一下，说：“关于爱情，有点喘不过气。”苏琴笑了笑，说：“是这个事啊，我帮你分析一下吧。如果说俊驰的爱是涓涓溪流，欢快舒畅，那浩南的爱就是奔腾大海，激昂无畏。和俊驰的相处简单自然，和浩南却总感到压迫。对不对？”梦瑶不可置信的点了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苏琴说：“这是他们的性格，我认识他们也不是一两天了。也许是因为你心里纠结着其他事情，所以你才不愿意涉及爱情，所以你觉得浩南让你压力大，和俊驰在一起就轻松很多，是不是？”梦瑶点点头，苏琴接着说，“我知道，你只是把他们当朋友，俊驰也好，浩南也好，都只是朋友，你亲近俊驰不是因为你爱他，只是他对你的方式，让你更容易接受。可是你为什么不试着喜欢上一个人？”梦瑶说：“没有爱情我们不是一样的生活么？就算要爱，也不应该草率啊，我喜欢并习惯了对变化的东西保持着距离，这样才会知道什么最不会被时间抛弃。比如爱一个人，充满变数，我于是后退一步，静静的看着，直到看见真诚的感情。”苏琴摇了摇头，说：“真正的感情怎么会容许你这么理智呢！我倒是觉得人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他爱你。只求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了他。”梦瑶低下了头，小心翼翼的问：“况天齐就是这个人么？”苏琴释怀的笑了笑，说：“这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吧。前面的都是幌子，现在才正中目标。”梦瑶再次疑惑了，苏琴端起手里的酒，说：“你也为我叫了一杯天使之泪。我们上楼顶吹吹风吧。”

　　夜已经暗下来，楼顶上吹着夏夜的风，给被酷暑烧灼的人们传送着点点慰安。苏琴倚着栏杆靠着，轻声说：“我想，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是孤独寂寞的，所以我们才会试图在人群中寻找温暖。最终的最终，我们还会只剩下自己，无论哭或笑，悲伤或快乐。一场又一场的游戏，更多的是疲惫，无辜了心疼。我们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把幸福藏起来，于是我们得到了彼此的呼吸和寂寞。每条路都是有尽头的，可还是要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因为我知道，最后的最后结局一定是圆满的。一张床，一床暖暖的被。蜷缩。安静的听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她的声音那么低，感觉就像千年前的圣女遗留在风里的倾诉，低低的震动着耳膜，让听者的心，微微生疼。为了一个人忘了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他爱你！难道爱真的是这么无私？梦瑶摇了摇头，说：“为什么非要那么辛苦，不要爱了好不好？苏琴，我们都是平凡的人，不必经历这样的痛，我们只需要一份简单的爱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同享受每天清晨的阳光，微风，雨露，黄昏。这样的愿望，算不算贪心？我想爱情，就是相濡以沫的过一生，接纳与磨合，让爱经得起流年，平平淡淡之中的携手与幸福才更珍贵啊！”苏琴将手中的天使之泪一饮而尽，假装豪迈的说：“梦瑶，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的，只是现在我还年轻啊，我只是想经历一下，任性的挥霍一下自己的青春，玩玩就回来了，你不需要担心的。”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住的流下来，可是她还在喃喃的说：“真的，你不要管我，我自己有分寸的，我知道的……”两人抱头痛哭。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海报上的宣传画拍摄的日子。公司特意派了车来接浩南和梦瑶。一下车竟然看见顾明成带了几个人在那里迎接。浩南一惊，说：“怎么敢劳顾叔叔大驾啊，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的。”顾明成说：“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人气那么高，这广告和宣传画还没出，就给我们公司带来了很大利润啊，我该来好好答谢你们的。现在先去拍摄，拍完了晚上我们公司请你们两位吃个便饭。”浩南礼貌的说道：“既然这样，那盛情难却，就谢谢顾老板了。”顾明成点了点头，引他们一起进去。梦瑶边走边问：“顾叔叔，不知道这次拍摄的是哪家广告公司啊？”顾明成笑笑，说：“你们应该没听过，这是最近才拓展到南昌的公司，不过老板是老朋友了，他是个顾家的人，现在可能还在家里和老婆孩子絮叨，一会儿等他来你们就知道了，先进去换衣服、化妆，走吧。”

　　坐在化妆室里，梦瑶一直对这个广告公司的老板有着好奇，于是问化妆小姐道：“姐姐，你们老板是怎样的人啊？怎么顾老板放心把这么大的一个生意交给一家新开的公司呢？”化妆师答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听说我们老板和顾老板是老朋友了。我们公司虽然是新开到南昌，但是老板在其他地方的业绩都是很辉煌的。老板是农村出身，没有读过什么书，都是自己一步步在广告公司打工，积累经验，再慢慢开出来个大公司，这前前后后也就10年的样子，现在我们公司在西南地区可是如日中天的，不知道怎么老板忽然对南昌感兴趣，把业务拓展到这边了。”浩南的化妆师答道：“不对，我听人家说老板是打工了7、8年，后来忽然间就开起了公司的，再经过5、6年的样子，公司就在西南片区遍地开花了。”梦瑶惊异：“这么迅速？从无名小卒到在西南片区遍地开花才用了5、6年的时间，你们老板真是神人啊。”化妆师小声说：“其实我们听说，是老板老婆的娘家特别有权有势，那都是用钱砸出来的成绩。”梦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问话。

　　待到妆都画好了，老板还是没有来。梦瑶又问了：“你们老板这么喜欢迟到的啊？”化妆师尴尬的笑了笑，说：“林小姐不要生气，老板很少这样的，可能是碰上堵车什么了，林小姐要不去另外的房间喝喝茶水吧。”梦瑶拒绝道：“不用了，再等等吧，要是把妆弄花了就不好了。”化妆师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顾，让你久等了，家里的铁扇缠着不让我走，没办法啊。来来来，快点拍快点拍，可不能误了你的事。”顾明成答道：“你也真是的，我那两个小祖宗妆都画好了，人家梦瑶还问几道了，他们可是你以后的饭碗，你别把他们惹火了。”他连声道歉：“是是是，我一会儿就和梦瑶道歉去，走吧，一起进去拍摄吧。”顾明成随况天齐走了进去，却撞见梦瑶愤怒的目光，况天齐连忙赔不是：“梦瑶啊，对不起，今天我来晚了，晚些请你们吃饭，当是认错，你不要不高兴了，要开开心心的拍出来的海报才漂亮啊！”顾明成也应和：“是啊梦瑶，他也不经常这样，看在顾叔叔的面子上，你就放了他这回啊？”连浩南也没料到梦瑶会有这么大火气，小声说：“梦瑶，不要这样，人家明星端架子都会遭批斗，我们还什么都不是呢。”梦瑶瞪了他一眼，他没敢再开口，梦瑶恶狠狠的盯着况天齐，说：“家里有个铁扇，外面的叫玉面狐狸吧，牛魔王就是牛魔王，你从来都不怕会遭报应的么？你对着儿子亲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许另一个人正在想着你？”况天齐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梦瑶接着说，“你昧着良心生活，却让另外一个人为你哭为你笑，把你的一切当成她生命的所有！你竟然可以那样厚着脸皮，让我策划你和情人的相逢，转身又为你老婆看店！你不仁不义，为什么把我也拖下去？这个什么破海报，我不拍了！”说罢摘下了头上的饰品，狠狠的砸到地上，跑过去将况天齐往旁边一推，夺门而出！

　　秦浩南追了出去，异样的穿着和妆容，给他们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浩南一把拉住梦瑶，说：“梦瑶，不要跑了，你不要这么冲动嘛，就算再生气也不应该在那种场合下说出他的丑事啊？回去道个歉吧！”梦瑶停了下来，盯着他，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浩南说：“他好歹也是一个事业有成的老板，他是一个男人，你这样很伤他的自尊。”梦瑶说：“我以为你跟出来，是因为你和我一样，觉得他的行为可耻，可是你竟然是来指责我，还想得出来叫我回去道歉！你们男人都一样，年轻的时候，为了事业，埋葬爱情；等到从枕边人的身上榨取不到剩余价值，再为了虚荣，出卖婚姻！”浩南抑制住火气，说：“你不要这么不可理喻好不好？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你何必一生气就一棒子打死所有的男人。”梦瑶甩下一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离开了。浩南何曾在这么多人面前受过这种气，本来好心好意的出来安慰，竟然撞枪口了，他只得呼出一口气，说了声：“不可理喻！”走了反方向。

　　一些人遇见了，一些人失去了，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四季流转着，最后又会留下谁，陪伴在身旁。似乎开始越来越多的失去，代替了所得。那些岁月中深深浅浅的痕迹，那些无法定格的记忆，又要如何取舍。寻一杯冰冷的水，来解救干渴的喉咙。写一些忧伤的文字，记录着一些琐碎的生活。十指相握给自己取暖，只能维持瞬间。谁说，懂得放开，心胸便会坦然。可这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人懂得成全？把自己化为尘埃在这红尘落定。天涯海角是我守望不到的遥远，彼岸花开花落是我感知不到的永恒。飘散中逝去曾经懵懂的年华，童真般灿烂的笑容已不在。把哀伤放于心底，不让文字跟随心一起疼痛。那么，谁和谁错过，都不再是过错。

　　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梦瑶累了倦了，在路边的凳子上颓废起来。乌云很合时宜的笼罩了天空，她看着天，眼泪随雨水一起滑落。瓢泼的大雨说来就来，掩盖了人们焦灼的脚步与叹息，大街上奔跑的躲雨的，匆匆忙忙继续着，只有在她眼里，时间像是定格了。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说不出所以然，却就那么发生了。前些日子还在月亮之上飞舞的苏琴，此刻在干什么呢？前些日子还对自己百般讨好的秦浩南，此刻埋怨着自己的不可理喻呢！苏琴你看见了吗，这就是爱情，那么无常，那么恍惚，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非扎在里面不愿意出来呢？难道受伤、心疼还不足以让我们警醒？她开始起身，回走，止不住眼里的泪，至少可以止住飞扬的思绪！从今以后回归从前吧，回到那个除了子墨，谁也不认识的年代，就是啊，小心的隐藏自己，所有快乐的，不快乐的事情一一尘封，不对人提起，宁愿那些痛苦如罂粟的枝叶一样在心底缠绕、蔓延。变回那个倔强又脆弱，迷茫却坚定，执着还退缩，温柔也刚烈的自己，像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幸福！

　　走着走着，忽然头上的雨停了，梦瑶慢慢的抬起头，看见的是鹤轩。她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会来的？”鹤轩一把拉过她，说：“你怎么这么傻，再生气再难过也不应该淋雨啊，淋出病来怎么办？快点跟我回去吧。”梦瑶摇摇头：“不用了，我要多淋点雨，我要清醒一下。我被你们融化得太多，现在应该补充点水，再冻结，才会有原来的寒冷。”鹤轩叹了口气，说：“梦瑶，你这样何苦呢？我知道你为苏琴不值，我知道你生浩南的气，可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我们不要说这些了，快点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可以陪你喝酒陪你吹风陪你唱歌陪你购物，可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这样。”梦瑶毫无反应，继续向前走去。鹤轩无奈，只好跟了上去。走着走着，梦瑶的步子慢了下来，鹤轩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们打车回去好了，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啊？”本来是想等梦瑶点头，可等到的确是梦瑶晃晃悠悠倒进了他怀里。鹤轩一惊：“梦瑶，梦瑶，你醒醒啊，你没事吧，梦瑶？”喊了几声不见反应，他连忙扶她到路边开始拦车，可是这样的大雨，这样喧哗的城市，哪里会打得到车呢！等了一会儿，鹤轩摸了摸梦瑶的额头，大惊：“天哪，这么烫，真是笨死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这么大的雨也不躲，你以为你淋雨伤的谁都心啊，当然是关心你的人啊！枉你聪明一世，最后却作践自己，让仇家欢喜自己伤悲！我告诉你林梦瑶，你要是敢一病不起，我往后的日子都天天嘲笑你！”顾鹤轩一边唧唧歪歪说着话，一边抱着梦瑶在雨里跑，“那个该死的秦浩南，还说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有用这样方式的吗？把自己喜欢的人扔在大街上，扔在雨里，实在不是男人，有什么丢脸有什么放不下吗，杨子墨都比他可爱，真是太气人了……”

　　况天齐在水吧外面淋着雨，踟蹰着不敢进去。他想等到苏琴发现他，原谅他，冲出来递过一把伞，心疼的说一声：“你这个大傻瓜，怎么不进来坐啊，站在外面淋雨，很风光啊？真是老糊涂了！”可是转眼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站了一个多小时，水吧里时不时的有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他知道苏琴肯定是发现了他的。但是她没有出来，甚至连看都没来看他一眼！真的失去了么，就这样为了她冒冒失失的跑来南昌，可是最后不是自己的，还是没有留住。或许是自己太贪心，没钱的时候想着事业，有钱了又想重拾年轻时的梦。爱情，是个太难解的词，连他这般年纪，都搭在了上面。是自己想的太过分吧，有什么理由，自己回家妻慈子孝，还在外面有一个青春年少的红颜知己？毕竟我们不是真的牛魔王、铁扇公主和玉面狐狸，我们会老会死，等到红颜已逝，我可以拿什么补偿给为自己孤独终老的另一个人？爱情和家庭终于还是走到不能共存的地步！想到这里，他不再等下去，沉重的回头、转身，消失在雨里。

　　天台上的苏琴看着他的背影，已是泣不成声。她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一直给他机会，希望他能在某个期限里做出决定。在月亮上飞舞的瞬间，她以为他是决定了，可是最终他还是想着两边都顾全！现在他走了，终于归于沉寂，就像她的一颗心，曾经火热地揣在胸膛里，滚烫得无处安放，急不可待地找人分享这温度，从没想过它也有一天会冷却，冷到她只得自己环紧自己，小心翼翼，唯恐连这仅有的暖意也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