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小鱼儿》借点勇

99、不许硬 1

　　这是刘绍禹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理由。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放下，这两年多来，他假装自己已经放下了，他甚至差点就骗过了自己，但是他没有放下，一天都没有。他虽然从来都不去探究魏翼在哪儿，过得怎么样，但是魏珥加他微信好友的时候，他是欣喜的，他觉得他和魏翼之间总算又有了一些联系。尽管他也从来没有想要从魏珥那里打探什么关于魏翼的消息，但是这个微信好友的存在让他很安心。

　　微信开始有朋友圈功能后，他自己虽然从来不发，但总期待魏珥能发一些关于魏翼的东西。魏珥发了第一条朋友圈通知他去看的时候，尽管他猜是关于魏翼的的概率非常小，但点开前，他仍然紧张得心都在颤抖。后来，他几乎每天都要刷朋友圈，就为了看魏珥发的东西。他只是想知道魏翼过得怎么样，他不想跟他恋爱了，但还是非常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他从没想过他们的重逢是这样的场面，魏翼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无数次在心里暗自祷告：让他醒过来吧，只要他能醒过来，让我代替他去死都可以。魏行己说得没错，他是摇摆的，他自己也很清楚。魏行己逼他做选择的时候，他有没有动摇过呢？当然是有的，怎么可能没有呢？他都愿意代替他去死了。

　　魏翼苏醒的那一刻、牵着他的手哀求他不要走的那一刻，他被内心铺天盖地的激动、喜悦和心软、心疼击得溃不成军，几乎就要投降了，但林悠的那句话又瞬间把他的心拉扯了回来，果然……还是不要了。

　　那怎么让魏翼彻底放下呢？他苦思冥想了很久。他想，最好的理由无异于那次的背叛，可魏翼因为那个已经差点死过一次了，还因为那个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活了两年多，足够了，而且他也不希望魏翼因此一直生活在愧疚里。那还有什么呢？就说不喜欢他了，喜欢上别人了。喜欢上谁了呢？玟章吗？不好，会把和玟章的关系搞得既尴尬又复杂。那随便一个别人？不好，都不好，不管是玟章还是别人，以魏翼的性格，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死心。彻底……如果我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应该就能彻底死心了吧？那什么情况下会不可能呢？让他彻底死心后呢？怎么确保他真正放下呢？怎么确保他能重新开始呢？刘绍禹几乎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魏翼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眼一脸认真的刘绍禹，忍不住低下头噗嗤一笑，笑完他抬起头又看了刘绍禹一眼，然后又笑了，这次直接笑得停不下来了。

　　“你笑什么？”刘绍禹既心虚又疑惑地问。

　　魏翼终于停下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把脸凑到刘绍禹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绍禹，你……”他看见那双倔强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忍不住又笑了。

　　刘绍禹被他笑得又羞又恼，脸微微泛起了一层薄红。他恼羞成怒地往后退了退，把脸转向一边，皱着眉头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反正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先走了。”他说着就要抬脚离开。

　　听到这样的话，魏翼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他走。他一把把刘绍禹拉住抵在了墙上，勾起一边嘴角，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他，说：“不是gay？喜欢女人？”他脸色骤变，语气骤冷，问，“那我们以前算什么？”

　　“错觉。”尽管被魏翼突变的气场惊讶到，刘绍禹还是回答得很快，毕竟他昨晚已经模拟过很多次他说出这个理由后他们可能会有的对话。但他因为心虚，总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不是很有底气，或者两个字不够让魏翼相信，于是补充道：“以前，是我的错觉。”

　　他们俩靠得非常近，他甚至有种魏翼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听到他快得不正常的心跳的错觉。他们的脸也挨得非常近，能完全接收到对方打在自己脸上的呼吸和气味。

　　魏翼的表情早就变成了可怕的冰冷，他用锋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刘绍禹，带着威胁意味反问道：“错觉？”

　　刘绍禹闪躲着视线，强装镇定道：“对，我错以为我对你的感觉是喜欢，后来发现不是，我只是怕你对我的好被别人抢走，所以拼命想抓住你。后来……我发现我对我哥和玟章也会这样，所以……”

　　“闭嘴！”魏翼咬牙切齿地打断道，“我一个字都不信！”

　　刘绍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一刀一刀无情地切割，令他痛不可遏。他的双眼早已一片通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难过。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说：“绍禹，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了，但是这种谎话，我不喜欢，我希望你收回去。”

　　刘绍禹看着魏翼的眼睛，一阵不忍，连忙又一次把视线别开，嘴硬道：“我没有撒谎，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

　　“那我昏迷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又怎么解释？”魏翼平静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绍禹，企图从中找出更多破绽以让自己安心。

　　刘绍禹一阵心虚，原来魏翼昏迷期间真的能听到他说的话。他们原本也只是根据魏翼的眼泪和心率变化猜测的，根本不确定。他努力回忆他昨天在魏翼昏迷期间对魏翼说过的话，但或许因为过于紧张或心虚，又或许因为魏翼离他太近，扰乱他的思绪，一时间，他竟也想不起什么重点来。他于是嘴硬道：“那只是我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唤醒你，当不得真。”

　　魏翼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冷了，他也努力回忆刘绍禹说过的话，试图从中寻找有力的证据。

　　“无所不用其极？”他重复道。

　　“那为什么不说想我、喜欢我、爱我？”魏翼逼视着刘绍禹，问，“为什么不说只要我醒了你愿意怎么样怎么样？那样才更容易把我叫醒吧？那才叫无所不用其极吧？”

　　刘绍禹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魏翼于是稍稍安心了些，说：“绍禹，别自欺欺人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确定吗？”

　　刘绍禹心虚地把脸转向另一边，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自欺欺人的人是你。”

　　“是气味。”魏翼没有理会刘绍禹的狡辩，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刘绍禹，淡定地说。

　　刘绍禹直接愣住了，惊讶地看着魏翼，心跳得飞快。

　　魏翼非常满意刘绍禹的反应，继续道：“你说我身上有属于我的气味，这个一定不是假的，也是编不出来的，因为我也能闻到你的气味，我就是凭着你独特的气味知道你来了和你走了的。”

　　刘绍禹瞬间惊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混乱。原来翼哥哥也能闻到我的气味，原来翼哥哥就是凭我的气味认出我的。他的心突然酸软得不行，几乎想投降了，可是……不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前功尽弃。

　　“闻不到了。”他狠下心肠，冷冷地说。

　　这次轮到魏翼愣住了，脸“唰”地白了。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

　　刘绍禹抬起头看着魏翼，眼眶也红了，失落地说：“是真的，已经闻不到了，就算你像现在这样离我这么近，就算我躺在你身边，也都已经闻不到了。知道我为什么要躺上去吗？因为闻不到了，我也很慌张，想确认一下，但是……真的闻不到了。”

　　“不可能！”魏翼激动地说，“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刘绍禹的这些话无异于在给他判死刑，他怎么可能接受。

　　“我没有骗人！”刘绍禹冷冷地，“随便你信不信。”

　　魏翼傻傻地看着刘绍禹，他想过很多种他和刘绍禹重逢的场景，也想过很多种刘绍禹对他的态度，当然也有冷淡的、残忍的，他甚至想过刘绍禹会恨他，但今天体验到的比他最坏的想象还残忍百倍，他觉得他的心脏快要疼麻了，他强忍着心疼和眼泪，平静地问：“开始了吗？”

　　“什么开始了？”刘绍禹疑惑地问，心脏却跳得飞快。

　　“你的表演游戏，已经开始了，是吗？”魏翼语气平和地重复道。

　　刘绍禹心虚地胡乱眨巴了几下眼睛，眼里的慌张更加明显了，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表演游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他垂下眼睛，不敢再看魏翼。

　　“为什么学表演？”魏翼仍然死死地盯着刘绍禹，平静地问，“‘你要是给我演，我就给你接着’，是要现在开始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绍禹心虚地说。

　　“你知道这两年多来我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吗？”魏翼问。

　　刘绍禹又疑惑地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魏翼。他以为魏翼会继续逼问他关于学表演的问题，“最开心的时候”？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不等刘绍禹问，魏翼就平静地自答道：“就是知道你要来北城学表演的时候。”

　　魏翼的这个答案令刘绍禹的表情由疑惑立刻转为了惊讶。为什么这个值得开心？

　　“虽然真的很心疼，很难过，但我也把它当作是你给我的一个信号，你还愿意见我、还愿意理我的信号，我……好开心、好期待。”魏翼说着说着就笑了，眼泪却又一次溢满了眼眶，他于是赶紧把脸别向一边，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

　　刘绍禹的心瞬间又软又疼，眼泪唰地不受控地流了出来。他很震惊，他以为这件事情对他们俩而言都应该是讽刺的、揪心的、伤人的，竟然……

　　“你……”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不知该怎么理解这件事情，以至于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误会了，我学表演不是因为你。”他心虚地说。

　　魏翼沉默地盯着刘绍禹好一会儿，盯得刘绍禹心虚得不得不又一次别开了视线。

　　“证明给我看，喜欢女人，证明给我看。”他平静地说。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刘绍禹没有底气地问。

　　话题又回到这个上面，他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紧张。表演的问题很难，这个问题也很难。他的大脑很混乱，心也很乱、很慌，魏翼这一连串的拷问快把他逼到墙角了，他突然有点儿生气，赌气地说：“要我带个女朋友来给你看吗？还是……和一个女人做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