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小鱼儿》借点勇

23、爸，求您件事儿

　　“小翼你来啦？小翼，阿姨刚想找你呢？小擎他怎么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他好像受伤了，身上有血，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出来，问他什么都不说……”魏翼一到连泽擎家，担心了一天的连妈妈就对他一通询问。因为过于担心，她没有注意到魏翼阴鸷的表情。

　　魏翼冷冷地看了连泽擎妈妈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连妈妈说的画室走去。

　　连妈妈这才注意到魏翼的脸色和眼神，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魏翼对她这样没有礼貌，也没见过魏翼这副表情。尽管知道魏翼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但她还是莫名感觉畏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莫名觉得要出事了，连忙跟上了魏翼的脚步。

　　画室的门从里面反锁着，魏翼没有拧开，于是使劲拍门，嘴上狠戾地吼着：“连泽擎，你TM给我出来！”

　　没吼几句，他就愤怒地开始用脚踹起门来。见里面一直没反应，他狠戾地瞪着连泽擎妈妈，说：“开门！”

　　连妈妈吓坏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是来找连泽擎打架的吗？他们闹矛盾了？她忧心忡忡地说：“小翼，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吓阿姨。”

　　魏翼强压着怒火，冷冰冰地说：“阿姨，趁我现在还叫你一声阿姨，你最好立刻给我开门，否则，我一定会送他进监狱，你知道我有没有吓你。”

　　连泽擎的妈妈跟魏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自然知道魏家的实力，一听魏翼说要送他儿子进监狱，她吓得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也抖得不行，她先是震惊地看着魏翼，说：“小翼，你……”

　　见魏翼表情越来越吓人，她只好无奈地说：“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钥匙。”说着，她就转身要去拿钥匙。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打开了，两边脸都红肿得不行的连泽擎出现在了魏翼面前，是连泽擎自己扇的。

　　魏翼一看到连泽擎，二话不说，拼尽全力，一拳就朝他的脸招呼了过去，然后又一拳、又一拳……

　　连泽擎也不躲，任由他打，可把一旁的连妈妈吓坏了，连忙上前拉魏翼，却根本拉不住，魏翼像疯了似的一拳一拳往连泽擎脸上打，嘴上愤怒地说着“畜生”、“人渣”、“给我去死”、“去死”……魏翼是个好学生，也是个体面人，脏话词汇量还没有身为小学生的刘绍禹同学大。

　　连泽擎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但一旁的连妈妈哪里受得了，边哭边苦苦哀求：“小翼，阿姨求你别打了，再打他就要死了。”

　　她快要急死了也快要吓死了，她早就打了电话给她丈夫，她丈夫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犹豫要不要报警，可是魏家有钱有势，而且魏翼说要送她儿子进监狱，她不知道是不是儿子犯事儿了，不敢贸然行事。

　　她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拨给魏翼的妈妈，电话一接通，她就哭着说：“小悠，你快帮我劝劝小翼，他疯了，他要杀了我们家小擎。小悠，我求你了，呜呜呜……”她说着，打开了免提，电话里立刻传来了林悠严厉的声音：“小翼，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给我立刻回家！”

　　林悠女士的声音总算把魏翼的理智唤回了一些，他终于停下了他的拳头，狠狠把连泽擎的头往墙上一撞，松开他，任由他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上。

　　魏翼总算把视线从这个人渣身上挪开，下意识地朝画室扫了一眼，然后，他被连泽擎的画室惊呆了。

　　在这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连泽擎家，也很久没有看过连泽擎画的画了。他看到画室的墙边、桌上都有一些成品画，而那些画里，全部都是刘绍禹……有5岁的刘绍禹踮起脚尖做出亲吻姿势的画，画里只有那个5岁的小绍禹，并没有被他亲的魏翼，而且那张画里的小绍禹的嘴唇被画得特别情涩；有5岁的小绍禹撅着屁股跟人说悄悄话的画，还有5岁的绍禹睡在野餐垫上的、吃冰淇淋的、吃饭的……每一张都只有小绍禹一个人，每一张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尤其是嘴唇……和身体……还有长大后的绍禹的画，坐在自行车上单脚着地的绍禹、调皮吐舌头的绍禹、抱着篮球的绍禹、灿烂大笑的绍禹……还有一张没有完成的投篮的绍禹。

　　每一张都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涩味道。那个少年，明明那么干净、纯洁、美好。魏翼一整个震惊在了原地，大脑一阵发麻，全身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变态”，魏翼的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

　　回过神来的魏翼揪起连泽擎的衣领又是一通恶揍，他实在太愤怒了，怒吼道：“他那时候才5岁！现在也才12岁！你TM是疯了吗？！你这个变态！为什么要做我的朋友？！我TM为什么要认识你这种人渣？！那么多人死怎么你没死？！你给我去死！”他越说越激动，手上的拳头也越来越重。

　　连泽擎的妈妈原本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又开始了，连忙上前拉住，却发现这孩子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打了这么久还是怎么都拉不住。

　　连泽擎全程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像是死了，又没有死。

　　魏翼或许真的疯了，已经打红了眼了，根本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大概，他就是想打死这个人渣吧。

　　好在林悠终于来了。

　　林悠从早上接到老师的电话后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被魏翼挂掉电话后更是郁闷得不行，边在家陪着双胞胎边在心里合计该怎么教训这个进入叛逆期的儿子。接到连泽擎妈妈的电话的时候她惊呆了，这臭小子，哪里是叛逆期，这是直接要变成犯罪分子了不成？她立刻叫上司机，准备来收拾一下这个不闯祸则已，一闯祸就想捅破天的臭小子。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儿子，像是要杀人，一整个惊呆了。但是更令她震惊的，是那一屋子的画。

　　她一眼就认出了画里的是刘绍禹，也一眼就看出了画中的异常，她似乎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一时间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占据了上风。

　　看到她来，连泽擎的妈妈像是看到了救星般，抱着她的手臂哭着求她快救救连泽擎。她狠狠地瞪了连泽擎妈妈一眼，狠狠地甩开了她。

　　连泽擎妈妈直接愣住了，终于确定儿子的确闯了大祸，一声不敢吭。

　　林悠镇定地走到魏翼身边拉住魏翼的手，轻声说：“小翼，先跟妈妈回家。”

　　听到妈妈的声音，感受到妈妈的温度，魏翼咬着牙停下了手，眼泪却情不自禁地大颗大颗掉了下来。他太绝望也太迷茫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打连泽擎、杀了连泽擎，他不知道他还能为绍禹做什么。

　　林悠不知道刘绍禹具体出了什么事情，只能凭着看到的情况猜个大概。她是看着刘绍禹长大的，也是因为刘绍禹才下定了再生一胎的决心，刘绍禹受到任何一点点伤害，她都舍不得，何况是这种事情。她非常生气，也非常难过，尤其是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在她印象中，自从魏翼上学后，她就再也没看过魏翼的眼泪。她上前抱着魏翼，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好孩子，先跟妈妈回家。”

　　林悠越是这样，魏翼的眼泪越是像开了阀，止都止不住，但他也早就不想待在这儿了，他除了想打死连泽擎，一刻也不想在这个画室里待着，多待一秒他都想发疯、想杀人。

　　林悠把司机叫上来，让他把画室里的画当场烧毁，一张不留。离开前，她厉声对哭成泪人的连泽擎妈妈说：“管好你的儿子，这几天就先不要让他出门了。”

　　回家路上，林悠和魏翼都没有说话。魏翼失魂落魄地坐在后座，大脑仍旧一片空白，还没从刚刚的上头中缓过来；林悠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一时也没了主意。虽然她很想知道在刘绍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一到家门口，魏珥魏珊就迎了上来，一人抱着魏翼的一条大长腿，甜甜地喊“哥哥，哥哥”，他们的身高还只到了魏翼的大腿。

　　魏翼突然想起他们俩今年刚好5岁，想起他第一次见刘绍禹时，刘绍禹也是5岁。他脑海里不由地浮现了刘绍禹那时候天真可爱的模样，那时候，刘绍禹总追着他叫“小翼哥哥小翼哥哥”，眼泪于是又情不自禁地哗啦哗啦大颗大颗掉了下来。他摸了摸眼前这两只小娃娃的头，蹲下身一手一个，轻轻抱住他的弟弟妹妹。

　　这是魏翼第一次这样抱着这两个娃娃，两个娃娃都很开心，但见他流泪，他们都吓坏了，急得也快要哭出来了。他们用他们的小手慌张地抱着哥哥，带着哭腔说：“哥哥，哥哥，你不要哭。”“哥哥，哥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呜呜呜，哥哥，是谁，我去给你报仇！”……

　　原本坐在沙发上慈爱地看着他的三个孩子的魏行己也懵了，疑惑地看着林悠。他早就听说了魏翼今天当着老师的面无故逃学和去连泽擎家打人的事情。他了解他儿子，知道儿子不是会乱来的人，也和林悠一样以为是叛逆期来了，想着待会儿帮着林悠一起训几句，结果，这是……

　　林悠没有说话，只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魏翼更难过了，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哥哥，这两个小娃娃，那么爱他、依赖他的小娃娃，是他的责任和使命，像绍禹一样。他知道现在不是懦弱的时候，他必须为绍禹做点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后，擦了擦眼泪，轻轻拍了拍他怀里的弟弟妹妹的背，对他们扯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说：“哥哥没事，哥哥爱你们。”

　　他转而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魏行己说：“爸，我想求您件事儿。”

　　这是魏行己第一次见魏翼这么郑重地对他说话，也是他第一次听魏翼对他说“求”字，他不由地又用问询的眼神看向了林悠。见林悠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他于是走到他的三个孩子跟前，先对魏珥和魏珊说：“小珥小珊，你们先跟妈妈去吃饭。”——他们因为等魏翼回家，都还没有吃饭。

　　等两个娃娃不情不愿地被妈妈牵走后，他边揽着魏翼的肩膀往书房走，边没好气地说：“傻小子，跟你亲爹说什么求不求的。”

　　魏翼没有跟他爸隐瞒什么，他知道要求他爸办事，不说实话肯定是不行的，而且瞒也瞒不住，他爸只要想查，什么都能查出来。再者，他觉得他妈应该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说实话也好避免他妈胡思乱想。

　　“你想怎么处理？”听完魏翼对整件事情的陈述，魏行己沉默了一会儿，问。

　　纵使是在北城上流圈混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的魏行己，听完也是一阵震惊。倒不是这件事情本身有多骇人听闻，但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身上的，而且还都是那么点大的小孩子。尤其是刘绍禹，他很喜欢刘绍禹，当年也是在宴会上看刘绍禹这么可爱才特别想再生一胎的，现在，在那孩子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很心痛，也终于能理解儿子今天的这一系列反常行为了。

　　儿子都来“求”他了，加上魏家和刘家因为林悠和梁馨的关系关系匪浅，他自然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责无旁贷。

　　听他爸这么问，魏翼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般，毫不犹豫地回道：“第一，我想让他受到惩罚，越重越好；第二，我希望他再也不能出现在绍禹面前，永远不。”

　　魏行己心里暗笑，儿子，你是懂当领导的。他沉思了一会儿后，说：“两个方案：第一，把他关进去；第二，把他送出去。先说第一个，让他坐牢，虽说不是那么简单但应该也不难，但是时间肯定不会长，一来他还是未成年；二来他们都是男生，而且他毕竟没有对绍禹造成实质性伤害……”

　　魏行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翼打断了，魏翼平静地说：“爸，他今天要是对绍禹造成了实质性伤害，我会杀了他。”

　　魏行己愣住了，像是重新认识了他的儿子。在他眼里，魏翼一直是乖儿子、好学生，虽然不太平易近人，但是是温文尔雅的。他没想过他会从还是高中生的儿子口中听到杀人这样的词汇，而且是为了一个外人。刘绍禹？魏翼不会也……？他的心不由地“咯噔”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小翼，你对绍禹……？”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疑惑地看着他宝贝儿子，他知道他宝贝儿子肯定能懂。

　　聪明如魏翼，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爹的意思，有点儿傻眼……没想到他爹会往那方面想，脸立马有点儿热，无奈又难为情地说：“爸，您……瞎说什么呢……他还只是个小学生，您把我当什么人了……而且他是个男生！您……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误解？好吧。魏行己挑了挑眉，想调节下气氛，说男生是问题吗，你爹我啥事儿没见过，但他知道刘绍禹刚出这样的事情，魏翼正在气头上，肯定开不得这种玩笑。他早就看到了魏翼红肿的拳头，觉得这时候开这种玩笑这小子可能连亲爹都敢揍。听魏翼这么说，他总算也松了一口气，对魏翼做了个“OK”的手势，说：“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看着办的。”

　　魏翼却不放心，追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魏行己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会把他送出国去。”

　　魏翼一时怔住，不解地问：“送出国？那也太便宜他了吧？”

　　魏行己瞟了他一眼，说：“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那要多久？”魏翼追问道。

　　魏总觉得自己变成了平日自己下属的角色，瞬间有点儿不爽，不耐烦地说：“急肯定是急不来的，我尽快吧。”

　　魏翼于是说：“那明天开始我不去学校了，在您把他送出去之前，我会陪在绍禹身边。”

　　魏行己直接被噎住，瞪着他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魏翼没看他爹，只孩子气地说：“不是，我只是不放心。”

　　魏行己没好气地说：“我会安排人保护绍禹，也会派人看着连泽擎，你去上你的学。”

　　魏翼固执地说：“不行，别人我都不放心，只有我自己去我才放心。”

　　魏行己快要被这个油盐不进的臭小子气死了，怒气冲冲地说：“不去学校我就打断你的腿，以后哪儿都别去了。”

　　魏翼才不怕，说：“那我就提前恭喜您有一个断腿的儿子。”

　　魏行己被噎得吹胡子瞪眼的，这个臭小子，果然进叛逆期了，不叛逆则已，一叛逆能把他爹气死。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魏翼说：“你就是这样求我的？”

　　魏翼把脸别向一边，一副我不管的样子。

　　魏行己简直要被气笑了，心说这副死样子怎么跟我这么像呢？这么一想，他脾气立马就软了下来，但气还是得生给儿子看的，于是厉声说：“随便你，但你成绩敢退步，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经历了儿子叛逆初体验的魏总拉开书房门，拂袖而去。好吧，大夏天的，哪里来的袖来拂，总之，气走了……出门前，气冲冲地说：“滚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