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小鱼儿》借点勇

17、一个个体

　　因为这句话，全场响起一片起哄声。

　　刘绍禹有点儿懵，什么男朋友？小翼哥哥是男生，怎么会有男朋友？

　　魏翼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皱起了眉头，严厉地大声说：“你们别瞎说，他还是个小学生，别什么玩笑都乱开。”

　　因为他的突然严肃，周围的起哄声立马哑火，那个女生也赶紧惭愧地大喊了声“对不起”。

　　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围观群众们除了想留下来看帅哥美男的，都走的走散的散了。

　　总算能开始打球了，夏霖指着刘绍禹问魏翼：“你弟会打吗？他待会儿要上场吗？”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刘绍禹的漂亮大眼睛明显明亮了几个度，闪着亮晶晶的期待的光，心里一阵好笑，觉得这小学生可真有趣。

　　虽然刘绍禹跟魏翼说过他会，但魏翼不清楚他有多会，而且小学生和高中生的体型和力量不是一个等级的，他怕球场上大家一个不小心误伤了刘绍禹，于是摇头说：“他不打，就来看看。”

　　夏霖对刘绍禹印象很好，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胆子也大，在这么一大群大哥哥大姐姐面前一点不怵，也不扭捏不小气。见刘绍禹因为魏翼的话而有点儿失落的样子，他有点儿不忍，提议道：“那不如待会儿让你弟给我们开球吧，人家来一趟总得有点儿参与感吧。”

　　魏翼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刘绍禹肯定很喜欢，果不其然，扭头就看见刘绍禹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他笑着揉了揉刘绍禹的脑袋，问：“会吗？”

　　刘绍禹立马点头如捣蒜。

　　夏霖于是帅气地把球传给了魏翼。魏翼接过球，郑重地放在刘绍禹小朋友手上。

　　刘绍禹双手抱着球，不知怎么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是他第一次拿着篮球有这么激动和兴奋的心情，他的眼睛仿佛在发光，表情也明亮得像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

　　是紧张吗？怎么会？他刘绍禹可是经验丰富的篮球高手啊，怎么可能只开个球就紧张呢？大概是再怎么说他也还只是一个小学生吧，给一群高中的大哥哥们开球，而且还有小翼哥哥，他太想好好表现一番了。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连泽擎表情严肃，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小朋友，为什么每一幕都那么令他心动呢？

　　伴随着刘绍禹的抛球和哨声，篮球赛终于开始了。

　　魏翼和夏霖几乎同时跳抢，身高稍占优势的魏翼顺利抢到，刘绍禹见状在场边雀跃地做了一个“Yes”的姿势。

　　魏翼身姿矫健，运球、传球、投球动作都既干净利落又帅气好看，在场上跑动也非常积极，刘绍禹的目光忍不住粘在了魏翼身上，在心里默默赞叹小翼哥哥打篮球简直比NBA球星还帅气。

　　尽管魏翼很努力，但一向和他配合默契的连泽擎今天却非常不在状态，接球失手、传球失手、投篮失手、篮板球也抢不到，一人掉点，其余四个人再努力也白搭，可把观赛的刘绍禹小同学急坏了，在场边不停惋惜，恨不得自己上场。

　　连泽擎也很懊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睛总忍不住朝场边的刘绍禹那儿看，脑海里不断闪现各种各样的刘绍禹：开心抱着篮球眼里有光的刘绍禹、对魏翼傻笑的刘绍禹、亲昵地摸魏翼额头的刘绍禹、朝魏翼调皮地吐舌头的刘绍禹、单脚着地坐在自行车上朝魏翼挥手的刘绍禹、跟魏翼撒娇的刘绍禹、撅着屁股跟魏翼说悄悄话的小绍禹、踮着脚尖亲魏翼的小绍禹、软绵绵沉睡着的小绍禹、在球场边眼里只有魏翼的刘绍禹……

　　“啊！”连泽擎崴着脚了，痛苦地捂着脚踝坐在了地上。

　　比赛被迫中断，场上其余9人立马跑上前给他查看伤势。已经肿了，没法儿打了。

　　今天只是约的娱乐赛，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复习，他们并没有叫上替补。他们为难地朝场外看了一圈，基本都是女生，正想着要不今天就算了，虽然还没打过瘾，但貌似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却见主动替他们把球捡回来的刘绍禹正以非常标准的姿势轻轻松松地运着球向他们跑来，神态自信且从容。

　　刘绍禹停在魏翼身前，看了眼连泽擎的脚踝，自告奋勇道：“让我上吧。”

　　众人都很犹豫，虽然是魏翼的弟弟，大家不敢小瞧，但……说破了天，也还只是个小学生，他们实在没有什么虐菜的兴致，而且还怕虐狠了伤了小朋友的自尊心，万一一不小心把小孩打哭了可不好收场，小心翼翼、畏首畏尾地打那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夏霖打着哈哈说：“弟弟，咱们这群大老粗手脚没轻没重的，容易伤着你，还是别了。”

　　刘绍禹自然知道他们的顾虑，满不在意地说：“你们放开了打，小翼哥哥会保护我的，对吧，小翼哥哥？”他说着，调皮地对魏翼眨了眨眼，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大笑容，令人不忍拒绝。

　　魏翼心说我才是最不敢让你上场的好吧，但看着这张天真烂漫的笑脸，他不忍拒绝的同时也突然生出了满满的保护欲。

　　魏翼，你保护得了他吗？他想起从小到大一直保护着刘绍禹的刘绍君，如果是刘绍君，一定不会忍心在这个时候让刘绍禹失望，也一定会在球场上好好保护他。魏翼，刘绍君都能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吗？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了起来，对刘绍禹说：“你投个篮我看看。”

　　他们原本就站在三分线和中场线间，刘绍禹看了看篮筐，朝魏翼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刘绍禹要三步上篮了，包括魏翼，但刘绍禹只是站在原地，右手托举着球的后下部，左手扶着球的左侧，双腿屈膝，原地起跳，以一个完美的姿势漂亮地把篮球投了出去。

　　不管是场上的10位球员还是场外的围观群众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球进了，稳稳地，空心地，进了。

　　场外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声、尖叫声和欢呼声，场内众人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魏翼看着眼前这个投完篮对他露出得意的大笑脸的男孩；这个在他没有意识到的岁月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像是突然之间长大了的男孩，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揉了揉刘绍禹的后脑勺，笑着对他竖起了大拇住，夸赞道：“我们小禹真棒。”

　　夏霖也边对刘绍禹竖起大拇指边忍不住赞叹道：“我去，现在的小学生真是不得了。”

　　他转而对他的队员们大声鼓舞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好！”他的队员们大声回应道。

　　刘绍禹开心极了，笑得合不拢嘴。

　　魏翼见他这么开心，心情也扬了起来，非常庆幸自己刚刚做了这个决定。他也对他的队员们大声喊道：“兄弟们，保护我方小禹同学。”

　　他的队员们虽觉一阵好笑，但也都大声回应道：“没问题！”

　　连泽擎则被场外同学扶去了校医院。

　　刘绍禹的篮球打得很好，虽然是第一次和魏翼打，却和魏翼有着异乎寻常的默契，总能在魏翼需要的时候在对的地方出现，和魏翼打出完美的配合。每每这个时候，刘绍禹就会对魏翼或调皮地比耶眨眼，或击掌，或兴奋地直接给他一个大熊抱。

　　后来，每每回忆起来，魏翼都会遗憾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那天的夕阳明明格外的美好，那时的心跳明明格外不同寻常。

　　小学生毕竟是小学生，虽然技术非常不错，体力却是一大硬伤，到第四节，刘绍禹就不太跑得动了。但他打得非常开心，非常不想下场，于是咬牙强忍着，终于脚下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皮被蹭破了一大块，他条件反射地双手捂着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眼泪不受控地在眼眶打转。

　　场外发出阵阵惊呼，场上其余9人也都吓坏了，纷纷围了上来。

　　魏翼原本在离刘绍禹有点距离的地方，一见他摔倒，立马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替他查看伤口。

　　还好只是皮外伤，但还是把魏翼给心疼坏了，眉头皱得都快能打结了。

　　夏霖作为篮球队长，包里常年备着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常用药，魏翼用那些药小心翼翼地给刘绍禹紧急处理了一番伤口。

　　“实在对不起大家，我也打不了了，哈哈。”刘绍禹对围在他身边的众人抱歉一笑，难为情地说。

　　夏霖满不在意地说：“嗐，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们得谢谢你陪我们打才对。弟弟你这水平真不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宫城良田（灌篮高手角色）呀，在你们班你得是流川枫吧～以后呀，没你水平高的我们都不让上场。”

　　夏霖这一番漂亮话惹得刘绍禹一阵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刚刚大家都有意无意地让着他呢，否则整场球打下来怎么可能一点儿身体对抗都没有。

　　但他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不喜欢来来回回的客套，于是略过那些，说：“那你们要不再找个谁来继续吧，我这没事了。”

　　夏霖爽快地说：“不打了，今天托你的福，已经过足瘾了。”

　　魏翼于是顺势说：“那就都散了吧，都围在这儿我弟该有压力了。明天见。”

　　刘绍禹觉得小翼哥哥怕不是有读心术，连忙一脸赞同的点头。

　　众人于是在一声声“魏翼，照顾好咱弟”的说笑声中散了。

　　魏翼处理伤口的技术还算不错，而且非常小心细致，刘绍禹并没有受什么苦头。处理好伤口，他们俩就干脆坐在球场上等杨叔。

　　魏翼原本是叫杨叔7点来接他们的，现在6点半，时间不早不晚的，杨叔可能正好在来的路上，他们也不着急，就也没有催。

　　虽然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学校里现在还是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洋溢着热闹和青春：球场上还有一些其他班的学生在打篮球；球场外、小路上，到处都能看见三五成群的同学们嬉笑打闹；高二年级的教室里灯火通明，他们的学业比高一紧张许多，每晚还要上晚自习。

　　刘绍禹看着这一切，又看看自己膝盖上的伤，懊恼地皱起了眉头。

　　魏翼看他这副小模样既心疼又好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小朋友，是不是很疼？”

　　魏翼很惊讶，刘绍禹摔倒后竟然没有哭，也没喊疼，连眼泪都没流，而且还和大家有说有笑的，这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小哭包刘绍禹小朋友吗？他想起刘绍禹刚刚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又觉得这个小孩大概早就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孩了。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以前刘绍君在的时候，刘绍禹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需要宠着、疼着、护着的小弟弟，而每次，刘绍君总冲在他的前面，虽然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要冲在前面的心思。这次，刘绍君没来，他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刘绍禹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把刘绍禹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个体对他而言非常陌生，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他当然知道刘绍禹不是突然长这么高、突然懂事、突然比阳光还要耀眼、突然在陌生人面前落落大方游刃有余、突然会打篮球、突然坚强不再是小哭包的，只是他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而已。

　　刘绍禹摇了摇头，遗憾地说：“不疼，但是估计接下来几天不能来找你玩了。”

　　他噘起小嘴，不满地说：“小翼哥哥，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我马上就要上初中了，也很快就会跟你一样高了。”

　　魏翼觉得好笑，问：“很快是多快啊？”

　　刘绍禹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我坚持打篮球，就会很快，我还和玟章一起练跆拳道，也能帮助长高。”

　　魏翼更想笑了，打趣道：“所以你打篮球、练跆拳道，就是为了能跟我一样高吗？”

　　刘绍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嗯，差不多吧。是为了能跟你们一起打篮球。以前你们打篮球都不带我，总说我太小太矮了。小翼哥哥，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开心，超级开心。”

　　魏翼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不舒服，闷闷的，眼睛也好像有点儿疼。他默默看着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小孩，一时竟感慨得说不出话来。

　　却听刘绍禹小朋友气鼓鼓地说：“等我的伤好了，我要去把小澈哥哥打爆。”

　　魏翼立马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小澈现在不喜欢大家叫他小澈或者小澈哥哥了，大家现在都叫他阿澈。”

　　刘绍禹惊讶地问：“为什么呀？”

　　魏翼说：“因为他长大了呀。不对，应该说因为他自己觉得他长大了。”

　　刘绍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我也长大了，以后小翼哥哥也不要叫我小禹了，我的同学们都叫我绍禹，小翼哥哥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吧。”

　　魏翼很想笑，很想奚落这个小学生一番，但想起他刚刚那番话，又特别于心不忍，这个小朋友为了不被他们撇下，好像很努力地想要长大。他说：“好呀，绍禹同学。那我也长大了，你也不要叫我小翼哥哥了。我的同学们都叫我魏翼，阿澈他们叫我翼哥，你选一个吧。”

　　刘绍禹皱着眉头好一番纠结后，摇头说：“不要，我就喜欢叫你小翼哥哥。”

　　魏翼噗嗤一笑，刚想无奈地对这个双标的小朋友说随便，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就听见刘绍禹补充道：“你如果不喜欢那个‘小’字，那我以后就叫你翼哥哥。”

　　魏翼品了品，觉得也行，于是爽快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个自认为长大了的小朋友对彼此有了新的称呼。然而，重要的不是称呼，重要的是刘绍禹小同学从这一天起在魏翼同学的心目中成为了一个个体。这是多么值得庆祝和纪念的一件事情啊，然而那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