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他又乖又强》池映澄

25、往事（四）

　　一百二十年，弹指之间，驹光过隙。

　　面容姣好的少女睡意朦胧间嗅到早饭的香气，打了个呵欠慢悠悠起身，视线挪到院中，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洒到侍弄花草的人身上，美好得宛如一幅画。

　　这些年小病鬼被她养得细皮白肉，沐浴在阳光下散出淡淡的光晕，看起来不像鬼，倒有几分仙气。

　　要是这方天道听到宁晏冉的心声，高低要劈几个雷表达不满。

　　听到身后的动静，小仙鬼转过头来，对着宁晏冉微微一笑，温声道：“姑娘，早上好。”

　　如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宁晏冉看着他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片刻后果断道：“走，带你去选几身衣服。”

　　对于姑娘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派，墨暄早已习以为常，乖觉地跟在宁晏冉身后来到凤城最大的成衣铺。

　　宁晏冉一进门，掌柜满脸笑意地迎上来：“天气渐暖，姑娘是该来挑两套衣服了。”

　　这主仆二人去年冬来到凤城，包下了那座烟花巷尽头位置有些尴尬的小院子，本来凤城人只道来了位有钱的冤大头，却没想这冤大头像极了土财主，出手极为阔绰。

　　后来也不是没人向这位不知来历的宁姑娘介绍更好地段的院子，但被这位一句“喜欢闹中取静”给堵了回来。

　　“掌柜的，给他选两套衣服。”

　　脆爽的声音打断掌柜的思绪，一看宁姑娘竟是亲自为这位公子选衣服。

　　虽然对外宣称这位公子是宁姑娘的小厮，但掌柜就没见过哪家的小厮样貌姿容如此出色，丝毫不输那些世家公子。

　　而且宁姑娘的样貌也是一等一地好，刚来凤城那会儿也不是没有登徒子看他们只有两人，起了□□的心思上门作乱过，毫无例外都被这位看起来斯文瘦弱的公子扔出来，竟是有功夫在身的。

　　这两位往这一站就让他这小店蓬荜生辉，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整个凤城对他俩的关系都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听到宁晏冉的吩咐，掌柜没有丝毫怠慢，引着两人到了二楼，道：“二楼有新进的织锦缎制成的成衣，我带二位看看。”

　　果然宁姑娘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带墨暄来到只对大户人家开放的二楼。

　　虽然习惯姑娘对钱财的不在意，但看到宁晏冉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墨暄心里仿佛被猫轻挠了一下。

　　姑娘对他如此好，一定要更尽心尽力报答姑娘。

　　掌柜带墨暄去挑衣服，宁晏冉坐在小几上看着往他身上比划的衣服件件雍容华贵，总觉得不太合身。

　　虽然养得脸上看起来多了二两肉，但墨暄还是有些瘦弱，那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掘断。

　　明明也没给他少吃东西，怎就养不胖？

　　宁晏冉皱了皱眉，起身道：“罢了，我看这些尺寸都不太合适，你给他量一量，我挑几匹布重新制衣吧。”

　　单独制衣可比成衣卖价更好，掌柜乐得多赚几粒银子，忙叫人将新进的锦缎都捧出来。

　　现今男子多爱深色衣袍，因此掌柜拿出来的布也多如此，但宁晏冉虽自己爱穿玄色，却见惯了墨暄白衣甚雪的模样。

　　“掌柜的，拿些浅色的出来。”

　　宁晏冉在一众颜色里挑出一匹浅蓝的缎子，上面刻了暗纹似有光华流转，像是金光微闪的湖面。

　　拿起缎子在墨暄身上比划了两下，宁晏冉满意道：“果然还是更适合浅色。”

　　看着姑娘为他认真挑选衣料的模样，墨暄内心充盈得宛如羽毛纷飞一般轻飘飘的，低声道：“姑娘喜欢就好。”

　　宁晏冉眉毛一挑，佯装不悦道：“是给你挑还是我挑？那我喜欢那个你能穿给我看看吗？”

　　手上指的正是一件浅绯色的纱裙。

　　宁晏冉对墨暄百依百顺的态度有些头疼，以前还不觉得，最近看他如此乖巧，倒是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墨暄转身看过去，显然呆愣了一下，没想到姑娘会喜欢这种轻飘飘的艳色纱裙。

　　一件衣裳罢了，墨暄自然知道宁晏冉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道要是能逗姑娘开心也无妨。

　　眼见墨暄已经要取下那件闪眼的纱裙，宁晏冉没了脾气，摆手道：“算了算了，去量你的衣服吧。”

　　左右听话也不是坏事。

　　这厢安静下来，小二带着宁晏冉挑好的缎子正准备下楼，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从正门闯入，人还未至声先至。

　　“掌柜的，快把新到的天雪缎拿来我瞧瞧。”

　　后面还夹杂着“小姐慢点”“小姐等等我”的丫鬟婆子声。

　　薛姝桃一口气跑上二楼，还没把气喘匀，一眼看中了小二手上抱着的浅蓝色缎锦，伸手一点理所当然道：“这匹我要了。”

　　虽然她更喜黄，粉一类的颜色，但这匹布盈盈发光，穿出去定然显眼，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这，这是这位姑娘已经定好的，薛二小姐要喜欢我再让小二抱一匹上来。”

　　居然有人先她定下了，薛姝桃眉头一皱，正准备开口，看到对面女子的面容不由一怔。

　　柳眉雪目，冷艳清丽，饶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她，也没看过如此姣美又出尘的女子。

　　女子朝她微微一笑，薛姝桃连舌头都有些打结：“你你你，我……”

　　啧，自己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粗鄙模样，薛姝桃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复又娇蛮道：“你换一匹，我不喜和别人撞衫，账算我头上。”

　　宁晏冉眉毛一挑，好久没碰上这种情形了，不免有些兴奋。

　　虽然她挺喜欢活泼开朗的少女，但刁蛮到她头上，宁晏冉心道，那就更喜欢了。

　　这种小事落不成因果，挺适合解闷。

　　墨暄一看姑娘微微发亮的眼睛，就知道这事不能这样过了，默默吩咐掌柜上茶水，免得姑娘等下口渴。

　　“巧了，我也不喜和别人撞衫，料子是我先挑好的，还请这位姑娘再自行挑选其他的。”

　　薛姝桃没想到这人居然敢当众呛声，当即大声道：“你要和我抢？”

　　杏目微瞪，眼里的不可思议暂时盖住了愤怒。

　　要知道她可是当朝兵部侍郎的侄女，凤城离京尚远，连这里的知府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没想到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拒绝了。

　　“大胆，你可知这位是谁！”

　　后面的丫鬟婆子总算跟上来了，一到二楼便听到宁晏冉不知死活的言辞，怒从心起。

　　嚯，还是一人对多人，宁晏冉施施然坐回小几，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

　　而那婆子还在喋喋不休：“看你面生，许是刚来凤城不知厉害，这位可是薛家的二小姐，当朝兵部侍郎姓什么你知道吧？这位就是……”

　　“不知。”

　　宁晏冉悠然回道，将那婆子的话悉数堵回嘴里：“薛家？兵部侍郎？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话着实有些挑衅意味，薛姝桃一行人震在原地，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如此理直气壮地卖弄无知。

　　掌柜见这两尊大佛就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道：“宁姑娘初来乍到，有些事确实不知，薛二小姐不必介怀。”

　　又对宁晏冉道：“兵部侍郎可是兵部尚书的左臂右膀，便是在圣上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宁姑娘不若再重新挑一批？好料子还多得是。”

　　掌柜得罪不起薛姝桃又不愿失去宁晏冉这个大主顾，只得示意宁晏冉趁薛姝桃还没记恨上见好就收，不要将人得罪死。

　　可惜宁晏冉从来不知退让为何物，别说兵部侍郎的侄女，就是兵部侍郎他上司来了，只要惹到她，也照呛不误。

　　“这位薛姑娘可听到了？好料子多得是，非要从别人手里抢可上不了台面。”

　　眼见这位姑娘油盐不进，掌柜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想叫墨公子劝劝，还没开口又听到宁姑娘道：“再说我的小厮也是我左膀右臂，为他选的料子怎好被别人抢走？”

　　“你！”

　　薛姝桃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

　　这一番话，明着说她上不了台面，暗地里还将舅舅与她家小厮相比，实在是可气可恨！

　　是什么小厮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敢要她看中的料子！

　　薛姝桃满含愤怒地看向站在那可恨女人身侧的男子，似是感受她的视线，专注为姑娘添茶的墨暄抬头，迎上了薛姝桃的目光。

　　片刻后，薛姝桃满腔的震怒都熄了火。

　　这这这真的是小厮吗？比她三哥还好看！

　　薛家三公子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芝兰琼华，别说凤城的适龄女子，便是京城里都有贵女相看三哥的画像。

　　可是这小厮，穿着简朴的白袍，一头墨发只是用发带轻巧地束在身后，却无端摄人心魄。

　　明眸皓齿，目若朗星，面如白玉，身似青竹。

　　薛姝桃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耳朵尖都泛着绯色，撂下一句“你，你们等着瞧”的狠话，像来时一般匆匆夺门而去。

　　宁晏冉和掌柜面面相觑，这姑娘怎么结巴一阵，就自己跑了？跑的时候脸还那么红，难道是为自己的结巴感到羞愧？

　　宁晏冉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的乐子没了，有些低落地吩咐掌柜制好衣送上门，便也离开了。

　　然而后面几天，不管宁晏冉在哪转悠，都能碰到那趾高气昂的薛家二小姐。

　　她还道那句等着瞧原来不是客套话，前两回还兴致高昂地迎面而上，可那薛家二小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到她就脸红着往后跑，却又天天凑上来。

　　宁晏冉看到薛姝桃宛如少女怀春一般的面颊，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自家刚换上新衣的小仙鬼。

　　哟，这是被人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