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他又乖又强》池映澄

17、并肩行

　　宁晏冉最开始不叫宁晏冉，而是叫宁嬿然，寓意美好安乐，但作为镇国将军府的独女，她同这个“嬿”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虽然外面战火纷飞，老爹时不时就要上战场，但不耽误宁嬿然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小小年纪就开始趁大人不备在演武场上舞刀弄枪。

　　有一次老爹外出了一年多才回，刚好逮住六岁的宁嬿然在自己院子里偷偷练宁家枪，小小年纪还没枪柄一半高，却能舞得有模有样。

　　不知看了多久，宁大将军头一次没有吹胡子瞪眼教训爱女，而是等她停下来后堪称和蔼地问道：“小嬿然，以后愿不愿意和爹爹一起上战场保家卫国啊？”

　　那时的宁嬿然还不知这一句话的重量，只是想着以后可以和爹爹一样做大英雄，还能不用面对夫子绕来绕去的话，于是两眼发亮地应了一句：“好。”

　　然后爹爹进了一趟宫，回来后她就不叫宁嬿然，而叫宁晏冉，河清海晏，冉冉不绝。

　　但宁晏冉却没当回事，反正读音也差不多，她还嫌“嬿”字笔画太多难写。

　　从改名开始，宁晏冉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再也不用枯坐在学堂里学什么女规诗词，而是有老师给她讲各式各样的兵法和著名的战役，这些可有意思多了！

　　此外，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舞刀弄枪，爹爹还给她找了个很厉害的师傅。

　　唯一不好的是娘亲有时候看着看着她就会偷偷抹泪，而她还没找到机会告诉娘亲她现在比以前开心多了，娘亲不用担心她。

　　不管是兵法还是演练，宁晏冉都取得了极好的成绩，连老师都夸她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宁晏冉长到十四岁时，老爹突然宣布她可以入军营了。

　　“虽然你还未及笄，但是煜庆等不下去了。”

　　那天老爹摸着她的头缓慢道，当时她满心为终于可以进军营上前线而开心，忽略了老爹话里的那丝怅然和悲怆。

　　军营里的日子并不好受，因为她女儿家的身份没少被看不起，这样的事多了后宁晏冉终于摸索出一个规律。

　　有人不服？打一顿就好了，军营是靠拳头说话的地方。

　　等到她十五岁的时候，军营里鲜少有人能打过她了，不服的声音渐渐平息，开始有人叫她宁小将军。

　　但她真正让人信服的时候，还是在她第一次领兵打了场漂亮的胜仗之后，尽管那次因为杀了太多人她偷偷吐了一夜，连着好几天都没能吃下饭。

　　后面打的胜仗越来越多，老爹也越来越老，经年累月的旧疾让他几乎没法上战场，民间宁小将军的呼声几乎要盖住宁老将军。

　　但她把这件事得意地告诉老爹时，老爹居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般暴跳如雷说她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叹了一句：“爹爹老了，你记得，尽力而为就好。”

　　尽力而为？战场上只有胜负，哪来的尽力而为？宁晏冉心道老爹是不是老糊涂了，却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直到那场战役，三军压境，尽管宁晏冉不愿承认，可还是不得不面对大昊国攻下所有邻国，离统一天下只差一个煜庆的事实。

　　煜庆只是一个小国，近些年来为了远离战火已是竭尽所能，历史的车轮无法阻挡，于是她成了车轮下的一粒灰尘。

　　只是，她不甘心罢了，她讨厌一切阻挡在她身前之物，讨厌受困于人的憋屈，所以她战了，拼过命了，也如她所愿死在了战场上。

　　宁晏冉再次睁开眼时，上辈子的记忆顺利归位，心里还隐隐残留着在最后的战场上熊熊如烈火般的不甘。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何处时不免自嘲一笑，螳臂当车，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怪不得死后也无法入轮回，而是来到了这为驱逐而生的蛮荒之地。

　　罢了，她也不稀得入那劳什子轮回，宁晏冉就是宁晏冉，只这一世独有的宁晏冉。

　　从地上坐起，宁晏冉看着旁边刚醒来不久微垂着头的墨暄，微妙地觉得这小鬼似乎是在避着她。

　　“我找回记忆了，没想到上辈子居然是个将军。”

　　宁晏冉从地上一跃而起，梦里闪现了那么多场景现实世界却没过多久，她放出灵识往梦都一扫，沉声道：“魑魅已死涎雾也随之消失了，这些鬼很快就会醒过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待二人离开，一路上宁晏冉终于确定，墨暄躲着她不是错觉，原先总是在她后方紧跟着，如今却是隔着两步的距离。

　　宁晏冉琢磨了一下，心道这是害羞了？毕竟他对着菖蒲那痴样，要说对她没意思鬼都不信。

　　在记忆深处她终于翻出遇见墨暄的片段，那天她在河边玩见一处菖蒲长得极好，当下便挖了一株想回去养。

　　只是还没回到家就收到急召需入宫一趟，便顺手交给了旁边卖字摊的摊主，说好等她回来再交还给她。

　　谁知道这一走就火急火燎地上了战场，回来的只有她的尸体。

　　一连走过好几个镇，天色渐渐泛白，宁晏冉终于在一处街头停下脚步。

　　“用过早点修整片刻再回鬼城吧。”

　　墨暄自然没有异议同宁晏冉在一处馄饨摊坐下，等宁晏冉吃饱了，点了点桌面道：“我们现在谈谈吧。”

　　宁晏冉开门见山道：“虽然是无意进入的，但你的梦境从头到尾我都在旁观，如果有冒犯到你那我先说声抱歉。”

　　墨暄摇了摇头，略带苦涩道：“我知道。”

　　在梦境里两次濒死都看到了模糊的影子，醒过来时看到姑娘倒在一边，墨暄当即了然姑娘是入了他的梦。

　　只是，墨暄无意识地将碗里的面皮戳了个稀烂，只是不知姑娘看过他这些烂在心里难以启齿的过往后，是否会觉得他不配待在她身边。

　　不管是前世的宁小将军，还是曾经的姑娘，对他而言都是触不可及的骄阳，能做她的影子墨暄就已经满足了，如今连做影子的资格都要丧失了吗？

　　宁晏冉见墨暄低垂着头一看就是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开口道：“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

　　静了半刻，墨暄终于艰难地开口道：“若是姑娘觉得我不配待在你身边，能否让墨暄只是远远地跟着，万一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好……”

　　还没等墨暄说完，宁晏冉打断道：“墨暄，抬起头。”

　　语气里竟罕见地带了些真火，墨暄茫然又惶恐地抬头起对上宁晏冉的视线，却比他想象的更为柔和。

　　“你听好了，出生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相反你能在那种环境里长成如今的性子，我很敬佩你。”

　　“当然我并不是要你抹掉过去的痛苦，痛苦始终是存在的，但我要你正视它，它并不是你的耻辱，只是一种经历而已。”

　　“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人苦苦挣扎对抗命运的经历而鄙夷他，那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墨暄被这话一击连连摇头，喉间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在宁晏冉温柔且坚定的注视下，墨暄缓缓平静心境，全身像泡在温水里一般舒畅。

　　最终他第一次正视着宁晏冉的眼睛回道：“我明白了。”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临行前墨暄突然开口道：“姑娘的记忆全部恢复了吗？可还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

　　“都恢复了吧，最后无非是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而死。”
　　宁晏冉不以为意道。

　　墨暄悄悄攥紧了袖口，看来姑娘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但记起了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对他而言也算是一桩好事。

　　那日穿着常服却依旧夺目得如夏日烈阳的小将军着急忙慌翻身上马，扔给他一把菖蒲和一句话就打马而过。

　　“帮我照顾好这捧菖蒲，回来找你要啊。”

　　却没想，这一走，最终等到的只有漫天的白纸和黑沉沉的棺椁。

　　看着姑娘往前走的动作墨暄连忙跟上去，想到刚刚姑娘对他的说的话，墨暄心道，宁小将军，宁晏冉，姑娘，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眼角撇到墨暄不再总是跟在她身后而是走到差不多与她并肩而行的位置，宁晏冉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错，孺子可教，这小鬼可真乖。

　　等回了鬼城入了鬼殿两人自然分开，宁晏冉马不停蹄地去找万禄公公，来鬼域快一月了还没见到鬼王，宁晏冉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宁姑娘，恭喜你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如今只有你一人达到了一万积分啊！”

　　万禄几乎要老泪纵横，要是害王上不能正大光明地见心上人，他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王上？”

　　“这，要等到王上闭关出来才行。”

　　刚刚王上一回来就急冲冲地宣布要闭关，身上的气势骇得万禄差点就要站不住，他心里隐隐有王上即将更进一步的预感。

　　闭关？宁晏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在她能见他的时候就闭关了。

　　“那王上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这，我也不知道，宁姑娘别担心，等王上一出关奴家就安排你们见面。”

　　宁晏冉只得点点头，心里将鬼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墨暄这边封好闭关的房间后，磅礴的鬼息源源不断缠绕上他的身体，争先恐后地往体内钻。

　　自魑魅死后墨暄就隐隐感觉到，整个鬼域的鬼息都朝他而来，只要他心神一动就能掌控鬼域的每一寸地方，像是这地方终于认他为主。

　　鬼域之主，墨暄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无法阻止澎湃的鬼息涌入体内。

　　若是在之间他可能还会为自己实力提升能够离姑娘更近一步而欣喜，而如今成为鬼域之主只能意味着，他彻底与姑娘为敌。

　　不过，幸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