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李月山

5、初恋

　　2009年9月高一

　　小满等这一天很久了，她想见到潮旭，她很想再见到他。关于潮旭的记忆，其实都是小满单方面的，她们之间没有直接的交集，她暗恋他三年，他毫不知情。小满想见他，一方面是因为过去的遗憾，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很想再确认一下，她是否还会对他一见钟情。

　　2009的尾巴上，小满在晚自习间隙去一楼开水房接水的时候，遇见了潮旭，她记得他穿了一件黑色风衣，他个子很高，留着乖乖的短发，和同班的男生一路打打闹闹笑着过来接水。他长得像一个韩国明星，李胜基。小满的脑子里就冒出来这个想法。她接完水后故意在一楼溜达了一会，等着看这个男生会去几楼几班，然后潮旭就回到了高一二班，她的隔壁班。开学快三个月了，小满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

　　理科生、重点班、高个子、婴儿肥看起来脾气也很好，这个男生符合高中生小满对于喜欢的男孩子的所有。

　　可是高中生小满，个子不高，长得也一般，成绩也一般，家庭条件也一般，更因为在市重点，是绝不会容忍早恋，尤其是重点班学生早恋。

　　就这样，傻里傻气的小满自以为是的暗恋了人家三年，结果三年人家都没注意过她。不仅如此，三年里，男生和其他人谈恋爱、分手、复合、分手，小满通过同学的八卦知道了关于他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小满的存在。

　　高三最后一个月，小满突然就想找点存在感了。开始每天给他送一些咖啡、果汁、巧克力、碳酸饮料等等，整整一个月。现在的小满想到曾经的小满做的那些，都只想扶额哭笑不得。

　　“不要送啦，不要浪费钱，很谢谢你，好好复习，祝你高考成功。”
　　中间小满还在他的车篮子发现了这样的纸条，但是中学的小满内心实在是强大，她才不管，继续给潮旭送着。

　　罗小满经过林曦的零食，品出自己有多舔。既舔还胆小不敢说，到头来真真意义上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她决定，如果依旧能对他一见钟情，那么就动手追，如果这次看起来只觉得他傻，那就算了吧。

　　罗小满还是选择了学文，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中考成绩可以进文科重点班了，也不仅仅是为了和潮旭继续分在同一层楼，更重要的是，她非常想向曾经的高中老师们证明自己的实力，虽然吧是重生，但是这口气就算是为上辈子的小满争的。

　　开学第一天，她就跑到隔壁班后门踮着脚搜罗，潮旭明明就是个子很高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啊，但现在最后一排都坐满了也没见到他，难道是太久了罗小满已经忘了潮旭的真实长相？罗小满忍不住的满头问号。

　　“同学，你找谁呀？”身后突然传来男生的声音。高中时期的男生，但凡不是社恐，都有点贱贱的社牛，语气里总带着一丝丝戏谑，罗小满猛的一转身，撞到了某个人的怀里，15、6岁的男生可真瘦啊，撞上去都没有厚实的肌肉缓冲，直愣愣的就是排骨。

　　罗小满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抬头，好家伙，这么狗血又俗套的剧情，上辈子一次都没出现过，这辈子来了是吧，这撞上的人可不就是潮旭本人。

　　“没事吧没事吧？”说话的同学，小满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她记得他两应该是好朋友，曾经也总是形影不离。

　　“你怎么这么瘦？”撞的太疼了，罗小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把此时此刻的身体感受描述一下，男生明显是愣住了，高中生讨厌人家说自己太瘦，到了社畜又讨厌人家说自己胖，哎，人类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练一练。”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找错班了。。。对不起。。”
　　属于上辈子的罗小满的那股子尴尬劲又来了，罗小满最不喜欢的就是这股子尴劲，有什么不能趁着现在说的。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罗小满脱口而出后自己都吓呆了，2009年他们哪来的微信啊..
　　“我的意思是...手机号...□□号”

　　打铃了，也不知道是该感谢这打破尴尬的上课铃，还是该生气它可以再晚点打。

　　“我下课再来”。

　　所以，到底还算不算一见钟情呢？罗小满也说不好了，心里依旧还有小鹿，但是好像也没有过去那么多了，但是还是尊重一下过去的罗小满，先认识，再了解，喜不喜欢的，要不要攻略的总归是要相处之后吧。

　　目前班里的同学对罗小满还不熟悉，罗小满是唯一一个从天霞镇考上一中文科重点班的学生，但是小满对他们可太熟悉了，未来谁会成为自己的朋友，谁会和自己走向陌路，谁又会跟自己对着干，她可太清楚了。

　　走向陌路和对着干的都不重要，就像初中那样，该忽视的忽视，该绝杀的绝杀，重要的还是真正的朋友，以及搞好关键的学习。中考不难，但是小满知道高考很难。罗小满说她记忆力惊天吧，她记得自己明明是记得2012年高考考题大概有那些的，但是偏偏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忘了去回忆，然后就真的把这段记忆在脑海里擦干抹净了。

　　所以想要投机取巧不行，只能继续扎扎实实的学习了。

　　只是这节课罗小满没有认真的听，虽然也不是正式上课，就算是数学老师的正式见面以及几位自信的同学毛遂自荐一下做数学课代表。罗小满满脑子都是下课了要跟潮旭说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铃响，罗小满倒是踟躇了，现在也不知道潮旭那个女朋友有没有在一起，也不知道潮旭现在对那个女生的喜欢有多少。

　　但她还是去隔壁班后门口蹲他了，其实下课的时候走廊上人很多，刚刚开学，大家都喜欢去找自己熟悉的初中同学聊天，同一个班的反而可能没啥话聊，所以即使是小满站在后门口，潮旭坐在靠门的倒数第一位，进进出出的同学也没人打趣，因为实在是太早了，哪有人刚开学就找陌生男同学去告白的，这种事情一般只发生在期中后期，等同一个班的相对熟悉了，平静的生活里才会偶尔冒出几点波澜。

　　在外人看来，大概就是潮旭以前的同学来找他这么简单。

　　“emmm,那个同学，其实我是因为...”罗小满想说夸他帅才想要认识，但是她有点儿说不出口，因为以此时此刻的她来看这个15岁的男生，真的不算帅，瘦高一头茂密的头发，是挺符合帅男高标准，但她带着三十岁阿姨的记忆，现在的高瘦男高实在不是能让她荷尔蒙爆棚的类型。但是偏偏，她很想认识他。

　　“你就告诉我手机号吧，我发信息告诉你原因行么。”。
　　潮旭转过身去，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又转身递给她。对嘛，就知道他很好说话的。

　　小满开心的说了句谢谢就跑回班里了。
　　136-3567-0980

　　年轻的时候交朋友真的好简单，有了手机号码，就可以聊学习，聊兴趣爱好，聊同学八卦，聊老师八卦，聊童年的回忆，聊周末干什么。

　　彼此都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兴趣，又憧憬着快点进入这个社会的时候，两个温和的人都不会嫌弃对方烦。罗小满知道潮旭一定属于这样温和的人，他喜欢那个女孩很多很多年，即使他知道自己喜欢错了，即使那女孩自己犯了错，他都没有怪她。

　　罗小满没有权利说要拯救他，毕竟到她死之前，她也不清楚潮旭结婚了没有，不知道他后半生过的幸福吗？

　　但就好像有一根线一直在把她往他那边拽，罗小满的理智和这根线一直在斗争，理智告诉她，恋爱是虚无的，尤其是高中生的恋爱，还是该一心一意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然后赚很多钱。那根线呢又让她总是在意潮旭，不想跟他再次断了联系。

　　罗小满不经沿着自己的思路去思考，既然想到了上大学，毕业，赚钱，到底要走什么路。现在等于是整个世界都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去学什么专业，以后做什么工作，去哪工作？她承认自己学文是有赌气冲动的成份，她知道这个世界未来十年会对理科更友好。

　　前几年吧沉浸在打小怪的快乐里，外加年纪还小，确实不想思考这些问题，但是今年15岁了，意味着已经活了一半了，如果还是在31岁死的话，至少不要让自己那么惨的猝死在出办公室里了吧。
　　哎...不知道公司能不能赔偿，不知道爹妈有多难受。

　　想到这里小满已经无法继续想下去了。太惨了，上辈子从毕业开始整一个太惨了。

　　“你好，我叫罗小满，是隔壁文四班的同学，因为昨天第一次看见你突然萌生的好感，但是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告白，也不是要追你，只是想先在你这排个队取个号，我不会打扰你学习的。”

　　那天晚上，罗小满就把这段字发给潮旭了。

　　虽然这些词写的很中二，但是15岁哎，想必手机那头的那个少年看的也很热血沸腾吧。

　　小满发完信息，把数学书摊开开始根据目录做月计划，她的学习进度一定要保持初中的节奏，比老师的进度要更快一点，所以每个晚自习和假期，都有要完成的任务，外加高中住校了，实际上花费在上学放学路上的时间大大缩短，学校的操场跑道比初中的好了太多，所以每天依旧要分配好30分钟的背诵时间，高中文科要背诵的可太多了，史地政三科，去掉小满非常熟悉的历史和地理，就算只有政治也够小满费时间了，因为过去就不擅长政治。

　　高一数学必修1，真正意义上需要小满学的只有指数函数、对数函数和三角函数。而且这三个单元估计要等到期中之后了，所以小满这半个学期，就需要把整个必修一学完，再下半学期开启必修2。

　　数学老师杨卫泽，小满一直到高中毕业后才听说，原来也有悄悄每周末给班里的几位同学悄悄补课。

　　“他呀，别看他一个单身男老师，家里收拾的可干净了，就跟他平时的样子一样，总是干干净净的。”
　　“哎，你们说，杨老师，长得也还行，又干干净净的，怎么还没对象呢，咱们校长啥的都不给他介绍女老师吗？”
　　“你咋知道他家干净”
　　“我去过啊，我高三就在他家补课，不光是我，还有朱琼琼、韩诗情、徐文丽，好些人呢。”

　　那恐怕是罗小满正在意义上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数学老师给班里的同学开小灶，甚至不会声张，而参与的同学也不想增加对手而告知他人。他们就这样默默的卷着。

　　杨卫泽是所有老师中排在第二个看不上罗小满的。高中的罗小满偏科很严重，她一向都是对自己感兴趣的知识学的又多又细，不感兴趣的例如数学和英语，撒手不管成绩只能越来越差。所以无论她地理成绩有多好，杨卫泽也看不上她，他甚至从没有给罗小满答过一次疑。

　　第一呢，就属于地理老师了。没错哈，她地理成绩非常好，而且是天赋型学生，但是即使如此，地理老师依旧看不上她，地理老师只喜欢总分前三的学生。

　　那如果，罗小满是一个天赋+努力+总分前三的学生呢？她的老师们又会如何对待她呢？

　　罗小满也在期待着答案。

　　还在整理每日计划的小满，突然看见手机屏幕显示收到一条信息，由于手机静音，信息收到已经又一个多小时了。

　　发件人：小太阳
　　内容：白天的时候，你说我可以练一练，是指什么？

　　那个，是指他太瘦了，可以练一练肌肉...但是这还是2009年。健身还没成为流行，也不是每个男人都会追求肌肉。这要罗小满怎么告诉他啊喂。

　　如何以一个15岁少女的口吻告诉一个15岁的少男，清瘦男高只属于男高...35岁的阿姨喜欢有肌肉的男人啊。

　　发件人：某个人
　　内容：可能是指运动会让身体健康一点，结实一点吧。

　　发件人：小太阳
　　内容：所以，你喜欢肌肉男？那为什么会说喜欢我？

　　发件人：某个人
　　内容：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喜欢肌肉男，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觉得锻炼过的肌肉会显得更健硕可信一点.........还有我没说喜欢肌肉男啊，你别瞎联想。

　　发件人：小太阳
　　内容：Soga...

　　短信一条一毛钱，只发一个Soga很浪费好不好？

　　小满给潮旭的备注是小太阳，因为他的名字是海上日出。至于潮旭为什么叫她某个人，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突然闯入生活的新同学吧。

　　开学的第二天才是正式上课的日子。

　　高一这一年，是市中在老校区的最后一年，还没有要求所有的学生都住校，小满因为家住在镇上，离市里还有40分钟车程呢，只能住校。

　　罗小满这间宿舍住了8个女孩，全班唯一的8个住校女孩。早晨6点，罗小满已经不用闹钟才能起床了，长达三年的训练，她的生物钟已经很好的定型了，悄摸摸的起床，轻手轻脚的尽量不要打扰其他还在熟睡的同学，其实这7个人，罗小满都熟悉，也都知道她们未来三年的走向，但是上辈子就感情不深，罗小满也不想在这辈子有什么改变。

　　她快速洗漱完了，拿起书包就出门了，夏天的时候天亮的早，宿管老师也会早点打开院子门。

　　罗小满先去食堂买了两个菜包，飞快就吃完了，灌了一大杯温水下去。然后就照常走到操场，拿出英语书开始读书背诵。高中英语是唯一让曾经的罗小满哭过的学科，但是长大后考过四六级托福和考研英语的罗小满才知道，不是因为自己英语学的差，本质来说是因为她压根没用心学过英语。她觉得语法难，完形填空难，选词填空也难，但是她没细想过为啥听力和阅读她又能通篇全对。

　　本质就是她从来都是逃避自己不擅长的，不肯用心打败自己的不擅长，只习惯使用天赋。未来的人生路，作为一个普通人，天赋越用越少，不擅长的越来越多，人生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现在的学习方法就是沿用初中的，把书店里一些好的参考书范文都买来，不分高几开始备战高考英语。听力是每天都需要磨耳朵的，选词填空这类小满不擅长的，就保证每天晚自习都要做一篇。20几岁的时候习惯了用APP背单词，现在还只有60块钱诺基亚的年代，小满只能用会老方法手动背。

　　晨跑的时候主要背诵语文和英语范文，正式晨读的时候再背单词和语文课本。晚自习前，英语老师会来放听力帮他们磨耳朵，所以在这段时期之前的半小时，也是晚饭后的半小时，小满还是会来操场散步外加政治历史的磨耳朵。

　　大姐读大二的时候，暑假兼职的钱给她买了一个带录音功能的MP3，她在初三暑假的时候就拿二姐的历史政治书把重点都读了一遍录下来，散步的时候她就听这些。

　　高中的这个操场，不在教学楼的后面了，而是在大门口通往教学楼的侧面，去上学的路上能看见操场，也有一些男孩抱着篮球来的早一点就为了打二十分。

　　小满绕着操场走呀走呀，从寂静的校园，慢慢的就走到了人声鼎沸里。有几个女孩看见她在操场读书，也把书包丢在台阶上，拿起课本沿着操场慢慢走着读着。在过往的人群里，她注意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班主任，他在操场边站了一会，就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会，罗小满装作没看见，继续背书。另一个是潮旭，他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她，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朝她招招手，身边的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孩也冲她招招手。

　　然后就看见男孩对潮旭说了句什么引来了潮旭的一顿小拳拳，两人就打打闹闹的走向了教学楼。罗小满依旧这么喜欢清晨，在这样的清晨里，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正的再活了一次。

　　发件人：小太阳
　　时间：2009年9月4日 07:02
　　内容：这么勤奋的吗？这才刚开学哎。

　　小满看见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为了避免自己流传出像初中那种高冷人设的流言，她主动邀请两个同宿舍的女孩一起吃午饭。学校食堂的午饭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一大盘子的胡萝卜丝和土豆丝，少的可怜的肉片，罗小满一直不理解学校食堂怎么就能搞的跟资本家食堂一样呢。
　　于是，悄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她准备写一封投诉信给校长信箱。关于学生投诉这个事情，其实以前罗小满也只是看过其他同学搞，自己没有主导过，但是从高中到大学，投诉老师、投诉食堂、投诉宿管的事情不少见，除了高一他们班同学写联名信要求换数学+英语老师被班主任骂了一顿以外，其他的既没见效，也没惩罚，就像是夏日的一场暴雨，突然的袭来又突然的就停了，顶多是收获了一地狼籍，隔天就会发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们昨晚在食堂吃的吗？”。
　　“别说了，昨晚就是这些菜了，今天中午一看还是这些，食堂是种了土豆胡萝卜快要吃不完了吧。”。
　　“晚上还吃食堂不？”。
　　“没办法，我一个月才500块钱生活费，要是出去吃很快就花完了。”
　　“晚上再看吧，要是还是这几个菜，我真的吃不下了。”

　　放心，晚上还得是这几个菜，不仅仅是晚上，明天也还是这样。市中食堂才一个窗口，秉着你爱吃不吃的态度，窗口的厨师拥有相当大的权利决定要做什么菜。

　　发件人：某个人
　　时间：2009年9月4日 12:59
　　内容：这是我的早晨习惯，风雨无阻，怎么样，要加入吗？

　　发件人：小太阳
　　时间：2009年9月4日 13:05
　　内容：谢邀，不要。

　　这么早就会用以后的知乎体了。小满看着手机笑笑，午休半小时，13:35起来收拾好回教室。

　　这一年的夏天，太热了，9月初的天气还是36度上下，学校为了保证学生的身体健康，决定将军训时间改到下学期的第一个月。

　　所以小满对此也很奇怪，明明第一世的时候是正常开学就军训的，而且那年夏天确实很热，小满在军训的一个月里第一次体验到了累到两个月不来大姨妈，那也是小满短暂的人生里唯一一次例假紊乱。

　　除了军训和认识潮旭的时间被自己提前了，其他到是没有任何异常。

　　发件人：程菲菲
　　时间：2009年11月14日 12:36
　　内容：开学这么久，习惯的怎么样啦？有没有想我呀？见到你的他了吗？

　　发件人：罗小满
　　时间：2009年11月14日 18:45
　　内容：挺习惯；想；见到了。

　　发件人：程菲菲
　　时间：2009年11月14日 21:54
　　内容：哇靠！！！！快跟姐妹分享一些啊！！

　　发件人：罗小满
　　时间：2009年11月14日23:15
　　内容：放假说，晚安，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