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味盛夏》郁井

7、07

　　收到喻青柠发来的密码，季林白撑起放在床边的拐杖下了床，趿拉着拖鞋一蹦一蹦走到她房间的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放着笔电和台式两台电脑，他对比了两者的屏幕大小，毫不犹豫选择了台式。

　　等待开机的时间，季林白扫了一眼喻青柠房间，只见不大的屋内布置得很是温馨。

　　书桌靠在窗户边，视野极好，一眼望去能看到被冬青卫矛和玫瑰花包围的小院，和远处宽阔的田野。

　　此时湛蓝的空中，飘着几朵洁白松软的云朵。宁静，放松。

　　季林白伸了个懒腰，侧头间旁边墙上挂着的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探身过去查看，发现是一些竹编小玩意儿，有蝴蝶、蜻蜓、蛐蛐、玫瑰花等，甚至还有一颗饱满的柠檬。

　　即使这些竹编物现在看起来很老旧，但从它们精致的细节上，也能看出当时的栩栩如生。

　　季林白好奇地拿起竹编蝴蝶研究，不知道手指触到哪里，蝴蝶的翅膀突然煽动了两下！

　　他愣了下，手指尝试地在蝴蝶身上探寻，摸到它胸部中间的一对脚时，翅膀再次煽动起来。

　　季林白拿起蝴蝶对着阳光一看，蝴蝶脚和翅膀被一个简易的滑轮组织连接在一起，只要拉动这对脚，就能带动翅膀煽动。

　　他啧啧称奇，又拿起其他的竹编看，发现不止是蝴蝶别有洞天，其他的也各有各的特色。

　　蜻蜓的翅膀也可以煽动；按一下蛐蛐的腹部，竹编蛐蛐还能发出和真蛐蛐相似的鸣叫声……

　　他最喜欢的是那颗椭圆的柠檬，把玩间甚至能闻到柠檬的淡淡香气，就和他昨天闻到的一样。

　　然而好心情在看完助理发来的投资评估文件后戛然而止，季林白深吸了口气，直接在投资经理部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

　　【L：十分钟后，电话会议！】

　　被怒意裹挟的修长手指劈里啪啦猛敲键盘，差点把键盘敲出火星。

　　北京，扶舟资本总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两男一女，三位衣着精致职业套装的投资经理站在落地窗前，皆双手贴在窗户玻璃上，望着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

　　站在最右边的文森感叹：“不知为何，往日令人心烦的喧嚣，此时看起来竟格外可爱。”

　　最左边的钱金明接话：“你没听过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场唯一的女士，站在中间的桑橙喃喃说：“你们说，我要是现在从这36楼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另两人瞟她一眼，眼里全是“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不懂世间疾苦”的怜惜。

　　钱金明残酷陈述事实：“你想得美，他会先把反馈烧给你，再守在你家里等你头七回来，把今天你没听见的话逮着你重复一遍。”

　　桑橙闻言抖了一抖，想想季林白平时的作风，他还真做得出来那种事。

　　“唉……”三人又异口同声叹了口气。

　　桑橙满面愁容：“要是咱们公司像其他资本公司，有个固定的投资方向就好了，比如医疗？新能源？信息技术？我也不至于每次找企业都这么茫然。”

　　文森司龄最长，知道的比较多，给她答疑解惑：“季总家里又不缺投资赚的这点钱。原本季总家里是看读高中的季总无聊，便给了他一笔资金让他随便折腾。结果季总误打误撞发现了自己的投资天赋，玩票儿投资的企业遍地开花，还有好几家敲钟上市。所以他上次失手赔了才这么耿耿于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三人立马转身，只见季林白的特助韩浩正抱着一个纸箱，背抵着门进来。

　　三人立马快步上前，接过韩浩手里的纸箱放到桌子上。

　　“这些是？”

　　钱金明和桑橙好奇地翻看纸箱，发现里面满满一箱全是《投资学》、《金融学》、《国际金融》、《货币银行学》等考研基础教材书，甚至还有各大高校的431核心笔记和真题解析。

　　韩浩面带微笑说：“季总说大家需要，特地让我找的。”

　　本硕连读，毕业于各大名校的三人呼吸一滞，内心开始循环播放“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熟悉的嘲讽走来了”音乐。

　　钱金明试探道：“不是说季总去度假放松了吗？怎么一点……”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呢？

　　韩浩微笑不变，提醒说：“原本季总说帮大家报个投资学进修班，中途改口换成这些书。”

　　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开玩笑，要真被季林白送进修班还得了，自己不得被投资界笑掉大牙。

　　度假简直太有用了！

　　桑橙虚心请教：“不知季总在哪儿度假？我爸妈在家天天催我结婚烦死了，我把她俩送过去。”

　　韩浩摇头，他是真不知道，好心提议：“你待会儿可以问问季总。”

　　文森和钱金明立即目光灼灼地看向桑橙，苦着脸拼命摇头：别问！

　　万一季总一时兴起，让他们订个机票过去当场汇报工作，那就完蛋了。

　　然而线上汇报也没好到哪里去。

　　回合一：

　　文森前段时间喜得爱女，刚晋升为新手奶爸，最近接触了解的企业全是母婴、幼儿教育相关。

　　季林白：“看来文森二胎三胎安排上了。”

　　文森一愣，说：“没有，我和妻子打算就要女儿一个，现在养娃成本太高了。”

　　季林白：“哦？我还以为现在大多数年轻人不愿生娃，文森要把这个空缺补上呢。”

　　文森笑：“不是的，季总。”

　　季林白：“那你还投资母婴幼儿教育行业，娃都没了你让公司喝西北风去？”

　　……

　　回合二：

　　钱金明：“季总，现如今人工智能概念很火，各大企业争相入场，前有Open AI研发的ChatGPT，后有百度的文心一言等。您现在看到的文件，就是我这段时间找到的人工智能研究公司，我去实地考察过，公司管理和技术都非常成熟。”

　　季林白：“行，人工智能全靠数据算法和算力，每一次和人类的算力刷新都要消耗不少资金。到时候你再去给我们公司拉几个投资，公司趁机转型科技研发公司，然后我裁掉你们重新招技术人员。”

　　……

　　回合三：

　　季林白：“来桑橙，说说你的想法，为什么选择养老行业？”

　　桑橙：“季、季总，因为最近我爸妈老是用‘你再不结婚再不生孩子，以后老了都没人管你’这种话威胁我，我就想能不能投资一些养老行业，为以后不愿意生娃的人们提供帮助。”

　　季林白：“可以。”

　　桑橙：“不行我再找别的——可可可以？”

　　季林白：“嗯。但是你今天提交的企业不行，服务理念不够创新，主营业务抓不住大众痛点，走不了多远。同时可以深挖一下陪诊师、助浴师等和养老挂钩的行业，未来肯定会有相关的利好政策出台。”

　　季林白：“你们想不到就去挖宠物和可持续发展行业。对了，每人详细分析评估五个失败的乡村振兴文旅项目，明天给我。”

　　电话会议结束，三人面面相觑：又要分析乡村振兴文旅项目，季总这是……越败越战，越战越勇了吗？

　　毕竟大家都知道，投资天才季林白唯一一次滑铁卢就是投资度假村，最后还以亏得底裤都不剩的结果收尾。

　　所以季总这是，雨停了天晴了，他觉得他又行了？

　　*

　　这边徐来村，喻青柠见张婶一脸着急，连忙迎上去，“怎么了张婶？”

　　怎料刚才还着急的张婶这会儿子反而扭捏起来，说话吞吞吐吐，“柠柠，不是张婶故意在你面前搬弄是非，实在是你那个男朋友，太……”

　　喻青柠听到男朋友还愣了下，反应过来无奈，再度笑着解释：“张婶，那真的不是我男朋友，真的。”

　　“真的不是啊？”张婶又确定了一遍，见喻青柠坚定点头，这才继续往下说，“不是就好，你晓得不，今天我去你屋头煮饭，听到他在你房间里打电话，说话难听得很！”

　　“还有哦，柠柠你也吃过张婶煮的饭，不说多好吃，再怎么也算不上难吃嘛。结果我今天中午煮好饭，给村长他们送完饭回来收拾，看到他吃了两口就当着我的面呕了出来！好侮辱人嘛！”

　　喻青柠闻言愣了愣，她还记得昨天季林白就算再吃不惯鱼腥草，都强忍恶心咽了下去，以他的修养，实在不像是会当着厨师的面呕吐食物的人。

　　除非，他那时真的是难受得不行？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当务之急是先抚慰好眼前又生气又难过的张婶。

　　喻青柠一手拉着张婶，一手轻柔抚拍她的背：“张婶不气不气，等我回去问问他，要是他真这么可恶，我们就不给他做饭了，让他每天吃泡面！”

　　“欸，来者是客，”张婶略带嗔怪地拍了拍喻青柠的手，“不能那么做，不然别人会说你没礼貌。”

　　“嗯，那我们就每天用他不喜欢的食材做大餐。”

　　“噗，你呀你……”

　　喻青柠三言两语把张婶哄好，回去时老远就看见家里院门大敞着，等走到门口一看，季林白和喻欢正坐在院子中央。

　　只不过一人悠闲享受，一人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