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不轨》喜多金

30、前夜

　　洛熙第二日有偷偷去看事后的战场。

　　偌大的书房内陈设凌乱，地板上躺着几片惨兮兮的布料。
　　房间的每一处都留下欢好的痕迹。

　　“陈知衍，养养生吧，你知道什么叫节制吗？”

　　“事前想要，事后养生？昨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昨晚你……”

　　洛熙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你看看，这怎么住啊……”

　　“反正有人来收拾。”始作俑者一身西装，正襟危坐在书房门口的座椅。

　　腿太长，放不开，只能向前伸。
　　量身裁剪的硬挺布料包裹住紧实的长腿，存在感十足。

　　保洁岂不是能看出他们在做什么……
　　洛熙更焦虑了。

　　陈知衍看她耷拉着眼，声音缓了缓：“正经情侣，不做这个做什么？我说和你在书房工作一夜，自己都不相信。”

　　“那可不一定，”洛熙嘟囔着，“陈总，你知不知道有个词语叫禁欲？”

　　对面的人微微挑眉。

　　她继续：“陈总就挺禁欲的，尤其是您伪装得很儒雅时。”

　　“误会，我对你禁不了欲。”说得坦坦荡荡。

　　这人怎么……
　　洛熙脸红。

　　“过来。”

　　“干嘛。”

　　“先练十分钟八段锦。”

　　洛熙头疼。

　　他抬起手臂：“现在开始，我看着时间。”

　　十分钟过得极其漫长。

　　洛熙跟着视频，吸气呼气，抬手臂放手臂。

　　还别说，自从陈知衍强迫她做八段锦，最近的睡眠都好很多，夜里连梦都不做了。

　　终于结束，气血通畅，全身舒坦。

　　刚要躺下休息一会，屁股刚沾到沙发，又被人长臂一伸提起来。

　　她气喘吁吁：“干嘛？”

　　“再练会这个。”陈知衍递给她那柄镶嵌石头的匕首。

　　“不用了吧……”

　　男人充耳不闻，很有耐心，掰开她手指，把匕首握在她的手心。

　　洛熙被人握住手腕，顺着他的指示和力气，比划一套完整的防身动作。

　　直到练习三遍，陈知衍才松手。

　　洛熙身上已浸出一层薄汗。

　　陈知衍终于放她离开。

　　等电梯的空袭里，班级群内炸了锅。

　　【沈如珍是不是请假了？】

　　好事者询问。

　　沈如珍从前的跟班回复说：【对啊，请假了，请假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怎么听说，是和那位江总有关？】

　　【对啊，我昨天还看到江总来找她的！】

　　【我也看到了】

　　【＋1】

　　【＋2】

　　【所以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事儿吗？】

　　【能有什么事啊！】另一位小跟班回复说，【你们还敢讨论八卦，不怕和那个谁一样的后果啊？】

　　【切~怎么？沈如珍也有个和洛熙一样牛逼的男朋友吗？】

　　【哈哈哈哈哈哈，应该是没有吧？】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

　　沈如珍的请假似乎变成无限延期，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出现。

　　洛熙知道，应该是和矮胖男人有关。

　　她曾经一直强调自己“命好”，能嫁入豪门。

　　她的父母，以及干爸干妈，都对她给予厚望。

　　如今她图谋不轨意欲害人，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知道沈如珍、沈如珍父母、矮胖男，到底会如何收场呢？

　　……

　　近日的雨水特别多。

　　阴沉连绵，像个满怀心事的苦闷少女。

　　这天洛熙和陈知衍一起上班，刚出门，陈知衍又把她拉回去，亲手为她佩戴上新买的钻石项链。

　　说是宣示主权的一种方式。

　　洛熙无奈，穿着工作套装，就算戴上也只能遮挡在衣服里面，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但陈知衍坚持，她也就随他了。

　　到达一楼大厅，有位宾客没拿稳手里的咖啡，褐色液体布满一大块地板。

　　两人正要从此处经过。

　　保洁人员还没来得及打扫。

　　洛熙的工作制服，下裙到膝盖位置，迈不开腿。

　　“我抱你过去。”

　　“啊？”洛熙本来是要等保洁来打扫的。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男人一下揽住腰。

　　他只用一只胳膊，就让她双脚离地。

　　“你放我下来！”洛熙低头收下巴，目光快速瞥过四周。

　　“别乱动。”陈知衍把人靠到一边肩膀，毫不在意脚踏到咖啡上，迈腿阔步，快速走过去。

　　这下把洛熙放到地上。

　　“我走了，晚上见。”

　　洛熙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来，机械地点点头：“好，晚上见。”

　　最近陈知衍特别忙，办公园区即将竣工，有太多的事情处理。

　　经常回到总套时，已经是夜里。

　　但无论多晚，都会凑一会儿时间和洛熙聊聊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挺拔的背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洛熙正迈开脚要去办公室，被身后突然窜出来的人挡住去路。

　　“沈如珍？”

　　洛熙惊讶。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这个颜色很衬人肤色，更何况沈如珍本来就白。

　　但此刻的她，一点不见白皙气色，连额前的碎发都失去光泽，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至少老了五岁。

　　“谈谈。”她说。

　　洛熙警觉，绕开她：“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沈如珍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谈谈都不愿意？就我现在的样子，你还担心我能拿你怎么样？”

　　洛熙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最终转过身：“我只有十分钟。”

　　沈如珍抬眼望向落地窗前的雅座：“去那儿吧。”

　　两人落座，中间隔着一台香木茶几。

　　“我要结婚了。”沈如珍开口，嗓音平平淡淡。

　　洛熙惊讶。

　　她们今年才二十一岁，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

　　不管和谁结，似乎都挺早。

　　怪不得从刚才看到沈如珍后，就觉得她不太对劲，原来她没有佩戴硕大的珍珠耳环。

　　莹白的耳垂上空空如也。

　　“恭喜。”

　　沈如珍闻言，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要跟谁结婚吗？”

　　洛熙静静地望着她。

　　“跟江远征，那个又矮又胖的老男人。”

　　“你父母会同意？”

　　“同意啊，他们得偿所愿了，怎么会不同意？”

　　沈如珍不想回忆这些天经历了什么。

　　她哭了闹了绝食了，最长的时间整整三天不吃饭。

　　也双膝跪地，拉着父母的裤腿苦苦哀求。

　　不管她怎么哭喊，不管她如何撕心裂肺，父母嘴里永远是那一句“我们让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你好”。

　　甚至还说，如果不同意，就断掉她一切经济来源。

　　这时，沈如珍才意识到，她和洛熙不一样。

　　洛熙虽然没有得到她父母的爱护，但同时也没有和她父母形成剪不断的羁绊。

　　而自己呢？

　　看似被千娇万贵的宠爱长大，看似已然成长，实际就像是一条被牢牢拴在家门口的小狗。

　　只不过拴着她的绳子是无形的。

　　她没有能力逃脱。

　　最终，在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时，只能向沈父沈母，向命运，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沈父沈母喜笑颜开，恭喜囡囡即将嫁入豪门。

　　一向疼爱她、连同对亲生女儿的那份爱也给予她的干爸干妈，也打来电话，夸她真能干，夸她让父母长脸。

　　可沈如珍怎么甘心啊。

　　在和江远征几天的相处中，在他饮酒时，在他半梦半醒之间，她费尽心机地套话。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从周泊也变成了冯远征，是她挣脱不了的心结梦魇。

　　她过不去这个坎儿。

　　没想到还真被她套出来了。

　　除此之外，还套出了更劲爆的秘密。

　　“以前我很瞧不起你，也很讨厌你，不过现在看来……”

　　沈如珍没有说下去。

　　怎么可能会不恨呢？

　　“不过，我还是比你强。”

　　沈如珍挺直腰杆，食指下意识去抚摸并不存在的珍珠耳环，察觉到并没有佩戴后，她依然没收回手，像无实物表演一样，完整完成整个动作。

　　“至少，我真的要嫁入豪门了。”

　　如果洛熙刚才的眼神是复杂和吃惊，此刻便是同情。

　　但随即，她的目光恢复平静，这的确很符合沈如珍的性格，一点都不奇怪。

　　骄傲又跋扈的小公主，是不会认输的。

　　“你开心就好。”

　　“嗯。”沈如珍点头，再次扬起下巴，“洛熙，你开心吗？”

　　“什么？”洛熙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被陈知衍欺骗，开心么？”

　　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要不是因为陈知衍，她怎么会和江远征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发生关系？

　　要不是因为陈知衍，她怎么会被父母逼迫，嫁给能当她爷爷的所谓豪门？

　　而这一切，全因洛熙而起。

　　她痛恨所有人，但似乎痛恨洛熙，能让她不至于那么难受。

　　而洛熙在干嘛呢？

　　在和陈知衍快快乐乐地谈恋爱。

　　就刚刚那么一片咖啡而已，她都被人抱着走过去。

　　她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啊，怎么现在，她如此幸福，而自己是小丑呢？

　　“你什么意思？来都来了，就把话说清楚。”

　　洛熙的脸色冷冷盯着她，手指不自觉抓拢制服裙摆。

　　“之前，江远征，也就是我的未来老公逼迫你，让你跟他，你知道他是怎么盯上你的吗？”

　　沈如珍一边说，一边注视洛熙的一举一动，看到小白花的脸色逐渐暗淡，她满意的继续说道：

　　“是有个人，知道江远征好/色，暗示明示他实习生里有美女，并带他来见你。”

　　洛熙抓着裙摆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个人叫汪权顺，你是不是认识？”

　　陈知衍曾带洛熙进入过汪权顺的圈子，还被他老婆误会，泼了一杯红酒。

　　“汪权顺背后的人，就是陈知衍。在汪权顺帮陈知衍做完这件事后，他立刻获得一块之前咬不动的地皮。陈知衍能量太强大，不仅可以把你玩弄得团团转，让你被他害得受欺负后，还能感恩戴德地爱上他；他不会娶你，他的家庭，绝对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洛熙：“你以为，编一些有的没的，就能挑拨我们的关系？”

　　“信不信在于你，你完全可以找他对峙，他如果没有做过亏心事，自然不害怕和你对峙。”

　　沈如珍已经起身：“你那么聪明，不会自己复盘吗？”

　　洛熙沉默，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你自己想想吧。”沈如珍阴霾多日的心情，总算获得片刻晴朗。

　　似乎不过瘾，她都走了好几米的距离，又返身折回。
　　双手撑在茶几上，一双杏眼无波无澜地盯着面容清隽秀丽地女孩，一字一顿道：

　　“洛熙，你听好了，我们生在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父母，是不可能获得幸福的，我不能，你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