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还巢》丁楠吃汤圆

12、戏伶

　　许南柯坐在李嘉亮的大摩托后座，一路突突突地回了家。仇桦的好菜刚好出锅，干饭大队集结完毕，等到拍照发完朋友圈就能拿起筷子开动了。
　　仇桦平常就喜欢研究吃的，不光会吃也很会做，还会专门去兴趣班里学，今天做的就是新学会的几道菜，虽说做的过程稍显生疏，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三个的分工一直都很明确，花花掌勺主厨，亮亮洗菜切菜，妞妞主要就负责吃。当然了，顺带也负责捧场和吹彩虹屁。李嘉亮曾经也进行过抗议，然而就许南柯那个切菜的技术，他看着都着急，还不如自个儿上呢。
　　开饭之后大家连话都顾不上说，先把肚子填满才是正事。许南柯老觉着去博睿上班比在社里练功还累，一天下来精力消耗太大，愣是饭都比平常多吃了半碗。仇桦看她活像是饿惨了，满脸一言难尽：“萧月明他们公司到底怎么压榨你的？”
　　许南柯咽下嘴里那口饭，一片愁容惨淡：“压榨倒不至于，就是心累。看见他在我眼前晃悠，更累。”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月明，每次对上他都大脑过载。
　　李嘉亮立马警惕起来：“他来纠缠你了？”自家的好白菜被他拱过一次，现在绝对不能有第二回了！
　　仇桦也跟着劝：“妞妞啊，你可千万别心软了又犯贱啊！”
　　“哎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这颗心反正是被花花和亮亮操得稀碎，知道他俩是为了自己好，许南柯也耐下性子解释，“没纠缠，没犯贱。他今天就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去他们的团建聚餐，我没答应。我俩现在就是普通工作关系，我巴不得他拿我当陌生人呢。”
　　仇桦半信半疑地追问：“真没有其他的了？”
　　“真没有。他一口一个小许老师，装不熟装得比我还溜。”许南柯现在想起他刚才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都牙根痒痒。
　　“那挺好啊。反正合作期也就几个月，之后就没交集了，现在也没必要走太近。”仇桦扶着下巴帮她认真分析。
　　许南柯点头，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是啊。所以咱能接着吃饭了吗？”
　　好端端的提什么萧月明，真是败了吃饭的好兴致。

　　等吃饱喝足了，许南柯和李嘉亮一块儿洗碗，仇桦就在他俩身后晃悠，像个监工头子。晃着晃着她又提起一个事儿，她最近那个厨艺班要结课了，接下来她又想去学做甜点，同时开的有两个班，一个西式烘焙，一个中式点心，她还在纠结选哪个。
　　“成年人不做选择，都报呗！”李嘉亮猛地一个回头，碗都不洗了，单纯就是馋那口吃的。两种都好吃，他不挑。
　　仇桦白他一眼:“都报？木石社的班儿你来你替我上，哪来那么多时间。”
　　许南柯倒是在认真帮她分析:“你要是想学中式点心可以直接找我妈学，她会得没准比老师还多，没必要专门报个班。”
　　“对啊！”仇桦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就决定了，“行，那我就报西式烘焙！到时候你俩得给我做小白鼠啊，做得再难吃也不许吐。”
　　“行！保证完成任务！”李嘉亮反正乐意得很，不论是啥都比他在家吃得好。他们家那吃的，恨不得顿顿吃鸡胸肉和凉拌菜叶子，零食更不准吃，他都二十多岁了点个外卖还得做贼似的。
　　主要他爸李嘉乐是个大胖子，好不容易靠着老婆的优秀基因有了个盘靓条顺的儿子，为了不让李嘉亮重蹈自己覆辙，简直就是矫枉过正。李嘉亮每次想吃点好的就只能来仇桦许南柯这儿沾光，谁听了不说一声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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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参加了采风复盘之后，许南柯又隔了一个多星期没往项目组跑。一是因为他们之前给的修改意见已经足够明确，目前的制作进度还在现阶段稳步推进，二就是因为她把那些不一定非要她本人到场的工作都转为了线上处理，去博睿的频率也降了下来，主要是实在不想和萧月明打照面了。
　　后来K哥发来消息，说是戏伶的故事背景要定稿了，最后一场讨论会她还是得来一趟。许南柯在工作上从来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今天的讨论会架势不算太大，在场的也就是K哥、主美、萧月明和其他几个策划，文案那边已经定好了框架，他们要讨论的就是一些具体细节的落实。青墨作为戏伶职业文案负责人，上台介绍他们设计这个职业的整体思路。
　　《风物集》整个游戏都设定在一个结合了中国文化特色的架空世界，而戏伶这一职业的玩家都来自“聆音楼”这个组织。
　　聆音楼原本是民间戏班，因十王爷举荐进京献艺，随后就留在了京城。十王爷本就沉溺声色，时常叫戏班来府中搭台唱戏，聆音楼的班主康凤麟也与其结成了深交。后十王爷被诬意欲谋反，圣上震怒，全府上下杀无赦，与十王爷过从甚密的聆音楼也难逃一劫。
　　天家派兵来剿时，聆音楼正在王爷府中唱戏，演的正是《挑滑车》。官兵闯入大门，见人便杀，十王爷让戏班众人先从后门遁逃，可聆音楼俱是有情有义之人，平素受十王爷恩惠良多，岂会答应如此下策。
　　康凤麟身为台上统领雄兵的大将岳飞，一声令下，台上众家兵将便提起武器跳下台去与官兵厮杀，一时间杀声震天，血染战袍。
　　众人都是演了一辈子的戏，耍了一辈子的假把式，今天终于真刀真枪地干了一回。戏里高宠明知无有出路，依旧枪挑滑车力竭而死，戏外人既知寡不敌众，也要舍生忘死拼杀一场。
　　此劫之中，聆音楼众人无一生还，王府上下更是惨遭灭门，唯有十王爷六岁的小女儿被康班主以命相护，躲进了大衣箱内藏身，这才偷得一线生机。
　　后来此女改名换姓，流落江湖，终于在三十年后得以重建聆音楼，而此女就是聆音楼的现任班主，名唤“赤英”。如今的聆音楼表面上只是个行走江湖的卖唱戏班，但戏班中成员个个武艺高强，暗中行的都是诛杀奸邪的侠义之举，游戏中的戏伶这一职业也由此而来。
　　许南柯对于这一版的大纲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这也是青墨推翻重置之后写的第六版，该提的该改的都在之前改过了。
　　萧月明听完青墨的介绍，略一沉吟，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官兵闯入时，挑滑车具体演的是哪一场，唱到了哪一句？这段剧情是玩家选择这个职业后看到的第一个CG动画，每一个画面都要落到实处，我希望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青墨被这一下问住了，她这还是第一次直面boss，心中本就紧张，他们文案组的设定仅仅是确定了剧目和康凤麟所饰演的角色，而更加具体的细节还没有讨论出来。更何况她也没办法做到对整出戏都倒背如流，随口就能说出具体的某一场某句台词。
　　那几秒的沉默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焦灼。
　　许南柯见青墨有些下不来台，便出声替她解了围：“符合剧情需求的一共两个场景，一是前半场的岳飞点将，二是后半场的宋金交阵。这两场在台前的人物都是比较齐全的，比较贴合康凤麟率领人马跳下台去厮杀的画面。”她对戏本子的熟悉自不用多说，这一整出戏让她当场连唱带做地背下来都行。
　　萧月明应当是对许南柯的回答还算满意，没有再继续追问青墨。得救的青墨也对许南柯投来感激的目光，仿佛她就是天上下凡救苦救难的天使。
　　“可否请小许老师具体讲解一下，这两场之间的差别？”萧月明转头，将注意力完全投到了许南柯的方向。
　　“当然，”说到这里，许南柯调出了电脑里木石社演出《挑滑车》的录像，拖动进度条给众人讲起来，“这是前半场中岳飞登上点将台号令三军，八位将军身穿各色大靠一字排开，这样的画面看上去是很漂亮的。在此情境下，康凤麟一声令下众位将军再跳下台去与官兵对抗，场面会比较好看，视觉重点也会比较集中。”
　　随后，许南柯又将进度条往后拉了一些：“这里是后半场两军交战。左边是兀术带领的金兵，右边是岳飞带领的宋军。相比于点兵那一场，这里的登台人物更多，通俗点来讲就是如果这时候跳下台，打起来会更热闹一点。”
　　但是台上原本岳飞是要与兀术开打，在官兵闯入后突然改变了目标，在画面上看着会显得很乱，所以许南柯的私心还是更偏向选择点将那一幕。但她怕这话说出来会影响其他人的判断，因此只是简单介绍了两场戏的差别。
　　萧月明在仔细听完许南柯的讲解后，眉心微微聚拢，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岳飞的敌人一直都是金兵，点将时金兵没有出场，而现实中的官兵就在台下，更贴合他们将官兵当做敌人跳下台拼杀的情境。而后一场中，敌人已经站在了台上，他们却抛下戏中原本的敌人跳下台去，会有出戏的割裂感。有了兀术这个金兵将领的存在，康凤麟饰演的岳飞这个核心人物也不够突出。”
　　许南柯看着侃侃而谈的萧月明，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经的那个他好像回来了。
　　十六岁的萧月明沉默寡言，只有在谈及京戏的时候才会如此滔滔不绝。他对待自己的专业从来都一丝不苟，这一份严谨和认真，似乎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改变。
　　“所以我更偏向选择点将那一场。”萧月明说出最后的结论，结束了这段发言。
　　“我赞成！”许南柯一下没抑制住上扬的嘴角，脱口而出。
　　这下萧月明的目光再朝她投过来，许南柯没有再躲。
　　没想到七年过去，他们之间的默契仍在，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场戏。
　　与从前的这份相似让许南柯惊喜。
　　有了boss和小许老师拍板，这一画面被敲定下来，会议进入下一个议程。这一场讨论会开了好几个钟头，各位策划都是吵到口干舌燥，终于把各项细节都确定了，正式将戏伶的背景设定给定了稿。
　　随后他们就要根据文字设定画出人物原画，然后再进行建模等工作，同时聆音楼的第一个剧情CG也要开始制作了。

　　又是一周后，许南柯再次来到博睿。之前木石社这边提出的几个大方向，项目组都已经按照意见修改到位，然后就是戏伶的几个主要NPC也按照原画做好了建模。
　　许南柯原本对博睿各方面都很放心，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项目组竟然会在康凤麟的扮相上出这么大的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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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妞妞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关于《挑滑车》：岳飞带兵抗金，兵将被困在牛头山，金兵在出山口设置了铁滑车阻拦。高宠单骑匹马力挑十一辆铁滑车，终因座下马匹力尽，挑第十二辆车时被压死。金兵因滑车之计被破，仓皇败走，宋兵得以突出重围，大获全胜。
关于“赤英”：名字取自于李白的《秦女休行》罗袖洒赤血，英声凌紫霞。这是一首女子为父复仇诗，很贴合赤英这个角色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