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回溯寻往昔 ...

  •   逆天回溯镜一般随机展现幻象,若要使碎片呈现入镜者切身相关的久远旧事,不单要入镜者几滴血,还需注入大量仙力,此外,布阵者极可能遭遇反噬甚至以身祭阵而亡,逆天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不是蛟九搁在心尖尖上的红莲妖遭了意外,流洛神君恰巧出现并保下了红莲妖一线生机,素来阴狠狡诈的蛟九断不愿为他设阵。蛟九苦等千年,始终得不到红莲妖的心,早就心灰意冷,寻思着若身遭不测,也当是解脱了。
      逾辉对逆天回溯镜已不陌生,当初蛟九布下阵法企图把他们困在碎镜中,可却成了她与幽渲初诉衷情之处,满满都是甜蜜的回忆。
      成于斯,亦能毁于斯。
      逾辉尚不知,彼一时此一时,美好回忆过于脆弱,不堪重温,真相总与残忍并存,不堪探究,若能重来,或许她不会作出同样选择。

      方入镜,便见尘镜湖。
      碧波荡漾,薄烟渺渺,水边一圈碧绿鲜嫩的灵草,草丛中卧着一株通体洁白的仙草,长长的叶尾如狐狸尾巴一般,惬意地一甩一晃,颇能自得其乐的样子,这便是逾辉的本体,拥有不祥之名的凡劫草。
      仙影飘来,人未至声先到。
      “不过是一株丑陋的怪草,怎值得青丘白大公子远道而来观看?芳草殿内多得是美丽的花草。”
      “都传此草是我狐族与芳草殿仙子私通生下的丑颜孽种,恰逢骑射宴,本仙君怎能顺带瞧个究竟?”傲慢的语气,喜怒难辨。
      呵呵呵几声干笑,“这必定是天大的误会。”
      “是否误会,只需狐火一试。”
      几位神仙驾云而至,落在凡劫草跟前,玄衣神仙揪了叶尾上一撮毛,指尖腾起黑焰将叶毛烧成烬,“若是狐族血脉,断不会被烧成灰烬。可莫欺我青丘地远,胡乱编了谣言污我狐族名声。”
      “仙君说得是,此等丑怪浊物,怎会是狐族血脉?素传狐族美貌……”
      那几位神仙还在互相呼和使劲拍马屁,白大公子却不大理会,招来云团径直离去。
      尘镜湖又恢复宁静,方才仍活泼爱动的凡劫草却沮丧蔫卧不动了。
      又有仙者至,万年前的流洛神君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模样,肤色白得有些透明,手里提着一只束水袋,弯下腰抚了抚干蔫的叶子,又往束水袋里的雪池水输了些许仙力,才浇灌到叶根。
      得了雪池水的凡劫草,立即恢复活力,叶尾在流洛手心一点一划,极尽乖巧讨好的模样。流洛顿了顿,收回手,依旧清冷淡漠的模样,收好束水袋便悄然离去。

      青木苍苍,特别是近着湖边那几棵,枝叶浓密,风起树叶沙沙响。忽然啪嗒一声,一根断枝从树上掉落,再啪嗒一声,又有断枝掉落。
      抬头看,树上卧了一位青衣仙君,正百无聊赖掰树枝玩,他翻了个身,露出俊雅容颜,原来竟是幽渲。
      逾辉心中特别欢喜,暗道能见到万年前的幽渲,与意中人的牵绊又深远了许多的感觉,果真不虚此行。流洛神君目光沉郁,若有所思地看着幽渲的幻影。
      再抬头看,幽渲又换了个姿势,不慎从怀中掉落一本书,正压在凡劫草上面,封面写着书名《物源录》,逾辉瞅了又瞅,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饰纹。
      流洛脸色微变,“此书可是失传已久,是上古神族的禁书,怎会让他得了去?”

      那本书忽然无风自动,刷刷刷翻动着,在某一页停住了,里面许多文字,配图还挺清晰,画的是脱去叶尾的凡劫草。逾辉睁大眼想要看仔细些,幽渲已跃下树,匆匆扫了一眼就把书收起来。
      逾辉暗暗猜测,莫非此书能记录了所接触之物的来源品性?刚想问清楚流洛神君这本书神奇之处,却见他定定看着侧方,神情似悲似喜,长年清冷的眸中藏着浓浓的怀念。
      “阿渲,怎么回到天界也不来寻我?我若不是问了冥使,都不知你也来凑热闹了。”熟稔的口味,微嗔的语气,可见来者与幽渲交情匪浅。能让流洛神君情绪如此波动的,除了凤采还有谁?她今天的衣着有些特别,是一身玄色男装,凤目含情,颊染浅霞,满是喜悦地看着幽渲。
      流洛不是说万年前的凤采常常去寒水殿寻他诉衷情的吗?看这情形不像啊,但以流洛的性子,断不会无中生有,其中有何蹊跷?逾辉仔细留意流洛神君的神情,发现他似乎也有些困惑。
      幽渲道:“今日不是骑射宴吗?本君自然是要来凑凑热闹的。”他弯下腰在凡劫草叶尖楸了一撮白毛,一日之内被揪了两回毛的凡劫草又蔫了下去,幽渲再伸手去碰它,它就慢吞吞扭开身子,显然不待见他。
      提及骑射宴,凤采脸上没了笑容,“天帝陛下打算于骑射宴上宣布婚期。”
      幽渲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道:“恭喜天后娘娘。”谁不知蒙初在任天帝时,便替自己的继任者与凤族定下了婚约。蒙初生性好战,对女色不大留心,除了天后,只立了一位侧妃,天后与侧妃各出一子,便是当今天帝青玄和冥君幽渲。
      凤采神情落寞,道:“若在那位子上的是你,该多好。你也不必年年岁岁困居暗无天日的冥界。而我也可以……”她垂下头,耳根微红,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
      幽渲却不解风情,似乎没听明白她话中含义,淡笑道:“婚约已定,要解除谈何容易。本君的兄长可不是普通仙君,而你作为凤族之王,一举一动亦是关系本族荣辱。”
      这一番话风采如何不知?只是情之一物,若是凡人匆匆几十年寿命,能凑合着过也罢,可神仙寂寂永生,若年年岁岁日日夜夜身畔那人并非心尖那位,该是何等苦楚烦闷。
      见她无言,幽渲又道:“除非兄长有愧于仙君,可他对仙君千好万好真心一片,如何会做有愧于仙君之事?待他于骑射宴当着众仙的面宣布了婚期,仙君若仍要悔婚,又置我天家颜面于何地?”
      若在以往,逾辉定会认为幽渲此言是为诚心告诫,而今与他相识日久,了解渐多,轻易就听出了他暗中点拨之意,以凤采之聪慧,更是能举一反三。若让青玄亏欠凤采,凤族不会强求凤采,青玄的族人也不会因凤族解除婚约而不满。问题是青玄对凤采好得没话说,除了不同意解除婚约这条,其他无可挑剔。若凤采在骑射宴上寻机设计青玄,让青玄理亏在前,他定然不好在宴会上提婚期,过后,再想个法子让青玄亏欠到没脸提婚约,此事便能了结。
      凤采沉思片刻,兴许是想到了骑射宴上应付青玄的法子,告辞之后匆匆离去。流洛的脸色愈发苍白,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低低地自嘲一声道:“原来如此。”逾辉见他站着的身形有些不大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受了些打击。
      幽渲并未离去,笑了笑自语道:“果真要多些波折才多些乐趣。”接着他把天上比较脸熟的仙友都幻了个遍,每次都避到树后面去掐变身决,然后走到凡劫草旁边坐下聊两句,轻抚几下草叶,还别说,冥君殿下的幻身术真真了得,外形声音神态无一不像。

      流洛神君心神不宁,不知是否留意到了幽渲的异常举动,逾辉看在眼里,疑窦暗生。幻境中的幽渲幻作应夕两次,幻作流洛神君三次,除此还有别的仙君,他断不会是心血来潮修炼幻身术,定是在琢磨什么。睁眼闭眼均能清晰见他,发肤眉眼无一不熟悉,仿佛已深刻入灵魂,逾辉的心却如坠入深渊,身体由内至外渐渐发凉,幻像与回忆交织,千头万绪乱成一团,真相似乎触手可得,可她却不敢深想。

      就算觉得他十分可疑,仍想全心相信他,仍要全力维护他,唯恐流洛神君发现端倪,逾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颤抖的手恢复正常,拉着心神仍恍恍惚惚的流洛神君离开。
      在他们身后,幻象步步生变,光阴的印记一幕一幕重现,逾辉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青衣已变作白衫,夕阳下临湖而坐,素手拂过长长叶尾,叶尖在他掌心顽皮点划,看似温馨美好。万年后重现此景,竟让她内心说不出的苦涩,匆匆收回视线,不忍再看,怕再看下去,就会看到那一幕。
      可还忍不住再次回头,朦胧视线中,白衫仙君不知说了什么,凡劫草通体生霞,白衫仙君扬手一记青芒,碧草心流泪泣血。那人掌心的月牙印记青光犹未灭,穿越万年光阴,灼伤了她的眼,刺碎了她的心,好不容易痊愈的伤口又再被血淋淋地撕开,痛到无法言语。
      给小狐貂取名为牙月,大概是因她早已将这一幕刻入了骨子里,在记忆未苏之时,小狐貂脚掌心的印记便让她一眼难忘,直至此刻,重叠。变装幻容,满口谎言,虚情假意,只为唤醒碧草心。时隔万年,故技重施,此番又为何物?是否一再戒备,仍重蹈覆辙?一时心境大乱,入魔一般,时悲时愤,难以自制。
      “为何哭了?”有什么滴落到流洛神君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把他从烦乱思绪中扯了回来,才发现身边人已泪流满面,他最喜爱的那双澄澈眸子,泡浸在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中,看着这样的逾辉,他心里堵得难受。
      “风吹粗沙入眼而已。”她这般回答。
      流洛自是不信,他疑惑望向尘境湖,风景如旧,空无一人,风渐起,那草忽被绿光笼罩,不一会竟化出人形,只见她欢喜万分转了个身,那张脸,那双眼,正是他痛苦思忆了一万年的,他曾以为的凤采,她笑得如此无邪,可他知道她马上就要用这张脸去寒水殿哄骗他。
      他不甘真心被恶意捉弄,曾想要狠狠责罚令他深陷错爱的逾辉,可终究不忍心伤她,莫非他如此执着寻觅当年真相,当真只为求个明白吗?或许有几分是因想替她开脱吧,不然怎会因她待他疏离而恼怒,因她一个泪眼而心疼。

      “走吧,”他替她拭去泪珠,不再看尘镜湖边那个虚像,用力牵着逾辉的手,“陪本神君回寒水殿走走。”
      幻境似真,途中经过骑射场,天马整齐列队,等待身穿玄色骑马装的仙君们挑选坐骑,高台上天帝拉弓试射。想起凤采在骑射宴的计划,逾辉驻足,还未寻得凤采的身影,双目就被一只冰凉的手遮住,流洛牵着她直直穿过幻影。
      直至寒水殿,他方开口,“骑射宴上,天帝青玄失手险些射中水神流洛,凤王凤采以身相挡被箭射中,大伤,卧床数月才恢复。事后,据闻查得箭曾被暗中破坏,青玄却未将查处结果公告诸仙,此事被禁传。”
      逾辉心绪已稍平缓,心中微叹,为了悔婚,不惜亲身上演苦肉计,凤采果真够狠绝。
      流洛引她走到九曲回廊处,“本神君清心寡欲数万年,因凤采仙君于骑射宴舍身相救而情动,她毕竟是未来天后,本神君原本只当她是远处风景,可你却……”
      他挥了挥衣袖,前方景象又变。

      黄昏日落之时,流洛白衣清冷,凭栏静看雪池日影,那女子翻墙而入,“寒水殿的仙侍又不放我进,别以为墙高我就翻不进来,哈哈。”
      得意的笑声打破了寒水殿的沉寂。
      流洛皱眉不语,转身走开。那女子也不介意他的冷落,紧随他身后,“又到黄昏,一起去凡间看花灯可好?”
      流洛顿住,“仙君请自重,天帝陛下若知,必定不悦。”
      她疑惑,“他悦不悦与我何干?”
      流洛蹙眉,“怎可如此任性。”
      她上前去扯他衣袖,“去看花灯。”
      流洛抽出袖子,冷颜训斥,“怎可不知廉耻。”
      她缩回手,含泪控诉,“你先前明明……”
      “出去!莫要再来。”流洛打断她。
      那女子转过身,那面容与风采十分相似,唯有那双眼不同,只见她扁着嘴满是委屈,细碎步伐磨磨蹭蹭朝大门走去,似乎想等一句挽留。
      待她走出大门,流洛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深藏于心的波动,半晌睁开眼,招来仙侍,“今后,任她出入。”
      仍是凭栏立,身影愈显孤清。

      逾辉看到当年死缠烂打的自己,颇有些尴尬,偷眼看流洛,他挥袖消去幻影,手上多了一块冰晶。冰晶闪着淡淡白光,里面影影绰绰,待细看却是一片纯白。逾辉甚是好奇,眼睛盯着不放,“这是何物?”
      流洛将冰晶小心收好,“记忆冰晶,可将幻境所见收入冰晶,出了逆天回溯镜之后,仍可随时看。”
      逾辉有些紧张,“都能看?”
      流洛好像明白她的心思一般,言语间透着淡淡的哀伤,“只记了在寒水殿中的景象。这是本神君最为遗憾的,虽然模样极像,可神态性情却差别极大,明明只需好好看一眼便能发现的,本神君却一直不敢直视,生怕会动摇。”
      逾辉深有同感,“最难正视的,便是内心。”明明神态性情差别极大,却不愿相信这是一场欺骗,直到再也骗不了自己。
      流洛道:“你似乎知道了什么。”
      逾辉避开问话,只恳求他,“万年前,我对神君纠缠不休,是我不对,神君可否莫再追究?没有什么背后指使之人,都是我贪玩不懂事。若神君能应允,日后逾辉定当亲自到寒水殿谢罪。”
      流洛淡淡地说:“开头是假,中间亦不是真,结果却是本神君一厢情愿,不仅如此,可笑的是分不清所爱何人,原来那人从来不是真的。也罢,能让她舍身相救的,不是本神君,能让你悲伤流泪的,亦不是本神君,只存了这冰晶留个念想,从此便回寒水殿不再过问这是与非。”
      出了幻境,蛟九受反噬,幸流洛注仙力为他救回一魂一魄,护阵的应夕亦修为折损,幸无大碍。逆天回溯之事就此结束,最后几片碎镜片也化为粉尘,从此天地间再无此镜。
      逾辉终究不甘,决定动身前往妖都,一为寻幽渲,当面问清缘由;二为收降绿石妖,完成下凡任务中的最后一环。应夕见她自幻境出来后,心境生变,似乎一日成长,心料必定在里头遇到什么事,虽担忧,并未多问,默默同行,时时留意。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