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与你》青心月

3、03

　　依旧是一个下雨天，雨细细密密地打下来，天空并不算很暗。

　　林烟屿刚打扫完屋子，就听到和上次一样急促叩门声和还有钟思思着急忙慌的声音。

　　林烟屿跑着去开门，结果就看见了被淋成了落汤鸡的钟思思，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脸上也粘了几根头发，水珠顺着她小巧可爱的脸颊流下来。

　　她用衣袖随意擦了一下脸，挽着林烟屿走进客厅，边走还边苦着脸向她哭诉今天的天气。

　　林烟屿忍住想笑她的冲动，伸手将她脸上的沾着的头发撩到耳后。

　　“小雨，我这么惨了你不但不安慰我，还笑我！”钟思思带着虚假的哭腔。

　　林烟屿无奈歪头笑了下，说：“我笑完了，你赶紧洗澡吧，不然等下就感冒了。”
　　钟思思挽着林烟屿蹭了蹭她的手臂，“你果然对我好。”

　　林烟屿手臂被蹭湿，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着钟思思去房间找衣服。

　　钟思思刚进浴室，林烟屿就进书房了。没多久，钟思思洗完澡吹好头发到书房看她。

　　林烟屿问：“洗这么快？”
　　“随便冲两下就行了，只是淋了雨而已，没事。”
　　“下次记得带伞，不然我不提供衣服和洗澡水啊。”

　　“知道了知道了。”钟思思说，“对了，陆程衍和江祈呢？他们不是说要找你拍纪录片吗？怎么这一整个星期都没见他们过来？”

　　“你上班的时候江祈来过几次，不过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不规律的叩门声响起，和江祈上周第一次来的基本一致。
　　钟思思和林烟屿相视一笑。

　　说曹操曹操到。

　　门是钟思思去开的，人还没到书房，声音就先到了。

　　陆程衍：“你看看你，是不是又忘带伞了，又借小雨的衣服穿了。”
　　钟思思：“什么叫又，我穿小雨衣服怎么了？你小时候不也穿过小雨的衣服吗？”

　　脚步声进入书房，而人声还未停止。

　　陆程衍：“那是小时候，现在也就只有你穿而已。”
　　钟思思：“那也是小雨让我穿的，你能穿吗？你不能穿！”

　　林烟屿回头看他们，心里默默叹气，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怕被江祈听到。
　　江祈走在他们身后，并没有其他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今天穿得比较休闲，普通的白色长袖薄T还有灰色运动裤，手上拿着相机，看起来很有少年感。

　　林烟屿阻止钟思思和陆程衍继续吵，江祈向她打了个招呼，她也冲江祈点头问好。

　　“今天来我是想先了解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江祈对林烟屿说。
　　“关于……我的事情？”
　　“嗯，因为是纪录片，所以要先了解熟悉要记录的人，这样才能确保真实性。”
　　“……好的。”

　　林烟屿提议到客厅聊，一行人又回到客厅坐下。

　　江祈打开相机的录像功能，先问了林烟屿的姓名年龄之类的基本信息，之后正式进入关于她开始接触绒花的事情。

　　“我记得上次阿衍说过你从三年级开始学做绒花？”
　　“对，是我奶奶教我的。”
　　“能不能跟我讲一讲你的奶奶？”

　　林烟屿回忆起她的奶奶，她的奶奶叫董琴，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做绒花的，清代的时候，董家祖先做的绒花还曾经作为过贡品进奉给朝廷，可惜□□时期绒花被停止生产，董家因此家道中落，家中其他人都去找了其他与绒花不相关的工作，只有董琴还在坚持。

　　后来嫁到林家，依然只有她一个人愿意做绒花，好在家庭和谐，林家人没有因为她做绒花而数落她，她本想让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林烟屿的爸爸林建科将绒花传承下去，可惜他志不在此，选择去当了教书育人的老师。

　　“我奶奶说，让她高兴的是，我从小就表现出对绒花的强烈喜爱，没上学之前就天天坐在她旁边看她做绒花，上了学之后也是一样，一放学就跑回家，缠着奶奶教我做，我奶奶说我小，容易伤到手，到了三年级才肯教我。”

　　林烟屿回忆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只是眼眶已经湿润。

　　初三那年她奶奶去世了，没多久，爷爷因为思念过度也跟着去了。
　　想到这里，林烟屿有些难过，低了低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太丢人了。

　　江祈却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说：“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先不说了，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林烟屿怔了下，道谢着接过纸巾拿在手上，“没关系，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江祈摇头，“暂时没有了。”

　　钟思思在旁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林烟屿的爷爷奶奶也对她很好，小时候她说不过陆程衍，又不敢回家找爸妈，就哭着跑到林家来找林爷爷，林爷爷就会帮着她说几句陆程衍，让陆程衍跟她道歉。

　　林奶奶也教着她学过做绒花，奈何她不像林烟屿一样，她静不下心来做，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钟思思还在抽泣，陆程衍在旁边帮她抽纸巾，她擦完之后还要帮她扔，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做。

　　林烟屿看着他们笑了下，回头来问江祈什么时候开始拍。

　　江祈想了一会儿，说：“我是第一次拍非遗的专题，打算拍长一点的，相应的，周期也会很长，要麻烦你的地方会很多。而且，会需要你入镜。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是真的考虑好了吗？”

　　林烟屿仔细想过，江祈的影响力比她大，就算纪录片不火，只要他发到D站上，应该也会有更多人能够关注到。如果江祈拍的纪录片关注度更高，她是不介意的。

　　“嗯，考虑好了。现在是雨天，蚕丝的染色晾晒在这段时间不合适，如果真要拍的话，同样要等久一些，我不介意出镜。”

　　江祈对她说谢谢，又问：“现在有时间吗？我看完了你一年多以来发布的视频，想自己试着拍一小段看看。”

　　居然有人将她的视频全部看完，林烟屿有些欣喜，表面上却很淡定，成功掩饰了内心的小雀跃。
　　她抿唇笑说：“有时间，现在可以试一下。”

　　江祈和林烟屿一起进书房，陆程衍和钟思思说不想打扰他们，便选择留在了客厅。

　　林烟屿坐在那张刻有名字的木质书桌前，拿出工具，像往常一样开始做绒花，她打算做奶奶教她的海棠。

　　从林烟屿坐下，江祈就开始拍了。

　　阴雨天气，她习惯开台灯做绒花，不过为了配合江祈，她选择开了顶灯。

　　江祈先试了试相机角度，微微弯下腰对着林烟屿开了录像功能，林烟屿的侧脸照进相机里，轮廓流畅，骨相极好，鼻梁高得恰到好处。

　　他几个月前便刷到过林烟屿的视频，只不过当时没在意，上次心血来潮注册了个小号，不小心点紧了她的直播间，却莫名的就离不开了，她做的绒花巧夺天工，让他看一眼便沦陷。
　　她的声音，仿佛是高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清冽干净。

　　互联网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不是人人都像她的声音那样干净的，仅仅两三个人的直播间，她却仍旧坚持下来。

　　他有些佩服她。

　　那时陆程衍正巧经过，看了眼视频，告诉他“烟雨江南”是他发小，而且就住旁边。

　　本来在思考要怎么开口向她说要合作的事情，可看到她的那一刻，顿时就怔住了，心脏剧烈跳动，二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所以那时他沉默了很久。

　　林烟屿正认真仔细地劈丝，或许是第一次露脸上镜，有些紧张，心思常被旁边走来走去的人打扰，一不小心手一松，蚕丝就掉了回去，那根将要劈完的就找不到了。

　　接下来很多根，皆是如此，江祈在旁边找角度，脚步很轻，身影却时常落到她的余光里，动来动去，镜头也时近时远，她很不自在。

　　她重新拎起一根绒丝，小心开口：“江导演，可以尽量不走动吗？”

　　江祈愣了下，放下相机，“打扰到你了吗？”

　　林烟屿说是。
　　江祈思考了一下，“我会尽量减少走动，不过还是需要你也适应一下。”
　　林烟屿沉默片刻，妥协道：“好吧。”

　　她知道摄影这一行，尤其是像江祈这种作品质量高、有追求的人，要求肯定是很高的。
　　为了绒花，她可以慢慢适应。

　　不过，光是劈丝这一步骤林烟屿就已经做了一个小时，她做完之后抬头看旁边站着看视频的江祈。
　　说着让她适应，可还是怕影响她，因此他已经站着一个小时没休息过了，明明是阴凉的雨天，他的额头上却布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先坐一会儿吧。”林烟屿指着他旁边那张凳子说。

　　江祈点了下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凳子，还没坐下又开始看相机。结果屁股没对好位置，人往下一坐，与凳子边缘擦过。

　　江祈，直接坐到了地上。

　　林烟屿都能听到屁股坠地的声音，“嗙”的一声，她被吓了一跳。

　　江祈没吱声，脸上露出疼痛难忍的表情，拿相机的那只手还是高高举着。

　　看得出来，他是生怕把相机摔坏了。
　　两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空气仿佛停止流通。

　　愣了两秒后，林烟屿小跑两步过去扶他，问他没事吧。
　　他一手撑着旁边的那张凳子，另一只手被林烟屿拉着，说没事。

　　站起来的时候他很顺势地就把拿相机的手给收回来。

　　结果一不小心，相机敲到了林烟屿的后脑勺。

　　林烟屿当即捂住了被砸到的位置，脸上露出了和他刚刚一样的疼痛难忍的表情，她有些生气，紧紧皱着眉头瞪了江祈一眼。

　　江祈向她道歉好几遍，问她疼不疼，最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着急走得离她更近，几乎都快贴到一起了。

　　然后，他上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感受到江祈的手掌的温度，林烟屿一怔，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吱呀——
　　书房的门这时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