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败犬》绣金刀

18、Chapter 18

　　尾灯熄灭。

　　豪叔殷勤地跑来，满脸堆笑地望着车窗里冷漠的面孔。

　　季胜下了车，望了眼不远处方方正正的雪白厂房。

　　“季少爷，我们这儿环境还不错吧，在江城我们精创建材也是很有名望的……”

　　豪叔是个聪明的生意人，见缝插针间，也不忘向季胜推荐自家的公司。

　　“季少，您先坐会儿。我这儿新来的陈皮茶味道好得很，您尝尝，看不看喜不喜欢。”

　　两人来到一间敞亮的办公室。

　　“茶就不必了。”季胜在办公桌对面坐下，也不给豪叔客套巴结的机会，直接开门见山，“我只想知道夏诗雅到底欠你多少钱？”

　　豪叔煮茶的动作顿了下，抬手调整下百叶窗的角度。

　　“季少还真是个心急的人啊。其实吧，我这干侄女的账，说难算也难算，说好算也好算。”

　　“所以关键看怎么算。”季胜望着豪叔，“作为这么大一家公司的老总，我相信您一定是遵纪守法，绝不会干出放高利贷这样下作的勾当。”

　　豪叔听后，哈哈笑了两声。

　　“那是肯定的，夏诗雅可是我的干侄女啊。”豪叔一手点烟，一手敲着计算器，“当年他爹借了我一百多万，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把他的零头抹了。五年以上的贷款基准年利率就算五个点，扣掉她已经还给我的，算到这个月……”

　　“您看这个数，我要的不算过分吧。”

　　豪叔将计算器一转。

　　二百五十万。

　　豪叔表示出诚意，这个数字也在季胜可以接受的心理区间里。

　　“把银行账户给我吧。”

　　豪叔怔了下，没有想到季胜如此爽快，连犹豫都没有：“二百五十万这可不算小数目啊，您是真要替夏诗雅一起还了，不再考虑考虑？”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豪叔半信半疑地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季胜：“真不再考虑考虑？二百五十万什么美女您找不到？我哪儿干侄女确实漂亮，但这么花给她不值吧。”

　　季胜目标十分明确，他用手机发出一条信息：“麻烦将借款合同拿给我看一下，对了，你们这种应该还有抵押物吧……你们有扣着夏诗雅的什么证件的吗？”

　　豪叔的脸色变了变，“我们怎么会扣证件呢？”

　　“无抵押贷款？你们会冒这种风险吗？”季胜不是傻子，他根本不信豪叔说的。

　　“哈，干我们这行肯定是要点手段的。”豪叔尴尬地笑了笑。

　　“那是什么？”

　　“这事不急。季少，要聊这事至少得我收到钱，这是规矩……”

　　季胜看了眼墙上的摆钟，打断豪叔的话：“你看看手机，二百五十万应该已经到了。”

　　“您开玩笑呢，这怎么可能呢？大额转账哪有这么快，这都过了两点五十了，再快也得……”豪叔看了眼季胜，半信半疑地掏出了手机，随后眼皮惊得一跳。

　　豪叔抬起头，望向季胜顿时笑开了花：“哈哈哈哈，还是季少您有办法，雷厉风行！佩服！佩服！”

　　“她押在你这儿的东西。”

　　“我去给您拿。”豪叔站起身，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双手递给季胜。

　　季胜接过，文件袋里是有一本房产证，里面还夹着一小张SD卡。他正想询问里面是什么。

　　豪叔却像是看明白他的心思，露出了一幅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

　　“季少，你最好还是不要看里面的内容。不然，你这二百五十万花的可能会有点亏。”

　　“当然了，现在这是你的所有物了，看不看，怎么用，都随您。”

　　季胜没有接话，看着袋子里的一小张SD卡，忽然想起两人分开时，夏诗雅脸上的神情。

　　“所以，这就是让她害怕的根源吗？”季胜轻声说着，将文件袋重新系好。

　　“这东西不会还有备份吧。”季胜缓缓抬起头，直视着豪叔的眼睛，他的表情变了。

　　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黑色的瞳孔像是结上了冰。

　　“当、当然，仅此一份。”豪叔往后退了退，有些被吓到了。

　　“希望你不要骗我。”季胜离开了座位，声音低沉，“这件事到此结束，其他方面你可以联系我，但是不要再出现在夏诗雅的面前了。”

　　****

　　手机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一只白皙骨感的手从被子伸了出来，摸索了半天，终于握住了震动不止的手机。

　　屏幕亮光刺痛了夏诗雅红肿的眼睛，仅仅是大半天没有看消息，她的手机就已经被“轰炸”了。

　　30几个未接电话，60多条未读短信。

　　夏诗雅滑动屏幕，点开社交软件。

　　接近上千条的消息让她整个人头脑一片空白。

　　夏诗雅睁大眼睛，有些颤抖地点开了那个@自己的视频。

　　视频的标题是“百万博主宴会，疑似出轨被抓，两男为一女大打出手！”

　　而视频里的内容正是mandy的生日宴上季胜替她打了前男友丁泽宇的画面。

　　【世风日下啊，现在都这么狂嘛。渣|女贱|男锁死好吗？】

　　【有一说一，这女主长得挺正啊，一脸狐狸精样难怪能脚踏两只船呢！】

　　【恶心，这种贱|女人的怎么不去死啊！有没有老哥查到她的身份啊！】

　　谩骂吐槽的弹幕像利箭射来。

　　这样的情况其实不算出人意料，那天丁泽宇被季胜打了，夏诗雅就知道对方不会吃闷亏的。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报复她。

　　以往面对这些偏见的眼光，夏诗雅都是不屑一顾的，不会为那些肮脏粗鄙的话语多浪费一丝情绪。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脸色灰白，喉咙里像被刀割开了一样。

　　夏诗雅颤抖地敲打着九宫格，她想发些什么解释这件事。

　　这是她欠下的罪孽没错，但季胜是无辜的，他不该和她一起在网络里沦为众矢之的。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视频里的男的是我的朋友，他之所以打人，是因为别人先骂了我，他只是单纯想帮我而已。”

　　不行！解释得太苍白了！

　　这样的解释根本没有办法帮季胜脱清关系。

　　夏诗雅忽然冷静了下来，她将刚刚打好的内容全部删了干净，重新编辑。

　　当按下发表的那一刻，夏诗雅后背松弛了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关闭了手机。

　　这时，门发出被人推开的声音。

　　****

　　另一边的电脑屏幕前，思考着该如何公关的高轩轩整个人傻眼了。

　　“这是搞什么啊！诗雅姐，这是疯了吗？她发这种东西会被人骂疯的！”她望着屏幕前喃喃自语。

　　一分钟前，夏诗雅的个人账号发布了一条最新的动态。

　　【我有错吗？你们知道什么？又关你们什么事？】

　　不过短短的几句，评论数，转发数和点赞数却以恐怖的速度增长。

　　高轩轩害怕得忍不住发抖。

　　她拨打夏诗雅的电话，却依旧没人接通。

　　“诗雅姐，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在高轩轩看来，夏诗雅这种举动无异于从自身割肉。

　　她将那血淋淋的生肉投入深海，吸引着无数嗜血如命的恐怖生物浮出水面。

　　***

　　“你回来啦。”

　　门没有阖上，季胜轻轻一推就推开了。他回来的时候，夏诗雅正裹着被子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懒洋洋的，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

　　“怎么睡在沙发上？”

　　走近了些，季胜才发现桌上的投影仪亮着光，白墙上投着斑驳的彩色电影。

　　“我没睡觉，只是觉得这样窝着比较舒服。”夏诗雅抬头问，“《天使爱美丽》看过吗？”

　　“听说过，但没看过。”季胜回答。

　　“《天使爱美丽》都没看过？这片子可是经典哎。”夏诗雅有些诧异，“刚开始放没多久，要一起看吗？”

　　季胜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虽然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奈何夏诗雅家的沙发太小了。

　　两人还是离得很近，近到季胜能听到夏诗雅平静的呼吸声。

　　“这是默剧吗？”他问。

　　“不哦，是我故意没开声音。”夏诗雅回答。

　　“恐怖片？”高空坠下的游客砸死了女主的母亲，季胜看着墙上怪诞的画面问。

　　“爱情片，是爱情片啦！”

　　看电影不开声音很奇怪，但季胜什么也没说，认真地看着白墙上的画面闪动。就像过去大部分的事，就算常人难以理解，他也会遵从夏诗雅的安排。

　　“你不觉得只看画面更有意境吗？安静的环境可以让人更沉浸的思考，也能让人更聚焦于电影本身。”夏诗雅轻声说，“是不是很奇怪？相比于人类的语言，我发现自己更喜欢镜头的语言。”

　　两人并排坐在出租房的沙发上，墙面上少女的裙摆惊起成群的白鸽。

　　“巴黎真的有这么美吗？”夏诗雅又问。

　　“嗯，很美。”

　　“你在巴黎上学都去看过吗？圣皮埃尔教堂、红磨坊、协和广场还有莫奈的花园！”夏诗雅看着季胜，眼睛美丽灵动，“池塘里的莲花真的像画里那么漂亮吗？”

　　“嗯，真的。和画册上的场景一般无二。”

　　“哇。”夏诗雅露出了一丝憧憬的神色，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嘴角微微上翘，“真好。”

　　巴黎，原来是她也可以去的地方。

　　如果她家没有破产，如果当年她也去了巴黎……那她现在和季胜之间会是怎样的关系呢？

　　他们会像电影里一样，在巴黎的街头相遇，谈笑风生。怀着高中时期那段无人知晓的情绪，然后慢慢摩擦出爱情的火花吗？

　　一定会吧。

　　那时的季胜已经完全蜕变了，不是那个需要她罩着的小结巴了。

　　他是江城的状元，是季家的少爷，是前途无限的青年才俊……关键这样的优秀的季胜还对她用情至深、忠心耿耿……

　　她不会犹豫，因为没有男人会比季胜更加适合那个“完美的夏诗雅”了。

　　他们一定会成为大学里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谁看见不会夸他们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嗯，说不定他们现在不仅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呢！

　　夏诗雅被自己的想法得发笑，正好电影画面播到了女主幻想自己上了电视播报，成为了被世界人民爱戴的圣母。

　　于是，她终于借着这个空隙发出几声短促讽刺的笑声。

　　***

　　季胜对电影的兴趣算不上喜欢。墙上的这部电影，他看到一半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但因为夏诗雅喜欢，所以他还是愿意安静地坐着，观看着那些艺术到缺乏逻辑性的画面。

　　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电影，然而眼角的余光和全部的心神都已经落在了夏诗雅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夏诗雅的状态有些怪怪的。

　　其实从进门的时候，他就一直想告诉夏诗雅，她的债务已经还清了这件事。

　　他希望夏诗雅尽快听到这个消息，他希望夏诗雅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能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或者如释重负般地松上一口气。

　　可不知道在担心什么，话在嘴边他却迟迟无法开口。

　　季胜心里莫名的不安，阳台铁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漆黑一片，墙上的电影也不知不觉滚起了黑白的结束字幕。

　　“啊，结束了。”夏诗雅抬手关掉投影仪。

　　光影陡然消失，黑暗的房间也陷入进奇怪的寂静。

　　“你怎么不说话啊？”最后还是和往常一样，夏诗雅轻声打破了僵局。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季胜轻蹙着眉头，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在碰上有关夏诗雅的事除外。

　　夏诗雅的声音很柔和，像是轻盈的羽毛落在季胜的耳边：“真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么我们现在要不要试着吻一下。也许吻完后，我们就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像是疯了一样。

　　夏诗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感觉此时此刻有什么在她这具肮脏疲惫的身躯里涌动，给了她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没有光，昏暗的房间里，她虽然无法看清，但也不难想象季胜会露出怎样震惊荒唐的神情。

　　“你……你在说什么？”季胜脑中空白一片。

　　“接吻，我问你要不要接吻。”

　　夏诗雅回答得很快，这种理所当然的答案让季胜沉默了很久。

　　季胜说：“……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接吻。”

　　夏诗雅在黑暗中向季胜伸手，指尖摸到了男人滚动着喉结。

　　她笑了下，轻佻地问：“我们不相爱吗？我以为你一直知道的，我喜欢你啊，季少爷。虽然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但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我不相信。”

　　神经质般的表白，玩笑轻浮之下，却赌上她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人在这辈子都会疯一次，那就是她的最后一次。

　　“我不……”季胜内心比表面更加挣扎。

　　“撒谎，你不可能不喜欢我。”夏诗雅逼近，不给季胜任何逃避的机会，“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还戴着我送你的发圈？就这么一个破发圈，如果不是喜欢，谁会带着身上十年？”

　　“你说的这代表的是友情。”季胜的声音变得艰难，夏诗雅的质问让他有些难堪。

　　“狗屁友情！”夏诗雅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这个发圈它分明是……”

　　“朋友的象征。这是你说过的话。”季胜平静地打断了夏诗雅，“因为你是我青春里唯一的朋友，诗雅。所以我很珍惜你给我的东西。”

　　“它不能说明什么，再说这个发圈也不只我一个人有吧。”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夏诗雅神情一下子凝固了，季胜的话给了她最为沉重的一击。

　　“我不需要你这样，诗雅。”季胜说。

　　“我知道了。”

　　他真的不需要她的感情。

　　夏诗雅知道自己赌输了，对于这个结果，完全是自作自受，她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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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拜托，我真的很想甩出存稿一下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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