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霜之鹤

45、第 45 章

　　“我感受到了来自你心灵的呼唤，还收到了你献祭的新鲜的血液，所以过来看看。”
　　光明神含笑说道。
　　徐维峰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所谓的心灵的呼唤，大概是指他在冥界之时，内心深处泛起的强烈恐惧。而献祭的血液，自然来自那名成为了哈迪斯傀儡的水手。
　　他能感知到水手的血液，那很正常，因为沾满鲜血的匕首正是产自光明神殿。
　　但是，他为什么能够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恐惧呢？
　　难道，上一次相遇之时，他在自己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吗？
　　徐维峰怀疑，但是，他没有表示出来。

　　而站在一旁的米莉娅却忍不住问道：“那种肮脏的血液，也能作为祭品，用来召唤神明吗？”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佩里斯人，自然也不是光明神的信徒。
　　可是，对于祭祀神明的基本规则，她还是清楚的。
　　祭祀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必须在专门的祭坛之上，由专业的祭司进行，最重要的是，祭品必须足够洁净、纯洁，才能讨得神明的欢心，获得他们的回应。
　　而他们刚刚从事的行为，只能叫做谋杀，难以称作祭祀，更不用说祭品的纯洁度了。

　　“当然。”光明神温和地回应，“献祭的有效与否，有时候取决于祭品的质量。而有时候，则取决于进行献祭的人。”
　　米莉娅不作声，心里嘀咕：说白了，你就是想要找一个借口，过来约会而已。
　　她不傻，一眼就看出了光明神对于同伴的注视，热烈得近乎直白的目光，以及潜藏在眼神之中的毫无原则的偏爱。

　　“你召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呢？”阿波罗看着徐维峰，问道。
　　他的身体并未凝成实体，虚影状的眼睛像打了一层柔光，眼波温软。
　　徐维峰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是看着阿波罗的状态，感觉他支撑不了多久，于是挑了一个最紧要的。
　　“卡俄斯现在怎么样了？”
　　光明神目光一转，转到了躺在地上的卡俄斯身上，凝视片刻，叹道：“果然，能够将这位神明彻底杀死的，只有凡人。”
　　徐维峰：“他真的死了吗？”
　　“如你所见，他陨落了。”阿波罗的目光之中，泛着淡淡的怜悯之意，“神明也是会陨落的，我想，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就太过拥挤了。”

　　大大小小的新旧神明挤在一起，想想都觉得窒息，不知道会爆发多少场争夺资源和地盘的战争，米莉娅站在一旁，想着那个画面。
　　虽然知道两位朋友的身份不一般，但是，光明神的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还是令她吃了一惊。

　　徐维峰默然半晌，道：“我还知道，有时候，神明的陨落并不是真正的消亡，而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阿波罗轻声叹息，“很可惜，于他而言，不是的。或许，他的生命早就消逝，只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到你的面前而已。否则的话，一个凡人，是无法给予他致命一击的。”
　　“是因为你们奥林波斯神明的围剿吗？”
　　徐维峰想起了在海中看到的攻击画面，虽然能够猜到结果，他还是问了一下。
　　光明神没有说话，显然认可了他的推测。

　　“你可以救他吗？”
　　徐维峰问道。
　　他看着阿波罗，目光之中流露出恳求之意。
　　“任何条件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光明神温柔的目光凝视着他，缓缓摇头：“虽然我并没有参与对混沌之神的围剿，但是，这也不意味着，我乐于看到他的存在。”
　　徐维峰的眉头微皱，正想说点什么，阿波罗补充：“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倒是极有可能。
　　徐维峰不说话了，突然之间，就感觉满心疲惫，心里面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的地方，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垂首，盯着卡俄斯毫无生气的脸，目光黯然。

　　米莉娅突然说道：“或许，你应该寻找他的信徒或者追随者，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种信徒复活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的事情，在历史上并不罕见。
　　徐维峰抬头，问：“他有吗？”
　　米莉娅犹豫了。
　　“大概……有吧。”
　　每一个神明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混沌之神……虽然没有听过他的存在，但是从理论上来讲，应该有吧，只是非常隐蔽而已。
　　徐维峰看向了阿波罗。
　　他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但是，我可以把他的身体保存起来，以免遭到外部力量的侵蚀。等你想到办法之后，再把他复活。这是目前为止，我唯一能够为你做到的事情。”他用低柔的声音说道，眼中流露出歉意。
　　徐维峰想了想，点点头。
　　确实，截止目前为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既不可能将卡俄斯埋进土里，也不可能把他随身携带，只能交给阿波罗了。
　　他虽然可疑，但是，应该没有动机去毁掉一具神明的身体，那样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纯净浓郁的光明元素从阿波罗的指尖流淌出来，像春蚕吐出的细丝一样，一根又一根地缠绕着卡俄斯，又一层接一层地将他包裹起来，形成一个透明的茧。
　　他躺在茧的中心，在光明元素的滋养之下，脸色好了一点，不再泛着青灰的死气，而是白净得如同不含杂质的玉石，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我会将他放在佩里斯的神庙之中，倘若你愿意，随时可以过来。”
　　“嗯。”
　　徐维峰又问：“他的灵魂，在冥界吗？”
　　阿波罗思索了片刻，道：“不一定。并非所有的魂灵都会进入那个地下王国，尤其是神明的魂魄……你刚刚进入冥界，见到哈迪斯了吗？”
　　徐维峰点头。
　　应该见到了。虽然他和通道尽头的男人没有交谈一句话，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冥界之主哈迪斯。
　　“你问他了吗？”
　　“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胸口的光明元素和米莉娅唤了回来。”
　　“那么，混沌之神的魂魄应该不在那里。否则的话，哈迪斯只要唤出他的魂魄，就可以作为你的羁绊，令你永远留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阿波罗走了过来，伸出手掌，轻轻按压在徐维峰的胸膛之上。
　　他不安地动了一下。
　　“别动，”光明神柔声安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看看你的心脏而已。通往冥界的道路并不干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哈迪斯已经在这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冥界的气息会盘踞在你体内，逐渐侵蚀你的身体，最终将你同化，变成一个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傀儡。阴险的哈迪斯就是用这种方法来获取信徒的。”
　　徐维峰顿时想到了那名水手，于是不敢动了。

　　光明神的手掌虽然以虚影的形式存在，却仍然令他感到宽厚而温暖。
　　珍贵的光明元素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全身舒坦得像是泡在温泉之中。
　　终于，一缕黑气被逼出身体，如同一条黑蛇，游走于空气之中，然后迅速被纯净的白光包围，消失不见。
　　阿波罗的眉眼舒展开来。
　　“可以了。”他说，“现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他凝成的虚影淡化了许多。
　　但是，仍然能够看出他眼中浓浓的不舍。
　　他伸出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徐维峰的头发，当然，或许只是做出抚摸的动作而已。
　　徐维峰的发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虚影已经无法化为实质。
　　“我得走了，”阿波罗说，“和哈迪斯的较量耗尽了我的力气。当然，休息好了以后，我还会再来的。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徐维峰微一点头。
　　“多谢，再见。”
　　阿波罗：“……”

　　光明神带着卡俄斯离开以后，浓郁的光明元素也随之淡去。
　　黄昏的金色光线探进小巷，洒在两人身上。
　　徐维峰站着不动，久久不发一言。
　　他满心满脑都想着卡俄斯的事情。

　　米莉娅突然咳了一声，说道：“忠贞不二是一种优良的品质，但是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一直被困在原地。”
　　“……”
　　徐维峰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米莉娅道：“好吧，我直说吧。我觉得，和卡俄斯相比，光明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你不妨试着接受他。”
　　同伴刚才的态度，过于冷淡和客气了。
　　她都替光明神感到心塞。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徐维峰在心里补充。
　　“得了吧，普通朋友会有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吗？”米莉娅嗤之以鼻。
　　“不要操心我的事情了，还是说说你吧，”徐维峰赶紧转移话题，“坦白说，你刚才是不是被哈迪斯操控了，或者说被部分操控了？”
　　“是的。”
　　一说起这个话题，米莉娅就郁闷。
　　这种控制手法非常巧妙，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之下，一步一步地沦为冥王的帮凶的。
　　直到在抢救卡俄斯的过程中，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清醒过来，并且想起了关于冥王傀儡的古老传说。
　　她越看水手，越觉得像，于是拔出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