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51、十月十二

　　这次的案子与前不久一个非常骇人的事件有关。那日正是12号，主城区的延秀路主干道，一群人在过马路时忽然集体趴下来匍匐前进至马路中央处，宛若在举行某项神秘的宗教仪式一般。之后，一轿车撞开路上的其他车辆飞驰而来，碾压过匍匐于地的三十二人，再撞开车辆飞奔而去。
　　有路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但因场面实在太过残忍血腥，如今已无迹可寻。卢那手上的资料中有当时监控画面的截图，从图中可知，那些人匍匐时的队列十分整齐，仿若一条由人拼成的地毯；轿车行驶时路线笔直，明显冲着匍匐于地的人而去。换言之，此次事件实乃人为策划，说成恶性集体自杀事件也无不妥。
　　“对外发表的说法是□□团作祟。但尸检的时候，鉴定科在尸体上发现了一种来自于蛇类的特殊神经毒素。而部门的数据库中，恰好有一位善用该蛇毒作案的异类。”晨星说，“她名叫刘婵娟，被地下异类称为‘蛇女’，拥右操控蛇类的能力。十七年前，她和她弟弟刘禅嗣一同被部门逮捕，后在一年前趁着某场意外成功逃了出来，而她弟弟却葬身火海。”
　　卢那：“那么这案子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刘婵娟了？”
　　“八九不离十。还有一些发生在之前的出现过该种神经毒素的猎奇案件，部门怀疑都是刘婵娟干的。”
　　“有任何找到她的线索吗？”
　　晨星摇了摇头。
　　卢那皱眉想了想，指着报告上的数字说，“这里，为什么死亡人数是三十二人，且六人在被车碾过前就已经死亡了呢？难道刘婵娟想以此来表达什么吗？”
　　“她和她弟弟都被部门关起来过，恐怕对部门心存怨恨。这些个数字或许与此相关，我明天去看看能否翻出他们姐弟俩的档案。”
　　“嗯。”
　　“卢那，难道我们以后天天都要开房了？”
　　卢那差点一口水呛死，“什么开房，不能换个好听点词吗？”
　　晨星一脸孩童般的单纯天真，“难道我说错了？”
　　卢那无语凝噎片刻，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开了一件旅馆的双人房。不过天天开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的钱包可没那么肥硕。”
　　“抱歉。”晨星内疚地垂眸，“都是因为我，让你和王叔闹掰了。”
　　“不是你的错，而是你提醒得很对。”卢那安慰似的摸摸晨星的脑袋，“我们和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远离才是保护他的最好方式。更何况，他这次的确过份了。”
　　“可就这样连家都不回，不太好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长辈啊。”
　　“我知道。所以等这次案子解决后，我们就回家吧。”
　　“嗯！”晨星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杭城七中。
　　上午第二节课与第三节课之间隔了二十五分钟，正是所谓的大课间时间。累乏的学生可到外面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活动活动身子，没吃早餐或早餐没吃饱的学生们可去购买食堂准备的点心。同时，这段时间是普通课间的两倍，也很适合增进师生间的关系。于是，和玉笙把沈连寂叫到了一处安静地。
　　“沈连寂，你昨天为何问我关于约瑟夫医生的事？”
　　“因为我听说约瑟夫医生是部门的外聘顾问，负责一部分异类的心理咨询。”
　　“你也向他咨询过？”
　　“没有，只稍微聊了几句。”
　　“聊了什么？”
　　沈连寂冷漠，不答反问：“老师，约瑟夫医生和你说了什么？”
　　和玉笙一时语塞，难以说出口。沈连寂道：“你不该相信他。”
　　“为什么？”
　　“他表面上温和，实际的为人却正好相反。”
　　和玉笙冷静下来，尝试着重新看待此事——约瑟夫既是部门的外聘顾问，应该没道理说部门不好，可他为何……
　　“他向你说了关于部门的黑幕？”
　　和玉笙震惊，“你怎么……”
　　沈连寂不以为意：“常有的事了，对政府不满而挑刺污蔑人比比皆是，而部门也的确不是毫无污点。在这点上，老师，我们的利益关系是一致的。”
　　和玉笙再看了沈连寂一眼，顿了顿，妥协道：“约瑟夫医生说，部门对佩均的照顾，是另有阴谋。”
　　“他这么说的依据在哪？”
　　“佩均吃的药似乎有问题……还有，我问过杨组长了，至今为止，没有一名异类成功脱离监护、回归社会。要知道，异类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但是却没一个……”
　　沈连寂眼珠一转，“老师，你还和别人说过吗？”
　　“没有，”和玉笙摇摇头，“毕竟在这方面，除了你和秦莘野之外，我再没可以谈的人。”
　　“蓟州街123号。”
　　“诶？”
　　“那个人是这方面的相关人士，你可以去找他。”
　　晨星进入策处科三组的办公室，看到甯安正在里面查看着什么后，默默伸出手敲了脑袋一下，感到痛觉后才相信自己没在做梦。甯安向晨星一点头，以示礼貌。晨星也立刻回礼，接着走到另一台电脑前，登录部门的内部系统搜索了一番。
　　屏幕上跳出了许多有关刘婵娟的资料。她简单浏览了一下，上面多是关于逮捕刘婵娟时的记录，并无其被关押期间的事。再从头到尾仔细看了几遍，根本没有任何与“32”“29”相关的信息。她转头看了眼躺在座椅上、右手伸至窗外抖烟蒂、闭着眼睛的施杨，走过去，问：“组长，你在梦游吗？”
　　施杨悠悠地抽了口烟。
　　不回话，那就说明醒着。晨星道：“关于昨天派下来的案子，我想查看一下关于刘婵娟的档案。”
　　“……”
　　“部分资料设了查看限制，我的权限不够。”
　　良久的沉默后，施杨终于开口了，“部门为什么设置等级权限？”
　　说罢，捻掉烟，随手抓起一份文件盖脸上睡了。见此，晨星也不好再坚持下去，朝看过来的甯安尴尬一笑，走出部门，拨通了卢那的号码。
　　“抱歉卢那，我没找到有用的信息。刘婵娟似乎与部门的特殊机构设施有关，我没有权限阅读。”
　　“设施是……”
　　“制造‘怪物’的地方。”
　　“原来如此。因为不想机密泄露吗。”
　　“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见门前招牌上写着营业时间为早上九点至下午五点，和玉笙正打算打道回府，却不料店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笑嘻嘻的脑袋探出来问：“是和老师吗？”
　　“你认识我？”
　　“沈同学事先和我打过招呼了，来，快进来吧。”
　　风逸才风风火火地给和玉笙泡了杯茶，态度极其热情。和玉笙一番感谢，从包里拿出了好几个分别装着一粒药片或药丸的塑料袋，“这些药，你能帮我检测一下是否有问题吗？”
　　“当然可以。”风逸才接来看了看，“我去，这么多，每天光是吃药都能吃饱了吧？”
　　和玉笙脸色难看。
　　“和老师，我可以问问你要我检测这些药的原因吗？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些药，是从附二医开来的吧？”见和玉笙震惊地看向自己，风逸才笑笑，“和老师，其实我想说，异类的体质不同于正常人，不同异类之间也各有‘特长’。有些对普通人来说是有害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却不痛不痒。因此我能给你的检测结果，不一定适用于史佩均。”
　　“那我如何知道佩均安全？”
　　“如果部门真想史佩均死，那还不简单？他脖子上的狗环里就有堪比氰/化/钾的毒药，一旦注入，即刻丧……”
　　“你说什么？佩均脖子上的银环里有毒药？！”
　　“不是不是！你get错我的点啦！”风逸才连忙道，“我的意思是，部门要杀史佩均，轻而易举，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给他下慢性毒药。所以说，你完全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用担心？”和玉笙满心忧虑，“说不定，这些药都还只在试验阶段，而佩均就是替他们测试药效的实验品……”
　　“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那么有点道……不对！”风逸才挠挠脑袋，他一拙口笨腮的人，怎么偏偏担上个劝慰人的重任？“你护夫心切，我懂。但再怎么心切，也不能冲动用事啊，搞不好，就被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趁虚而入了呢？”
　　“……敌人？什么敌人？”
　　风逸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慌忙道：“不是，我是想说，近年来，异类因为在部门底下的待遇越来越差而纷纷跳槽去一个打着‘为异类争取自由’的旗号、名为塞勒涅的组织。正所谓，民心是一国存在的根本，部门就算再怎么专制，在现今的形势下，也不得不放宽政策。还有一点……”他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有时候，有些人本能免过一劫，却由于自作聪明的怀疑招致祸端，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和玉笙沉默了一会儿，向风逸才微微一鞠躬，离开了。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风逸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沈同学，你亲爱的和老师来了，他叫我帮忙检测一下史佩均吃的药里面有没有毒。”
　　“你答应了？”
　　“不然他怎么肯回去呢。”
　　“你真打算帮他验？”
　　“是啊，‘顾客至上’可是我的第一理念。不过，这也只是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
　　“部门行事，要不雷厉风行、教你反抗不得，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任你如何调查也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风逸才拿起药袋端详了几眼，“换句话而言，下毒这种小儿科的三脚猫技俩，部门才不屑呢。不过，他们虽说不会下毒，可保不准会在药里添其他东西。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你和老师和史佩均？还特地嘱咐我……”
　　“这很重要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不应该相互了解了解吗？”
　　沈连寂沉默了片刻，“莘野喜欢他的课。”
　　风逸才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倒不是笑沈连寂敷衍，而是笑这正是真相。
　　从昨天开始就状态不太好的史佩正坐在客厅里等和玉笙，或许是等累了，他忍不住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和玉笙已坐在他身边，表情凝重。半刻钟后，后者缓缓开口道：“佩均，我忽然觉得，我真是糟糕透了。”
　　史佩均等他说下去。
　　“虽然部门对你做了绝对无法原谅之事，但对于我，是部门给了我照顾你的机会，如果没有部门，我们或许一生都不会遇见，所以从这方面来讲，我很感激部门，可是……我实在怕我是部门用来控制你的工具，我不想伤害你，即使寻求了外援，却仍担心他们都是部门安排好的，我真是……”和玉笙十分羞愧，“我怎么会这么想……”
　　史佩均不知该怎么安慰和玉笙，便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像对方在他难受时一样，轻轻抚着他的背。和玉笙说：“抱歉，明明都是成年人了，还这么闹心……”
　　“没有……”史佩均知道，和玉笙之所以烦恼，都是因为自己。
　　和玉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抱歉，尽顾着宣泄情绪了……天哪，都这么迟了？等一下，我去给你准备晚饭。”
　　他说完，立刻走进厨房着手做饭，见冰箱内的饭菜都原封没动后责怪道：“佩均，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吃饭的，怎么又不吃了？”
　　“……”
　　由于对方迟迟没动静，和玉笙走出厨房，只见手掌心和嘴边都是血的史佩均正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地上还有一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