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善》潘小麦

12、“祖传秘方”

　　两人来到镇上时已是午饭时候，要说这永城县虽然看着不大，可酒楼客栈茶馆妓院，林林总总，却样样俱全。不仅如此，作为一个交界县，永城县城外甚至还设有驿站和官道。郭小芽想当然的以为这个世界的城镇规划及配套设施本就如此，也没太在意。
　　此时酒楼正是客满人多之际，郭小芽沿着街来回转了几遍，最后终于选定了一家看起来比较上的了台面、门庭中规中矩的老字号店。那话怎么说来着，有好马不行还得有伯乐才是，有伯乐不行还得是个心眼儿好的伯乐才行啊！电视上不是常说么，这些老字号看名声比命都重要，应该不会坑小孩儿才是。
　　二人刚走进店便有小二迎上来乐呵呵道：“小公子小小姐来啦！二位来点儿啥？”
　　“叫你们掌柜的过来，我有话要说。”郭小芽正了正嗓音，不紧不慢道。
　　“哎呦！您看这中午头儿的，正是客忙时，我们掌柜的实在是走不开啊！”小二瞅了瞅二人掂量着话儿道。
　　“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看不起我们？”郭小芽一拍桌子，立时拉下脸来。艾玛，这一拍下来手还真是疼！
　　小二一看这小小姐脸拉下来了，再一瞅这小公子，脸上压根儿就一直冷着没表情，不禁心里叫苦道，我咋就这么倒霉呢？第一天当值就碰上这么一出！这俩小娃娃这般闹腾，该不会是有人指使着来砸场子的吧？正犹豫着呢，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掌柜赶了过来，打圆场道，“贵客临门怎敢怠慢。鄙人姓张，是敝酒楼掌柜，不知二位有何指教？”
　　郭小芽一看，哟，这么快正主就出场了啊！她还以为需要摔个碟砸个碗什么的才能引来主事的呢！仔细一打量这掌柜，四十岁模样，浓眉须胡，看着倒也是个憨厚老实之人。郭小芽心思百转，估摸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张掌柜大安，着急见您使了糙法子，小女子这厢先赔礼了！”
　　张旭虽是掌柜却也是子承父业的老实人，所以虽见眼前两个是小孩子，却倒真没生出怠慢之心，再说，不过是小孙子孙女淘气的年纪，便是两个人闹，他也不好太过计较，“正是在下，不知二位有何指教？小店不足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张掌柜啊！”郭小芽淡淡瞥了眼挂在墙上的菜牒儿，略带惋惜道，“这如意酒家也算是咱镇上的老字号了！当年家父未蒙难还乡时便常常提及家乡的老商号菜好吃，怎地这么多年了，菜色不增反而变少了？莫是出了什么变故？”
　　郭小芽这话，一是要给自己编个身世背景，让掌柜的不要怀疑自己为何眼生，那是家逢变故刚刚回乡避风头的缘故；二是表明，虽然俺看起来穿的不咋地，当年俺也是富贵过滴～
　　不过郭小芽完全想多了，憨厚如张旭压根儿就没想到过这俩小娃身份不明、出现古怪的问题，反而郭小芽说的菜色少问题，倒是触动了他的神经，心下也跟着很是一番感慨。原来，郭小芽这话还真说到了张旭的心坎上：话说，这如意酒家是张旭从他爹那、他爹从他爷爷那继承下来的，张家老爷子当年在京里的富贵人家做过大厨，退下来后便回乡开了这如意酒家，老爷子空有一身做菜本事，可儿子孙子没一个能继承下来的，结果一代传一代下来，周边的酒楼馆子愈来愈多，自家店里的菜却还是老几样……张旭最近就在发愁，店里的回头客明显不及以前了！见小姑娘这么一说，也不禁叹道：“是啊！这菜色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时间久了，或是被有心人学去了，或是吃腻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啊！”
　　哦？歪打正着了？！郭小芽心中一喜，仍配合其惋惜道，“张掌柜忧心得是，只是可惜了这老字号了啊！话说我们郭家跟咱这老字号还是颇有渊源的呢！来来，张掌柜，快请坐！那个谁，小二，来碟花生米来几个小菜，上壶好茶……”郭小芽自然熟地吩咐道。
　　那张掌柜近来本就比较苦恼，再听这小客人的话又说到了他心坎里了，便也不反对什么顺势坐下了。那小二见掌柜似是默认了，则是立马跑到厨房端来几个小菜。
　　不一会儿菜酒上齐了，郭小芽小大人似的给掌柜的斟上酒，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张掌柜虽做掌柜多年，毕竟只是守着祖业，有阅历却缺少见识；郭小芽虽然年轻，毕竟在餐饮业发达的现代生活了多年，便是耳濡目染或从其他地方借鉴来的，说起来也比单一的古人做法有创新的多。
　　眼见一碟花生米见了底，茶也斟了两回，杨瑞埋头吃得也差不多了，张掌柜基本上相信这姑娘落魄的富贵人家出来的了，乡下小门小户的，哪里会懂那么多呢？他不知道的是，在现在有一种东西叫度娘，差不多可以帮你查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还有一种行为叫装逼，郭姑娘当年系花冷美人的称号就是这么装出来的，她们寝室没一个不知道这丫就喜欢抠着脚丫子跐溜跐溜吃泡面了，那样子实际上说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郭小芽见火候差不多店里的客人也走得所剩无几之时，慢慢转向正题，“张掌柜啊！闲话也不多说了，我这里倒有一道祖传菜色不知掌柜可愿一试？”
　　张掌柜坐下时本就闻着篮子里有浓郁的肉香传出来，这也是他觉得两个娃娃不是吃白食的另一个原因，肉都能吃得起，倒也不像是要出来骗几碟小凉菜的。
　　再一瞧这菜色，上层红绿相间，下边鸡块也与往常所见不同，竟似被煎炸过般，打眼一瞅，煞是好看，像是味道极不错的样子，遂正色漱口，细细品了起来——果是从未吃过的口味，且酥软可口，且带有几分嚼头，凉沥上味，竟吃不出所为何种材料！
　　张掌柜心中一喜，又附在小二耳边吩咐几句，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个厨子模样男子。
　　那男子接过掌柜手中的筷子尝了几口，皱了皱眉又尝了几口，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这鸡？……似是炸过的？还有……油、葱姜丝、盐、蔗糖……嗯……这汤竟咸中带酸，酸中带辣？……恕在下火候未到家，敢问剩下的是何种食材？”
　　出来这人是张掌柜家四子，本名张东，虽未继承家风学得厨艺，却有一身了不起的绝活：品菜。永成县有个说法，那就是“做菜的张家老爷子，赶不上品菜的张家老幺”。是说张家老爷子做菜出名，赶不上张家老幺品菜厉害。虽说有些夸张，却也可以看出这张东确是个厉害角色。
　　当然，对此郭小芽也是打听过了的，不过，既然敢来这儿，那肯定是有所准备的。古时中国很多佐料虽然早已存在，但应用到饮食上却基本上还是明清之后的事儿，郭小芽的这道菜里就是多加了一些不曾用过的团粉、高粱酒、豆瓣酱还有古人还未开始吃的山奈、丁香、小鲜菇、炝椒等等，这些东西在当地极为普通，却鲜少有人用来做菜，这是郭小芽穿越后观察了多日发现的规律。另外，为了确保独家，郭小芽还往里加了自制酸菜，这也算是这世间绝无二份的。
　　那张掌柜听到幺子的话不禁大喜，连自己儿子都确定不了这菜的具体配料，那其他人更是无法品出所以然了，若是此菜推出，绕是那些有心之人想学也无可奈何了。这般一想，也不把俩人当孩子了，脸上堆满笑容乐呵呵道，“小小姐是个实诚人，咱也不绕弯子了，看小小姐如此装扮，想必是家中有难处急需用钱。今儿个您既然把菜端到这了，咱就说个痛快话，您看多少银子换您的秘方？”
　　见掌柜的将自己家里归结于富贵人家中道没落，郭小芽也不否认，顺杆儿往上爬道：“张掌柜也见了，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兄妹也断不会将这么重要的秘方就此出售。您这儿是老字号，想来也知道祖传秘方的分量，我也就不废话了，不二价，这些！”郭小芽伸出两根指头笑呵呵道。
　　张掌柜本来见是两个孩子还没太放心上，待到郭小芽张口要价时，才心下一惊，感情自己大意了，这两个孩子要价还真是狠啊！可这两百两银子未免太高了，虽说自己是老店有些积蓄了也有点儿吃不消啊！……思来想去许久，张掌柜才慎重开口道，“不瞒小小姐，这要价老夫有些承担不了啊！互相让一步，一百两如何？”
　　郭小芽对天发誓，她比划的两根指头是二十两的意思，还是为准备还价做周旋准用的。这一下子变成一百两了，那可是一栋宅子啊！啧啧，没想到古代祖传二字这么值钱啊！郭小芽顿时觉得自家的小心肝跳的是扑通扑通的，但面子上还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这，如此价格真是有愧于列祖列宗啊！……”
　　然后再是一番讨价还价，两方以一百二十两成交，外加一份协议，约好郭家以后不可将此秘方卖与他人。看在银子的份上，最后，郭小芽还附赠了几句：眼见天儿便冷了，这山鸡锅子若是用铜盆装着，可加入汤汁煮沸，扔进青菜去做涮锅吃，也是项不错的收益。
　　涮锅是北边人吃法，张掌柜的以前倒也吃过，但那是贵人请吃沾了光，被郭小芽这般一提点，恍然想到，是啊！这涮锅一直没在本地兴起过，要是自家做了，那可是县里头一份啊！顿时，更觉得自己这一百二十两银子花得值了。
　　怀揣着银子，郭小芽心里乐滋滋地面上却装得痛心疾首的离开了。临走还不忘拎着自己的小篮子要回自家的瓷盆并嘱咐张掌柜这顿饭算他请好了，理由是自己正心痛呢再掏钱那就是加上肉痛了。
　　对于郭某人来说，只要是要她钱就等于割她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