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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京城 ...

  •   宋流萤的话里暗含着讽刺,谢濯却像是听不懂,他皱皱眉头:“怎么会呢?我哪里有那种吸引人的本事。”

      宋流萤放下斧头,接过谢濯手里的毛笔:“谢谢你。”

      他不欲再纠结谢濯到底待他如何:“我会好好学习的。”

      反正不管如何,都只是这几个月的事情,还不如抓紧时间学点东西。

      之后,他取出一份契约,给谢濯看后撕了:“这份契约到此为止,你不用再给陶希工钱,那两头猪以后由我来养,你什么时候想要,我就什么时候交还给你。”

      他又找出从谢濯那里得到的银子:“不是很多,希望您不要嫌弃。”

      敬词的使用让谢濯心口一紧,他有些不好受:“流萤,你不用那么客气,我们是、我们是……”

      “好朋友”三个字他说不出口,因为明显不是,以及,说了以后他又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宋流萤呢?

      可其他的关系?好像更没有符合的。

      宋流萤不在意地接过谢濯的话:“只是现在而已,我可不会一直对你客气。”

      他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谢濯看着恢复了情绪的宋流萤,淡笑道:“那就好。”

      果然还是这样的宋流萤,活泼且有趣。

      情绪起伏的清晨就这样过去,谢濯在家无聊,便提议自己去割猪草,宋流萤拗不过,随便找个背篓出来,丢给他:“装不满你就死定了!”

      叽叽喳喳的真是烦人!

      谢濯信心满满:“放心,我不仅能装满,还能来回好几次。”

      呵,宋流萤在心里冷笑,你最好是。

      事实证明,宋流萤的冷笑完全是正确的,因为谢濯在干活上面完全就是个白痴,他既不知道哪些草猪可以吃,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割得又快又准,结果就是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背篓还没高上去一掌宽。

      谢濯气馁且筋疲力尽,躺在草地上吹风休息,一动不动。

      宋流萤擦擦汗,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提着锄头悄悄去了别的地方——他实在是不想再听见谢濯的“流萤,这是什么草?猪可以吃吗?”这句话了,真的很让人暴躁!

      谢濯用余光看着宋流萤离开,眼睛里泛起笑意,他喜欢宋流萤暴躁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宋流萤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谢濯转而凝视起天空,很蓝很清澈,云不再是一团一团的,而是丝丝缕缕,如烟,如雾,不可爱,但自在。

      风又吹了过来,很轻很轻,一切事物都晃动着,发出和谐的窸窣声,和京城里完全不一样。

      京城,谢濯愣了一下,不过短短数日,他竟对那生他养他的地方生出了一丝陌生,这真是可怕。

      他揪棵草放进嘴巴里,酸酸的,怪不得宋流萤会喜欢,天热的时候含着确实很舒服。

      京城,谢濯又默念了一遍这个有些生锈的名字,顷刻间,无数热闹的场景涌进脑子里来:

      飘着浓香的巷子、人满为患的食铺、你争我斗的比武场、满堂喝彩的戏楼、……还有那轻绸薄缎、小曲婉转的河畔高楼。

      河畔高楼,世家公子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清茶薄酒,才子佳人,品诗作画,在那里,情事反倒成了最低俗的事情。

      谢濯想起那里面的热闹光景,再看看如今这周围的荒芜静谧,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落。

      或许,他是时候该回家了。

      但在那之前,他看着宋流萤离开的方向,精神稍微昂扬,并暗暗许誓——他一定要教会他的贤弟识得至少一百个字!

      哦,不对,他忽而又沮丧——在做所有的事情之前,最需要被他解决的,分明是眼前这篓可恶的猪草!

      哎,这真是十分地疲惫,且不幸。

      磨磨蹭蹭地,谢濯回到田间地头。

      他是真的不会做农活,知道的草类也少得可怜,就是宋流萤告诉他的那几种,偏偏那几种草还被割得狠,几乎找不到身影。

      割了半天,太阳越来越烈,谢濯艰难直起身子,看着只装满一半的草沉默。

      突然,他看着脚边不知道是谁家的大白菜,嫩绿嫩绿的,生得可好,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猪,一定是可以吃白菜的吧?

      就在镰刀蠢蠢欲动之时……

      “你想干嘛?”

      是宋流萤。

      谢濯身子一僵,直起腰来:“嘶~”

      他堪堪扶住腰:“扭、扭到了。”

      宋流萤:“……”

      他郁闷,过去搀住人:“真的还是假的?”

      谢濯顺势靠着宋流萤,声音可可怜:“疼。”

      宋流萤看着他额头的薄汗,认了:“回家吧。”

      谢濯抱紧宋流萤的手臂,眨眨眼睛,指着地上的背篓:“猪草……没割完。”

      宋流萤:“……”

      他放开谢濯,不语。

      谢濯撑在一旁:“你……”

      宋流萤看他一眼。

      谢濯闭嘴。

      宋流萤将谢濯的草全部放到自己已经满满当当的背篓里,再用力压紧,最后用绳子固定好,甩到肩上,又去扶谢濯:“走吧。”

      肌肤相触的瞬间,谢濯像是被烫到那般:“我、我自己走吧。”

      他闪躲开来,一瘸一拐慢吞吞开始走。

      宋流萤看着他别扭的姿势,稀奇,且嘲笑:“你现在就像只鸭子。”

      “嘎嘎嘎~~”

      路边恰巧走来几只。

      谢濯:“……”

      宋流萤伸手:“到底要不要?”

      谢濯:“……”

      他将手放过去,屈辱:“要。”

      本就远的路,两个人一磨蹭就更远了。

      兴许是疼的吧,谢濯没什么心思说话,他心不在焉,一会儿看看宋流萤,一会儿看看那背草,一会儿又看看远处的树。

      宋流萤被他看来看去,看得心烦,最后终于忍不住暴躁:“看我干嘛?!”

      声音可大,谢濯不得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侧目,看着汗如雨下的宋流萤,心里闷闷的:“对不起。”

      他是想逗宋流萤玩,不是想成为宋流萤的负担。

      况且,他谢大少爷一向高傲,哪里落到过这种需要人帮助的境地?

      宋流萤抹一把汗:“那你回家吧,我要学字的时候再去找你。”

      言真意切,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应付没有任何生活经验的谢濯,感觉比只会啼哭的小孩子还让人头疼。

      谢濯:“……”

      他贴近宋流萤,坚定道:“我不。”

      那家里连个说笑的人都没有,无趣透了。

      宋流萤:“呵。”

      谢濯给他捶捶手臂:“夫人辛苦了,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宋流萤:“……”

      他婉拒:“不必了。”

      谢濯:“……”

      他委屈,且来了劲:“不,我就要做。”

      宋流萤深呼吸一口:“那你就煮粥、煮鸡蛋吧。”

      毕竟是自己的老师,他要尊重一点,不能骂。

      谢濯却睁大眼睛,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他一咬牙:“不,我要做满汉全席!”

      宋流萤:“……”

      他开始在脑子里搜索,有没有欺师灭祖还得到了善终的例子,发现没有后心里遗憾,忍住暴躁好脾气劝道:“我没有那么多食材,况且,家里只有你我二人,做多了也是浪费,所以,就简单做一点吧,好不好?”

      谢濯:“……好。”

      他揉揉耳朵,不知道是因为“家里”,还是“你我二人”,还是“好不好”,亦或者是全都有之,总之,宋流萤这句话弄得他浑身痒痒的,不自在极了。

      到了家里,宋流萤让谢濯去休息。

      谢濯不肯,他拉个小木凳坐到屋檐下:“我要看着你。”

      宋流萤:“……”

      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什么都不能说。

      中午天热,他不想耽搁时间,便自己忙碌了起来。

      谢濯安静追随着他的身影,从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到猪圈,再到厨房,最后是他的面前。

      “吃饭了。”宋流萤端着炒菜进屋。

      谢濯慢吞吞跟在他的后面:“我帮你。”

      宋流萤放下盘子:“不必,你自己坐好。”

      说着走去厨房端别的菜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濯看着那缺掉一个口的简陋盘子,心里生出些陌生的情绪。

      他不是第一次蹭宋流萤的饭吃,却是第一次愿意去在意,宋流萤困顿的生活状态。

      “发什么呆呢?”宋流萤的声音响起,他将一碗米饭递给谢濯,“快吃吧,吃了去睡午觉。”

      谢濯心情恹恹:“好。”

      话虽如此,实际上却是有一嘴没一嘴地挑着,一看就不是在好好吃饭。

      宋流萤看见后,筷子一顿,而后垂下眼睛,自己扒自己的:“只有这些,你要是不想吃的话,就饿着吧。”

      闻言,谢濯放下筷子。

      宋流萤手下一紧,嘴里的食物突然没了味道。

      谢濯似无所觉,声音轻快:“我让张婶来给我们做饭吧!这样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宋流萤:“……”

      谢濯还在继续:“反正在哪里都是要做饭的,我们长得好看,张婶的眼睛还要舒服一点呢。”

      宋流萤:“……”他发现谢濯真的很不要脸。

      但他还要,于是果断拒绝:“不。”

      被拒绝的谢濯泄气:“为什么呀?”

      那厨房又闷又热,做个饭汗水都不知道要淌多少,有人接手不好吗?

      宋流萤将剩下的饭两口扒完:“你可以回去吃饭,反正我不要。”

      他不习惯自己的家里有太多人,谢濯已经是例外了。

      见宋流萤态度坚决,谢濯失落低头:“好吧。”

      看来,他这个大厨还是要出手了。

      饭后,洗完澡,宋流萤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谢濯拖着还有些疼的腰进来,轻轻躺到宋流萤旁边,看他。

      说起来,宋流萤还是第一个与谢濯同床共枕的人。

      谢濯虽然看上去风流多情,追求者数不胜数,但其实,过得一直都是清净单调的生活。

      他厌恶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只喜欢自己的。

      至于宋流萤是怎么成为第一个例外的,老实说,谢濯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睡意朦胧里,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大概是村里空气好,宋流萤很干净的缘故吧,他喜欢他清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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