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二嫁》金山闪

19、晋江

　　盛明姬不欲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眼睛盯着自己的婢女道，“解药呢？”
　　既是迷药，定会有解药，不然她们之前如何恢复正常。

　　李宥安揽在她腰肢间的手臂紧上一紧，他人看着瘦弱，手臂的肌肉却十分有力，箍在腰间，硬如铜铁。

　　盛明姬羞恼他的无所顾忌，却也无可奈何，心里更是担忧这药用久了恐伤身，便冷下一张脸，“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你不许再为难我。这里是女子学堂，你们三个男子在这里做什么？”
　　她作势要赶他们走。

　　这幅利用完就丟的架势反而取悦了的李宥安，他轻笑两声，胸膛的震动震得盛明姬指尖发麻。
　　她忍不住蜷缩起指尖，虚虚握成一个拳头，隔断这种感觉。

　　大拇指的指腹在那隐约消退的红痕处摩挲了两下，李宥安眼神暗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出神。

　　盛明姬悄睨着他，过了会儿，李宥安从出神的状态中恢复，松开指间桎梏，她松了一口气。

　　临走前，李宥安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直看得她心如擂鼓。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

　　不知不觉，在这眼神下，盛明姬虚握着的拳头慢慢攥紧，手心泌出一片冰凉的汗，又湿又滑，待到李宥安走远，她急乱的心跳才的慢慢平缓下来。

　　这时，身侧的红菱略睁着迷迷蒙蒙的眼睛，用手扶着发沉的头，低声咕哝道，“怎么好像睡了一觉似的。”

　　盛明姬虚垂着眼看着裙边。

　　又听见红菱自言自语，“咦，刚刚还看见顾家大公子在哪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她也没指望自己的疑惑得到解答，一面跟着盛明姬的往前走，一面小声嘀咕。
　　若柳性格更为沉稳，不像红菱咋咋呼呼藏不住话，她心思细腻，几乎是醒来的一瞬间便注意到盛明姬身上的异常之处，眼睛的一直暗暗看着她身上凭空出现的配饰，暗藏担忧。

　　盛明姬一直没提，主仆几人心照不宣的往前走，谁也没有多嘴提到这件事。心大的红菱倒是想问，还没开口，被若柳的一个眼神制止，好奇的心立时吞进肚子里。

　　绕过灌木丛，一排青瓦白墙的房子外围圈着一圈木制的游廊。游廊底部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穿过，不知去往何处。

　　盛明姬踩着木梯登上游廊，屋舍很是别致，窗明几净，墙上开了数扇窗户，正对着光，屋内光线大好，读书声朗朗上口。每间屋舍都有不同的用处，她一路走一路看，有学书本的，有学刺绣的，有学绘画……应有尽有。

　　对此，盛明姬感到十分满意，决定明日就将蘅姐儿送来，就算不学上些什么，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

　　待将整个书院完全看完后，她决定打道回府。

　　出了偏门，马车还有几步路远，主仆几人必须要步行前往。马车停原处，马夫不知所踪。整个马车被一种古怪的寂静所包围，遗世独立，与周边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盛明姬的步子顿时钉在原地，可来接应的小厮暗处窥探和逼迫的眼神驱使着她。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登上马车后，“失踪”的马夫匆匆赶来，胡子拉碴，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显得阴郁许多，一双眼睛藏在蓬乱的黑发中，阴恻恻的。
　　除了府上那顶两乘小轿，马车是使用最为频繁的代步工具。不说与马夫多相熟，盛明姬是认得出马夫的。此刻，她能明显感受到马夫的异常，而这一点异常皆来自于马车里面的这个人。

　　马车中的人胆大妄为，并未收敛自己的呼吸声。

　　一靠近马车，盛明姬就察觉到了这股细微的声音。她强忍着对未知的恐惧，笃定对方不敢在闹市中出手，摆手让两个担忧的婢女退下，镇定自若地掀开马车布帘的一角。
　　陌生的颜色出现在视野中，随之的而来的是一股铁锈血腥味儿。

　　里面的人受了伤。

　　“夫人。为何不上马车？”马夫突然开口，嗓音像被火烧烟熏过似，沙哑难听。

　　盛明姬呼吸停了一瞬，尽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常，斜长的双目淡淡地睨过去，装作娇纵跋扈的模样，“我什么时候的上马车，也要你来教我？不若，这个主子让你来当？”
　　他果然沉默下去，眼中仍藏着止不住的惊悸，虚张声势，像一只被逼到穷途的丧家之犬，左手握着马匹的缰绳，右手揣在怀间，虽然极力掩饰，不合身的衣服中若隐若现一点剑刃的寒光。

　　见他这幅神态，盛明姬的心放下半颗。

　　对方越急，就越会错漏百出，直到被她抓住致命的马脚。看着模样，应当是匆忙间杀了马夫，又伴做马夫的样子，全然不知她与马夫之前是何相处的，想来是临时起意，而她，偏偏被选中，做了这个倒霉鬼。

　　心思转了两圈，盛明姬愈发气焰嚣张，在的马车车架上站着，手指头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口中骂骂咧咧地说着漠北话，她声音调软，骂起人来软绵绵的，像一把软刀子，等到反应过来时候，已经被捅进心窝见了血。
　　马夫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就连马车里面的人呼吸的也越来越粗重。

　　周围的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没有注意到，两个婢女悄悄地离开了。

　　盛明姬出行，自然不会只带两个婢女。她马车后扫了一眼，几人站桩似的站在马车的后方，身量高大，套在身上的侍卫服明显不合身，袖口短在腕上，布料被崩得极紧，下一刻，似乎就要撕裂。
　　这点落在众人眼中，为她这个“刻薄的主子”添上一份佐证。

　　闻到风声禁龙卫匆匆赶来，驱散周围看热闹的闲人。

　　见领头的人禁龙卫将军徐迟，身边的还跟着坐在轮椅上的顾之南，她心底泛起一丝焦灼。她认得这个徐迟，与顾之南狼狈为奸，也是顾时念的爱慕者之一。对方眼神不善，想来是认得她。

　　“我当是谁？”徐迟带着吊儿郎当地恶意，驱马走到盛明姬马车边，“原来是你。”
　　他故意说话说半截，留下些引人想入非非的话。

　　盛明姬期望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心落空，此刻也不免真的生出些怒气来，反击道，“不如徐将军有名。”

　　徐迟见她的模样，以为她性子娇娇软软，是个好捏面团，没想到捏了一手的刺。
　　想与她理论，可盛明姬的一门心思地注意着马夫与马车内的人，没工夫与他多纠缠，整个人又站在车架上，比坐在马上的徐迟高个半截。他想与她说话，须得仰着头。

　　一向自傲的小将军把不满写在脸上，驱马又走近几步，伸手想去扯她的袖子。

　　怒火过后，盛明姬此已经冷静下来。她年长徐迟几岁，没必要在这与他争这一时之气。
　　重要的是，马车里的人。

　　没脑子的徐迟身边陪着的也是没脑子的朋友。顾之南见徐迟在盛明姬面前没有讨得好，竟命家奴推着自己上前。轮椅将将与车架平齐，顾之南的一颗头正好高过车架，看着有些可笑。

　　他还未开口，团团包围马车的禁龙卫突然撕开一个口子。李宥安闲庭信步，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中，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走至马车不远处，他连看也未看在马车旁的两人，只对盛明姬伸出手道，“明姬，过来。”

　　事已至此，什么风言风语盛明姬已经顾不得了，她想活。这个念头比什么都坚定。
　　她朝李宥安走去，这时寂静许久的马夫突然动了，粗糙的布料骤然落下，露出一柄新月刀，朝盛明姬挥去。

　　就在的这时，箭羽之声破空而来，擦过李宥安的耳边，直直朝盛明姬而来。就在盛明姬以为自己要被射中时，铮的一声，白色尾羽的利箭与新月刀相撞，巨大的冲击力让新月刀从马夫手里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掉在地面。
　　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盛明姬双膝一软，往地面坠落。

　　徐迟的鬼使神差地，竟然伸出手，想去扶。

　　一道的寒光将他的动作定在原地。

　　马夫并非常人，错失良机后他转而改换目标，捡起地上的新月刀，刀刃一滑，那顾之南不知怎么，轮椅往前一滑，脖子就这么送至刀刃旁。
　　见血封喉。

　　鲜血溅了徐迟一脸，盛明姬也无可避免地被溅到。

　　他低头的看着自己的手，茫然无措地的看向身体歪倒在轮椅上的顾之南。似乎不敢相信，是的自己亲手送好友上了死路。
　　顾之南邻近的，只有他与盛明姬，还有那个诡异的马夫。

　　任谁，都不可能有他的嫌疑大。

　　马夫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杀了人，惊鸟被拉弦之声彻底惊吓到，反手一握，手在马屁股上一拍，马扬长啼鸣一声，撒蹄子要跑，在街上横冲直撞。
　　盛明姬不想被亡命之徒裹挟，看了看地面，闭着眼睛咬着牙往地上一跳。

　　预想中跌在地面的疼痛没有出现，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光洁的下巴。鼻尖嗅到的气息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李宥安。

　　“殿下。”她的声音颤抖着。

　　李宥安垂眸看着她，眸中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脸颊上沾染了鲜血，却有种颓靡的艳丽。他略一思索，将她裹进大氅中，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很快，盛明姬就知道他并非在盯着自己，而是，盯着她脸上血渍。

　　鲜红色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散落在雪地中的红梅。

　　他伸出手指，微微用力按在血渍上，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按出一个窝，然后移动指腹，似在抚摸她的脸颊。可盛明姬诡异地认知到，他正在用鲜血涂抹自己脸颊。
　　不仅如此，李宥安的神色中似乎隐隐透露着，兴奋。

　　徐迟失神地看着顾之南的尸体，一个经验老道的禁龙卫上前，拍着他的肩头道，“节哀。”
　　死的毕竟是国舅爷，还是在他们禁龙卫眼皮子的底下被杀的，不用想，他们都会受到处罚。

　　年纪大些的禁龙卫先是去顾府报信，又是寻人来安置顾之南的尸体，忙得脚不沾地。

　　徐迟终于回过神来，惊恐之下，他竟失了分寸，对着李宥安喊道，“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死？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这话十分刺耳，盛明姬蹙起眉头，“刚刚那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是顾之南自己要找死的，关摄政王什么事？”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当着别人的面，她还是选择维护李宥安。

　　可徐迟似乎认准了这一点，偏要纠缠转李宥安不放。

　　隐匿暗处的李毅冒了出来，虽笑着，眼神却是的冷的，再不复见嬉皮笑脸的模样，真有几分摄政王亲卫的气势来。他名义上是小厮，暗地里却是摄政王亲手培养的亲卫，认真起，连徐迟这个当将军的，都要落下几分。

　　“你——”

　　“你什么你？”李毅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他的吊儿郎当比徐迟刻意装出来的，更为随性。“看了几本不知深浅的话本，又得了几句追捧，就真当自己是个将军了，早些回家喝奶吧，别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徐迟年纪不大，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李毅这一番话正戳少年心思，他顿时涨红了脸。

　　还要理论，便听李宥安平淡地道了一句，“李毅。”

　　方还气焰十足的李毅顿时收敛起周身的气势，退至李宥安身后。

　　这会儿再直面摄政王，徐迟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勇气。

　　李宥安也并未计较他的无礼，只对着禁龙卫道，“处理好这件事。”
　　便带着盛明姬离开，期间，连一眼，也没有看过顾之南，仿佛他的死，并不能掀起任何波澜。

　　可盛明姬知道。
　　他的死，却有李宥安的手笔。

　　凭借顾之南自己，根本不可能推动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