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凉州月》小到中雪

19、到凉州了

　　说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什么天？哪种任？何方人？

　　辛昀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转换了一下脑子。

　　“她刚才的意思是……”

　　不行，刚才的对话太高能了，得让她冷静冷静。

　　她抓了一把旁边的雪，往张茂脖子里一塞。

　　“啊！”张茂给冻的一个哆嗦、差点儿没给她一刀，“你干什么？！”

　　“我觉得得冷静冷静，你也要冷静冷静。”

　　刚才小谢说的话有破绽吗？没有，就因为没破绽所以才像是编的。

　　毕竟只有编的才会天衣无缝，真正的世界那可是精彩纷呈、没有逻辑多了。

　　“你觉得她说的可信吗？”

　　“想知道很简单，她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今年刘渊就会命丧黄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是刘聪成功上位。”

　　短短一年之间，皇位换了三个人。

　　这猜是猜不出来的。

　　“那我们就等着看一看。”

　　反正总共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又不是等不起。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到时候再说。”

　　被抓走三天三夜之后，谢灵月终于又被救回来了。

　　她和星云抱头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不怕不怕。”辛昀拍着她后背，“怎么可能呢，我们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找你，觉都没睡、饭也没吃，人都瘦了一圈了。”

　　张茂和贾子规在一旁啧啧，这论起青天白日说瞎话，谁也没有她辛昀强。

　　“你们是从哪儿找到我的啊？那些胡人究竟为什么要抓我？！”

　　“他们常常抓人，没有理由的，许是就看你顺眼或者不顺眼，所以就把你了。”

　　“还能这样？”

　　还有王法没有了？！

　　“抓你的人长什么样子。”辛昀装模作样地问，“你把他们全都画出来，回头我和张茂一定抓到贼人，把他大卸八块、给你出气。”

　　贾子规附和：“就是就是，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咱们凉州的地界，真当二少爷是吃素的么。”

　　“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他们把我眼睛蒙住了，连几个人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他们抓你过去，问你什么了没？”

　　谢灵月从腰间取出那枚玉玺，故作神秘地问：“你们看，这是什么？！”

　　辛昀他们都做大惊失色状，辛昀演的尤其好、简直影后上身，张口结舌地说：“这这这……这不是玉玺吗！你哪来的？”

　　“当然是抓我的人拿出来的。”

　　她胡诌地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他们说不知道在哪里哪里挖到了这么一个宝玺，因他们不识字，又正巧抓到了我，所以就让我来看一看。”

　　张茂抓住了其中一个漏洞：“刚才你不是说，他们蒙住你眼睛了么？”

　　“那个……”谢灵月立刻修补bug，“这时候是解开了的，但他们也都蒙着面的，所以真的不知道是哪里人。”

　　这和氏璧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是虫鸟篆，确实不太好认。

　　做戏得做足，辛昀他们纷纷瞪大的眼睛、手颤抖着去摸玉玺。

　　“竟然是他们挖到的？这可是传说中的和氏璧呀！”

　　“不可能，一定是个假货。”

　　“不是说，曹丕建魏，在上面刻了大魏受汉传国玺这几个字，怎么没看见？”

　　“可见确实是假的。”

　　这玉玺是皇帝才配用的，所谓天无二日，中国的皇帝一般具有排他性的，不承认世上任何其他的皇帝。

　　“这样吧……”张茂神色凝重地说，“这个东西，暂且先放在我这边。”

　　谢灵月手一紧：“这、不大好吧。”

　　“哪里不好了，我父亲和哥哥都是朝廷命官。”

　　“就是因为二少爷你是这个家世显赫，所以得十分小心，万一被人抓到什么把柄……那多不好，还是我收着吧。”

　　辛昀继续问：“那之后呢？他们让你看过之后呢？”

　　“我就说是个印啊章啊玺啊，反正我就跟他们周旋了一阵子，幸好你们来了，不然他们一定会对我大刑伺候的，呜呜呜。”

　　两边演戏的人都演的有点累了，最后张茂喊了卡。

　　“这几日你受了惊吓，早点休息吧，我们也不能够在此停留太久，要立刻贴着赶往姑臧城了。”

　　他看了小谢一眼，最后还是没再说些什么。

　　阿骏好几日没瞧见小谢了，腻腻歪歪蹭上来、还香了她一口。

　　“小谢……”

　　“小谢是你叫的么。”辛昀过来捏了脸蛋，“你要叫姑姑。”

　　“才不是姑姑。”谢灵月拒绝，“明明是姐姐好不好，我哪有那么老。”

　　*

　　马车里垫着厚厚的褥子，她抱着阿骏睡的正香。

　　演戏三人组骑着马，冒着风雪向前进。

　　要是没有张茂的这出戏，他们此刻已经快到姑臧城了。

　　“这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

　　“咱们对他也没说什么实话。”

　　“起码我们的身份是真的，我们的人是真的，她呢？”

　　河西走廊这一路风光好的很，可惜的是谢灵月基本上都昏昏沉沉的在马车上睡觉。

　　没办法，实在是被张茂这一通操作搞得有些体力不支。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估计是自己拿玉玺或者是偷藏玉玺的时候被发现了，这也是难免。

　　至于张茂跟辛昀拷问自己、也很能理解，没直接让她身首异处已经算是心软了。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她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但他们知不知道她知道了呢，她不知道。

　　姑臧之城名，在西汉武帝时出现，缘自匈奴，匈奴人称为盖臧城，汉人依发音称为姑臧。

　　元狩二年，霍去病击败匈奴，将河西走廊纳入西汉版图，后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河西四郡，姑臧就是武威郡的治所。

　　永宁元年，凉州望族张轨出任凉州刺史兼护羌校尉，大筑姑臧城，在原有二城基础上增设四城，共六城。其南北长七里、东西长三里，地势有龙的形状，所以又称卧龙城。

　　“那是泉水潭，潭上的两座楼台嘉平年间建造的学馆，与城东门正好遥相辉映。”

　　张轨把凉州确实治理的不错，保境安民、抚定地方、多所建树。

　　为躲避中原混战，关东和关中地区的很多人流入凉州，其中不乏世家大族、宗室子弟、豪门望族，不过他们确实是没啥子用处。

　　但还有一些宫廷技师、天师高僧，则多少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我先带阿骏去见父亲，你们先自己休整休整。”

　　谢灵月拽着辛昀的袖子说：“我想要一张床，平的床。”

　　不要晃的那一种，这些日子真是被晃够了。

　　结果上了床，躺下前后翻了个身，她还是觉得不对：“我怎么觉得这床还是在晃。”

　　“又没有地震，怎么会晃。”辛昀弹她脑门，“你这是坐马车坐傻了吧。”

　　她也拾掇了一下，要去见张轨。

　　“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去？”

　　“我去，不合适吧。”

　　虽然拜见主人是礼仪，但她这身份……她就等于没有身份。

　　谢灵月坐起来说：“那个……那天他们抓我去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张氏雄霸凉州？”

　　辛昀点头：“这话我也听过。”

　　“啊？！”谢灵月惊讶，“那这这这……这岂不是很危险？”

　　这些僭越的话，都在大马路上说的么？

　　辛昀笑笑：“谁说张氏就是这一家呢，凉州姓张的可是多了去了。”

　　张是大姓，在凉州也是。

　　“像是，梁州刺史张越、酒泉太守张镇、武威太守张琠都是姓张的，也都是出自凉州大族。”

　　朝廷也不能把姓张的全给杀了吧。

　　再说了，现在朝廷自身难保了，谁也有空管凉州啊。

　　所以，眼下凉州各个姓张的都蠢蠢欲动。

　　“那二公子……”

　　“他？”辛昀鄙夷，“再给他长三个脑子也不够。”

　　“不至于，二少爷还是很英明神武的。”

　　辛昀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头发：“张茂是有几分小聪明，但难担大任，不过也用不着他担什么重担。”

　　家中的小儿子本来就是吃喝享乐的，不败家就不错了。

　　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保他一生平安顺遂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谢灵月低低叹了口气，确实、有父兄撑腰，张茂在凉州本该是最亮的那个仔。

　　而且，凉州这地界到底是荒凉了些，中原那些打来打去、你死我活的各种势力也不太愿意费力气来染指凉州。

　　不然，即使凉州有铁骑，对方如果大军压境，那也得凉。

　　“我先去了。”

　　谢灵月闭上眼睛，屋中燃着西域的香料，闻着就让人醉醺醺的。长途奔波带来的巨大疲惫感快速席卷了她，她倒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