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凉州月》小到中雪

17、真假玉玺

　　出了长安的路，谢灵月就没有走过了，不过她已经从风中略微感觉出了一丝西北的豪阔。

　　她曾想过去一趟西北，自驾一轮西北大环线。

　　“可我想的是开车去啊，驰骋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一踩油门、风光无限，七天一个来回。”

　　呜呜呜，不是骑马颠颠簸簸跑上几十年呐！

　　“快到哪儿了？”

　　“秦州。”

　　秦州，便是天水。

　　是西去凉州的必经之路，只是这条路古今并不相同。

　　陇海铁路是从西安出发，沿着渭河河谷经过宝鸡，最后到达甘肃天水。

　　——“老将军,可认得天水姜伯约否？”

　　在古代，由于宝鸡和天水间的河谷地势实在险恶，所以驿路一般都是从河谷以北，翻越陇山山脉，到达秦州。

　　到达天水郡之后，再进至金城郡，就是兰州，往前过乌鞘岭，就能抵达凉州姑臧了，这也是当年霍去病第一次出征的路线。

　　路上许是水土不服，谢灵月有几日上吐下泻，他们便在天水郡耽搁了几日。

　　“你怎么比阿骏还娇气？”

　　“我和他不一样，他生是你们凉州的人、死是你们凉州的鬼，我和凉州却没什么相干的。”

　　这天水现在也算是凉州的势力范围了，这一路上倒是没有看到太多的流民，想来是天气太过寒冷，不适宜长途奔波。

　　“等开了春，这一条路上就密密麻麻的人了。”

　　自八王之乱后，中州人纷纷逃到凉州避难，这么多人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

　　这要是安排不好，和本地的土著起了冲突，谁伤了谁、都是难办。

　　最后，还是自己给老爹出了个主意，从武威分割出一部分土地设立武兴郡，后来人更多了，又分西平郡界置晋兴郡以收容流民。

　　张茂心想，父亲终究还是忠于晋室的。

　　不过，父亲离开洛阳许多年了，若他再来洛阳看一眼、还会不会不忘初心也是不好说。

　　但还是大哥的话在理——“父亲年纪大了，没必要晚节有亏。”

　　可他们兄弟都还年轻呢。

　　继续启程，这一路辛昀骑马的时候居多，有时候也陪着谢灵月和阿骏坐马车。

　　谢灵月也偶尔骑过一两次马，场面简直不能直视。

　　辛昀嘲笑：“你这骑术实在是差，你以前没怎么骑过马吧。”

　　“没骑过马，很丢人吗。”

　　现代你想骑一回马，还挺不容易的呢。

　　路上张茂也不顾他们阻拦，老带着阿骏骑马。别看才几岁，握着缰绳倒也有模有样。

　　不过小孩子贪玩，确实受不得苦。

　　“我骑马是你爹教的，现在你骑马有我教，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叔。”张骏捂着脸说，“我冷啊。”

　　的确，现在这时候，再过上两个月，等春暖花开了，倒是策马奔驰的好时节。

　　“别闹了，阿骏太小了，快放他回马车里。”

　　这日在金城郡，辛昀突然说要洗澡，阿骏也闹着说：“我也要，我也要。”

　　“你们这是哪家的少爷小姐脾气？”

　　辛昀撇嘴：“当然是你家的喽。”

　　张茂无语。

　　“行了行了，洗就洗吧。”

　　谢灵月本来准备恪尽职守地伺候少爷小姐洗澡，洗着洗着、自己身上自然也弄湿了。

　　“这池子这么大，把衣服脱在外面，咱们一块儿洗。”

　　中间张骏的奶妈来给她们加过两次热水，让她们好好泡一泡澡。

　　谢灵月仰头靠在浴池边，热水氤氲的她整张脸红扑扑的。

　　“泡澡真舒服啊，真能缓解压力。”

　　要是有个人再来搓个背，就更爽了。

　　辛昀捂着阿骏的眼睛：“你是小男孩，不能看小姑娘的。”

　　谢灵月笑嘻嘻捏了你阿骏的水灵灵的脸蛋：“小少爷，你把我看光了，以后可要对我负责任哦。”

　　“让他娶你、这老妻少夫的日子多不到一起去。”辛昀半真半假地说，“让他老叔娶了你，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在乎这些了，哈哈。”

　　谢灵月啐了她一口。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奶妈过来送水的时候，顺带把她刚刚脱下来的衣服带了出来，交给了门外的张茂。

　　屋子里面是水声跟嬉笑声，根本听不见外面的人说什么。

　　“张茂啊张茂。”贾子规啧啧，“偷女孩子的衣服，你这也太……”

　　“谁在乎她穿什么衣服。”

　　张茂手快地在一堆衣服里面翻了一把，果然拎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

　　贾子规瞪大了眼睛，差点没叫出声来。

　　等到奶妈又上来送热水时，张茂赶紧把衣服塞给她，压低了声音：“原样放进去，别让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奶妈提着桶又出来，张茂继续叮嘱：“此事谁都不准说，尤其是阿昀。”

　　等人走远了，张茂跟贾子归两人魂不守舍地去马棚里面刷马。

　　贾子归拿着刷子的手都在抖：“阿茂，我刚才不会眼花了吧？”

　　“你没眼花，我也看到了。”

　　“啊？”贾子规手抖的更厉害了，“那……那是玉玺？！”

　　张茂不说话，他们又不瞎，那当然是玉玺了，不然还能是干饼么。

　　“不对呀，玉玺不是应该在宫里吗？而且这重量也不太对呀。”

　　他们当然是不可能见过真的玉玺，但这个显然和想象中不一样、和常识中的也不一样。

　　“不一定是真的，有可能是假的。”

　　“假的？！假的就更有问题了，她随身带一个假玉玺做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贾子规一个头两个大，“阿茂，咱们别惹祸上身。”

　　“现在说这句话，怕是晚了。”

　　他们出洛阳城的时候，也不知道这谢丫头和辛昀说了什么，辛昀要死要活非得走那天他们突袭匈奴大营的路。

　　到了那个地方，这丫头又非拉着辛昀走。

　　“我带你去看看，当初我差点被二少爷一箭射死的地方。”

　　总之，谢灵月的行为就鬼鬼祟祟的，他就一直留心，感觉她从那边摸了个啥东西出来……

　　难道，就是这个？！

　　“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样的乱世，无家可归的人多了去了。按说萍水相逢的弱女子，自然是能帮就帮的，可万一她有什么坏心？

　　“可是，她跟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没做过什么事儿吧。”

　　“当真没有，咱们跟王评闹成那样，说不定就是她在一旁推波助澜。”

　　这话贾子规就不赞同了：“那天明明是你说非要去打人的，她可没有怂恿你。”

　　“到底有没有，她心里有数。”

　　贾子规把毛刷丢进桶里：“你那准备怎么办？”

　　张茂算了算：“快到洪池岭了吧。”

　　贾子规皱眉：“你要做什么？”

　　*

　　辛昀用件小皮袄把张骏给裹得严严实实了，又对谢灵月说：“洪池岭冷的很，你别不当回事儿。”

　　别说是冬天了，夏天都冻死过人。

　　谢灵月站在马前，看着远方绵延的祁连雪山，终于到乌鞘岭了。

　　乌鞘岭东望陇东、西驱河西，名字得到了清朝才有，如今还叫洪池岭，是河西走廊的门户和咽喉。

　　进入这里、就进入了河西走廊。

　　它还是一条天然的地理分界线，3562米的海拔隔绝了从太平洋吹来的最后一丝水气。所以，一侧是大漠和绿洲，一侧是高原与河谷。

　　历史上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唐玄奘西天取经，都曾经过乌鞘岭。哪怕是二十一世纪，兰新铁路、312国道、连霍高速都得从这里翻山而过。

　　谢灵月可不想窝在马车上，错过这样绝世的景色。

　　她想、既然去了凉州，那么她此生应该也不会离开了，这就是她唯一一次经过乌鞘岭。

　　雪后一片苍茫，只见一条巨龙披云裹雾、蜿蜒曲折，南部是马牙雪山，峻奇神秘、直插云天。

　　北面雷公山高耸入云，牛头山云雾缭绕，这两山并肩而立、各展雄姿。

　　再向西望去，古浪峡壁立千仞、关隘天成，悬岩危石，天开一线。

　　“果然是四面山河如画。”

　　山岭之上，还有西汉时修建的长城，建造时自然是依山就势，沙土夯墙，掺红柳、胡杨、芦苇等，使其更加结实坚固。

　　千年之后的万历年间，明朝为了防御元朝残余势力的进攻，又增修了长城。

　　汉、明长城在乌鞘岭相会，绵延向远方，也是一种别样的浪漫吧。

　　张茂他们往来乌鞘岭的次数不少，毕竟是必经之路，自然没她这么多感慨。

　　既然乌鞘岭地势险要，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凉州在此也有守卫，张茂策马上前，对方显然认得他。

　　“二公子，你回来了！”

　　半年前，张茂他们正是带着凉州铁骑从此东入中州、救援洛阳的。

　　“只是我，北宫将军过些日子才回来。”张茂先问道，“这些日子，有见过李牧也么？”

　　守卫点头：“他四五日前刚回来。”

　　果然，那天在长安见到的果然是他。

　　辛昀啊辛昀，瞧瞧你干的好事。

　　不过这不重要，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张茂对对方吩咐了几句。

　　“这……二公子，您是要演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