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提裙骑士屈膝》大绿宝

6、第 6 章

　　等夏笛回到教室，刚好是放学时间。屁股还没坐热，下课铃就响起了。无奈只好又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刚背上书包走出教室，就有人喊住她：
　　“夏笛！”

　　是冯萧然。他也背着包，赶忙从教室里跑出来，追上她的脚步。

　　“我今天的英语还不错吧！”他得意地笑了笑，满脸自豪。

　　“嗯，很厉害，已经比我强了。我本来都不敢主动搭话的。”夏笛扭头看向他，小狗狗求夸奖，当然不能吝啬啦！

　　冯萧然听到她的肯定，更是雀跃得不行，但该走的谦虚流程还是不能省，“哎呀没有没有！你可是我的老师，学生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老师的。”

　　夏笛看他装模作样摆手否认，但实际脸上笑开了花。她也忍不住开心大笑，“行了，别装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尾巴都要快翘上天。”

　　冯萧然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掂了一下书包。

　　两人走到了楼梯口。放学时间，楼道拥挤异常，吵吵闹闹。噪音太大，他们不再闲聊，专心下楼。

　　夏笛的身后紧贴着一个壮实的小胖墩男生。本来人就多，那个男生还胖，所以跟她贴得特别严实。

　　夏笛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真的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今天高兴过头了，忘了应该等一会再走。

　　但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暗自抱怨居然也会被听到。

　　原本走在她旁边的冯萧然，拽拽她的袖子，“来我这边吧！”

　　拐过一个弯后，夏笛身后的人换成了冯萧然。

　　他特意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又怕有人要趁机挤进来，干脆用手轻轻拉着她肩膀的衣服，用胳膊挡住别人。

　　夏笛总觉得心里有点微妙。有些感动，又有些悸动，但还有一点莫名的错位感。

　　为什么觉得他像一只躲在自己身后的可可爱爱小鸡仔呢？……

　　夏笛自己心里憋着笑。但无论如何，她现在的心跳好像有点快，注意力总是会跳到被拉着衣服的肩膀上。

　　终于，挤出了这段她觉得好像也不坏的拥堵楼道，走上了宽广的正路。

　　夏笛踩着干黄的树叶，听它嘎吱作响，然后被碾成粉末，渗进砖缝，融入泥土。

　　冯萧然目光跟随着她的脚步，但好像又没有在看。他在想着什么事情。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慢慢走着。倘若此时身旁的人不是他，夏笛早就开始抓耳挠腮苦想话题了。但今天的她，却没有一丝尴尬。

　　“那个，我还是想要好好谢谢你。”

　　冯萧然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沉默，转头看向夏笛：

　　“你那天说的话，可能对你来说只是随便聊几句，但对我影响真的很大。”

　　看他表情认真，夏笛也抬起头看着他，仔细听他继续说着。

　　“我家里人从来不管我学习，他们自己不怎么懂，我很明显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只要能随便上学就好了。”说到这里，他有些低沉。

　　“小学的时候，还没有英语课。那时候我其实挺喜欢语文课的，别看我这样，还是有点文艺细胞。”冯萧然轻轻笑了一声。

　　夏笛也笑了笑，“暂时没发现，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

　　“哼哼，长得好看只不过是我最基本的优点。”他又开始臭屁了。

　　“嗯嗯，你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放在古代肯定得是潘安级别的顶级名人。”夏笛板着脸，故作一本正经地点头赞同。

　　“那，那倒也比不上……”每次夏笛夸他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害羞，明明已经被很多人夸过这张脸了。

　　冯萧然摸了摸耳垂，按下心中的悸动，继续说着，“我的文艺细胞其实也不完整，只有半个。”

　　“？”什么意思？

　　“我能从文章里感知到作者勾画出的世界，能体会到每一个人物的喜怒哀乐。我可以强烈地代入其中，共鸣整个作品的情绪氛围。”说道这里，他语气轻快了不少，夹杂了些许兴奋。

　　“说人话就是，我阅读理解都会做，没障碍。”

　　“那有障碍的是？”夏笛反问道。

　　“写不出来。作文写不出来。”他叹了口气。

　　“唔。。。但我看你刚刚那段话不是说得很好吗？你描述自己对作品的感知共鸣，非常到位啊。”她感觉奇怪，这么会说，不该写不出来啊。

　　“这段话是从其它地方看到的，我很有同感，所以一直记着，很流利就说出来了。”他回答道。“考试的作文题目我有很多思绪，但都是一些场景与对话，只是支零破碎的片段，我很难快速地把他们组成一篇文章。”

　　他抬头看向远方天空，“我脑子里有想法，但好像缺了一个出口，导致它们无法成为完整的文章。”

　　夏笛能共情到他郁闷的情绪，但确实不太能明白那是种什么体验。对她来说，作文只是没有感情的文字而已，批量生产，专门应付考试，不需要灵感。

　　她开口安慰道，“你只是没有学到写作文的诀窍。考试的作文字数限制都一样，所以可以有一套大概通用的模版，再根据题目，把日常积累的好词好句填进去，这样就成了。”

　　他沉默一瞬，有点吃惊，“原来你们是这么写作文的？”

　　“嗯，反正我是这样写的，不需要什么灵感。”

　　冯萧然还是皱着眉头，“可是，这样写出来的作文有什么意义啊？没有真情实感，就像假人一样。”

　　夏笛攥了下衣角，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她有点不舒服。“能在规定时间拿到分数就是最好的意义。”

　　“好吧。但如果让我通过这样的方法拿分数，我感觉有些无聊。”他不赞同地摇摇头。“其实这次你带着我学英语，我最大的收获不是多好的英语水平，而是让我回忆起了最简单的快乐。”

　　“我小时候很喜欢语文课，每学一个汉字，我都觉得很满足。不同的汉字，可以组成不同的词语，再成为不同的句子。”

　　冯萧然像是回忆起了那时的美好，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温暖。

　　“那个时候只是单纯地喜欢，语文成绩也不差。”他顿了一下，“但是，等大了以后，科目变多，老师也越来越看重排名。一次次的失败打击，让我慢慢忘了以前那种纯粹的快乐。”

　　“学习的目的是考分数，上大学。但我根本没戏，那所有课都没必要学了。”他的声音略微干涩，“这是我从失败中得到的结论。这样做确实让我不再痛苦，但我也失去了这份快乐。”

　　此时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被失望屡次打磨的麻木。

　　就像是饱经风霜侵蚀的石像，原本鲜活的表情，已变得模糊不堪。

　　夏笛低着头，用余光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他很快从以前的回忆中抽离，呆板的脸上逐渐有了神色，像画龙最后一笔的点睛。

　　他转头认真看着夏笛，“我其实最应该谢谢你的，是让我想起了曾经最美好的记忆。我没办法匹配考试的标准，但这并不妨碍我享受自己喜欢的课。”

　　他的这番话，让夏笛恍惚懵神。享受？快乐？这两个词她从来没有将其与学习关联在一起。学习是那么有情绪色彩的事吗？她只是被要求去做，然后听话地做了。成绩不好让她无地自容，所以她努力一切办法做好。

　　学海无涯苦作舟，要说情绪，唯独只有苦涩吧。快乐地学习，是拿不到高分的。

　　“谢谢你，夏笛。让我明白了怎么在一片混乱里，抓住真正重要的东西。”

　　身旁的男生，此时脸上绽放着真正释然的洒脱，与诚挚的感谢。

　　他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无限的美好。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但很烫，半秒的对视都无法做到。那不是异性间的怦然心动，而是更复杂，更深刻的未知情感。

　　那天晚上的夏笛，再次为他失眠。

　　她没听懂他最后在说什么。什么叫“抓住重要的东西”？

　　冯萧然的那番话，与她一直以来的观念完全冲突。父亲告诉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生来就是要经历种种磨难，才能将其他人甩在身后，登上众人向往的山峰。

　　所以她从来都将学习当作严肃，重要，枯燥的一件事。人间正道是沧桑，学习就是那条正道。

　　可他却说，学习也可以是快乐的，是可以享受的。她完全无法理解。

　　新的想法就像病毒，猛烈进攻着她的脑海。从出生起便保护着夏笛的旧思想体系，是她自我意识的免疫系统。病毒入侵带来的免疫反应，让她额头发热，眉心昏胀。

　　“他只是太天真，还没认清现实的残酷。”这是免疫系统的进攻，“你不觉得他就像个小孩吗？他太幼稚了。这种可笑到愚蠢的话，你确定要听？”

　　“不对！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能感觉到，他的话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反击。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夏笛，滑入深渊很容易，可每爬上来一步，都是血泪纵横的艰难。”

　　“这么多年的努力，眼看着就要爬上去了，你不能在这里自我怀疑。”

　　“高考是千军万马的冲锋，信念动摇是最可怕的陷阱。他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不要被不相关的人吸引目光，忘了自己要走的路。”

　　旧有思维的劝诫，如阵阵波浪，试图平复此刻内心的矛盾。这些话她从前奉为真理，现在也并不认为它们是错的，但她明显感觉到了局限，就像是被困在了二维的平面。

　　她从冯萧然的话里感知到了一个更高视角的思考，但那是属于他的体验，她无法看到全貌。

　　混沌的纠缠仍在继续，无休无止。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她脑袋里的天人交战依旧没有分出胜负的征兆。

　　她伸手摸到桌上的闹钟，看了眼时间，更是一阵绝望。还有四小时就到起床时间了，夏笛直愣愣盯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明天还要上学啊！

　　她愤然翻身趴在床上，恶狠狠将被子往上一提，闷在头上。

　　闭嘴！都别吵了！睡觉！再想脑袋都要炸了！赶紧给我睡觉！！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再次看表，三十多分钟过去了，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呵呵。

　　冯萧然，我记住你了，让我第二次彻夜难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