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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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五月茫然转头，顺势望向那年青男子指着的方向。
只见旺财趴在原处，正把身子扭成了个半圆型。它一爪仍捂着眼，一爪抬起，举在空中露出只眼，有点可怜兮兮地，努力维持着屁股高拱的原姿势撅在那里。
它动了动，想起身，却碍于小主人的命令不敢动，想想又趴了回去。
怒！平时怎就不见你这么听话？
感觉到自家主子旺盛的怒气，旺财呜咽了一下，猛地把举着的那只爪子也扣了回去趴好。只耳朵高竖，还有那高高拱起的屁股上，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讨好地摇个不停。
上一刻，苏五月已经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丢脸到那个程度了。可现在，她确定那种程度的确是没有，因为她现在——更加丢脸！
听着周围隐约传来的“噗嗤”声，苏五月忿恨的看向那个男子。
他还是就那么站着，脸上表情粗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可是！他那闪亮的眸色，唇角压制不住的些微上翘，在在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苏五月咬着牙根叫旺财：“笨狗，走啦。”
瞪了那人一眼，却眼见着他唇角的上翘弧度好象又增加了些。
他！他！他……
再没脸待下去，苏五月转身带着旺财冲进巷子。
苏五月确定、肯定以及一定，那人是坏人！
知道解了禁，旺财跑得比苏五月还快，一溜烟就冲到了前头。
糟糕！这回自己绝对惨了。
街上有与她家老下人们相熟的钱八婆在，今儿这事，不出两个时辰怕就会传到自家老娘的耳朵里去，怎么办？
自从苏五月的随身丫环小玉姐赎身嫁人之后，她娘就一直想再挑一个，所谓的那种本份明理的贴身丫头再塞给苏五月。
可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几日的清静自在，哪里还愿意弄个麻烦来坠着脚？推三阻四的她就拖到了今天。
可这次，被这该死的灰衣人一扰，她娘要是知道这事，不但丫头是要给她配定的，只怕大门也要不让她出了，想想就惨到家。
冲在前边的旺财停下，转头想象往常一样跑回来迎一下小主人。可它刚抬起一只前爪，与苏五月对了个眼，就忽然打了个哆嗦，掉屁股一头钻进右边巷子。
五月大怒！
我这么个优质淑女，今天这么失面子都是你害，你居然还敢跑给我看？你就不要让我捉到你！
冲！
距巷口一步，她忽然听到旺财压在喉头的“呼呼”声，心中微动。
一脚踏出，眼前人影闪动。
她脚下用力，轻盈跳起，跃过那条突伸横拌的粗腿。轻巧落地，右脚后踢，满意听到惊叫后的“扑通！啪唧！”
抬眼，面前是自家小弟腼碘的笑，柔柔的一声：“三姐。”
看到他怀里紧抱的书面上显而易见地脚印，苏五月叹：“你又被人欺负了？”
单纯小孩想想摇头：“是我走路看书撞到人。”
“我赌他一定是故意站在那里让你撞到。”翻个白眼，转头抬腿，苏五月照地上哼哼叽叽扮□□的那只肥厚屁屁上就是一脚，帮他再次全身心地回归大地怀抱。
惶恐的：“三姐！”与忿怒的：“苏小三！”一起响起。
“嗯？”苏五月收腿站好，露出个娴淑温柔的笑，只为安抚自家小书呆脆弱的小小心灵。看她这姐姐当得是多么的好。
小弟漂亮可爱，什么都好，就是随了她二娘的这个书呆性子不太好。小小年纪，张口子曰，闭口圣人，就快比她大哥还教条了。归根究底，还是小弟亲外公那个老书呆误人。
那老书呆又穷又病那会儿，要不是有个孝顺女儿知道按书里写的故事去卖身救父，早不知被阎王请去喝茶多久了。他这些年缓过精神了，又跑来用那些没用的诗书学问来荼毒她家小弟。
不行，回头得同娘说去，让自家娘亲给小弟另找个年纪小点，脑子活络点的夫子才行。
地上那只穿金挂银的肥猪，用不合乎体重的灵活动作爬起来。
苏家的好小孩看着他屁屁上鲜明的脚印，弱弱地转头看向自家姐姐：“三姐，你是女孩子，这个……好象不大好……”
旁边一声怪叫：“啥？她是女的？我怎么横竖也没看出来？哼！你都比她秀气。”
怒！五月攥拳上步。旺财配合地呜呜低吼着呲牙咧嘴。
“好男不同女斗！苏小三，你别不知好歹。”肥脸变色，连连后退中，居然还不忘在嘴上讨便宜。
苏五月鄙视他：“好男不同女斗？你小时候打得过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怎地现在打不过了才来说。”
这掏心堵肺的话气得他肥胖的身体抖如风中落叶：“苏小三！你！你……”
五月的袖子被拉了一下，小弟软语相央：“三姐。”
看小弟略带为难担心的样子，她的怒气一时也淡了。苏五月笑：“小四放心，我不会同他动手，没得让人笑话。”斜视某只一眼，她把话补全：“反正他连旺财也打不过，比张婶家的肥猫还没用，我理他做甚？”
“呜！吼！”惹了一天祸的旺财得自家主子夸奖，乐得头摇尾巴晃。而另一边的肥脸，面色则快黑得赶上旺财的皮毛了。
小弟叹气：“姐，你说得太过份。”
“呃，有吗？”
“有！”悲忿的某只点头附议。
苏五月刚想对他怒目而视，小弟接话：“就算是实话，反正大家早就心知肚明，说不说也没差别，姐你说出来倒是落了下乘。”
“……”
“嗯，有道理。”看着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苏五月忽然觉得念书多的也不一定就讨人厌。姐姐我误会你了，反省中。
某只泪奔：“苏小三！苏小四！你们给我等着！”
随着绝尘而去的肥大身影，被点名的苏家三四对视良久，小弟才弱弱的问：“姐，好象他有点我名？”
“有。”苏小三确认。
“为什么？”苏小四圆圆小脸上是满满的疑惑不解。
苏五月当先回走，偷偷的笑：“因为他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
小弟乖乖的跟着她走，想了一会还是有些疑虑：“是吗？可我怎么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可是小弟拢着袖子歪头皱眉，一脸包子样的好可爱，自己才不会告诉他哩。
换了只手拎锅子，苏五月转移话题：“那些上乘下乘的话很有道理呢，哪本书里写的？”
苏小弟乖乖回答：“不是书，是三娘说的。”
“三娘？”
苏五月嘿嘿笑：“你又因为贪吃被三娘拐了去？小心二娘知道教训你。”
苏小弟得意抬头：“这回不会了。大娘前几日来找我娘，说让我没事去三娘院子里多走动走动。这些道理就是三娘说给我听的。”
苏五月失声惊呼：“什么？这是我娘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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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怪不得苏五月会吃惊。
她家的三娘，没从良前是京城数一数二楼子里的花魁。不知怎地，一眼看上了她那陪客人去谈生意的爹。她冒着极大的风险，把苏老爷救出了一个会让人倾家荡产的局。
因为这事，三娘在京里待不下去，也就顺理成章的跟了她那知恩图报的爹回了乡。
三娘是个挑眉通眼的伶俐女子，做事圆滑知道进退，又对苏老爷一往情深。
苏五月的爹爹病逝之后，她宁可继续顶着个没地位的小妾名份，洗尽铅华独守空房，也不去别户人家当续弦主母。如果不看她身上那些改不了的风尘习性，她实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
苏五月亲娘身子骨差，一直就行善积德有着佛心。二娘又是个书呆，只知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一个憨厚性子。
她们都念着三娘于苏家有恩有义，又怜着三娘出身风尘，自小被无良老鸨下药伤了身子。到老了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看着甚是可怜，于是凡事都容让了她几分。
所以，这么多年，三娘在五月她们这些孩子们面前的说话行事虽偶有出格，但她们那两个当娘的，却只是叮嘱家里这些孩子少去三娘院子听她那些浑话，倒也没当面伤过她的面子。
可是，让三娘给书呆小弟讲道理这事，苏五月怎么想怎么奇怪。
我的天！自己老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到风姿妖娆的狐狸三娘，表面上一脸的风情无限，暗地里却阴险坏笑，边流着口水，边给这小白兔乖宝宝讲道理的样子，苏五月抚额无语了……
看到自家姐姐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苏家小弟那个好宝宝乖乖地点头：“嗯，大娘那天一说，我娘也是你这反应。”
苏五月捂头呻吟：“不让我们自己跑到三娘院子里去的也是她，怎么这回让你去的也是她？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因为大哥啦。”
“大哥？这同大哥又有什么关系？大哥那个老实守礼，树叶掉了都怕碰破脑瓜皮的，横看竖看也没半点惹事的本事呀。”
“就是因为大哥太老实嘛。那天大娘过来说，大哥同人谈生意，那人非得去花楼里，弄得大哥左右不自在，一下喝多，价钱谈得不怎么如意就定了。说到底都是大哥太过老实，缠不过那些妖精才吃的亏。说大哥是定了性子来不及改了，可我看起来比起大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我以后少吃亏，所以还是让三娘从小给我开开窍的比较好。”
看着那一本正经的小脸，苏五月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想想三娘偷偷教给自己的那些，苏五月又对她怎么教小弟的好奇到死。
“三娘都教了你什么？”
小弟认真的想了想，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三娘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大约都是些做人处事，吃亏占便宜的道理和故事。”
见苏五月听得好象不甚满意，他想想又忽然笑起来：“呐，就好象刚才我说的那句。三娘原本是那么说的，她说原来在她们那楼子里，常有外地来的一些不读书还硬装风流才子的败家仔去。住上些时日，等到钱花没了，鸨妈就先给些眼色看看，姑娘就做好人，拿些零碎银子说是体已给出去，让那些人回家。
明明是说穷光蛋不要在这里挡人财路，给你们些回家费用，省得你们这些人狗急跳墙，不知会闹出些什么事来坏了楼子的名声，连累了姑娘们赚钱。可表面上却是做得有情有义，大家都留些余地。
三娘那家的楼子做得那么大，除了有背景，也同老板会做人有很大关系。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呢。”
脑子一转，苏五月吃吃的笑：“你有没有同你外公讲过？”
小弟的小脸微红，腼碘的笑，说话也丝丝唉唉的：“那个……娘说绝对不能同外公提三娘的事，有些同书上相抵促的话，三娘倒是有让我去问外公，可我看她笑得奇怪，觉得还是听娘的话好些。姐你要知道，我外公教训起人来那一套一套的，让人听着很是头晕呢。”
呵呵，三娘那个妖孽，早听那老书呆说她伤风败俗就记了仇，不借机去气人才叫奇怪呢。不过，看样子小弟还算有救，应该不会呆到家了。
刚这么想着，小弟就开始板起脸教训人：“三姐，大家闺秀都是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你要再这么下去，嫁不出去怎么办？”
看着那小脸又皱成个包子状，好象对自家姐姐未来的婚姻前景很是担忧的样子，苏五月又好气又是好笑：“姐姐命好得很呢，不用你担心，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才不会被人欺负比较现实些，明儿你早些起来，我教你些拳脚功夫。”
一向脑子动得比手脚快的小弟一听，立马就叫：“明儿学里要考文章，我要早起默书。”
为了他好，苏五月向他灌输：“书要念，身体也要紧。老人都说早产儿七活八不活，姐姐要不是练了些功夫，哪里活得到现在？”
为了逃脱劳力之事，乖巧的小弟也开始同她教劲：“三姐，不管是七个月还是八个月，都是小婴儿，别说得象是你在娘胎里就练了似的好不好？”
苏五月嘟嘴看他，这小孩，真不可爱。
“呐，三姐，我也听娘说过你命相好，那算命的是怎么说的？”
心知小弟有意打岔，但想想他平地也会摔跟头的笨样，苏五月又一次打消锻炼他的念头，顺着他话头讲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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