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描述》百虹

1、第 1 章

　　2008年3月，距离北京奥运会开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秦小雪却高兴不起来。

　　一大早，小雪开着小面包车拉菜回来。
　　她停下车，打开车门，把买来的菜往店里搬。
　　“秦记包子铺”是个小饭馆，门脸不大。热气腾腾的蒸屉，烟火气十足。
　　多年来，这个小小的包子铺，一直是小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营生。自打母亲去世之后，二十二岁的小雪，就算是这里的老板了。

　　“姐，催债的人又来了\"。服务员叶子，低声对小雪说。
　　叶子是个从小地方来的姑娘，来“秦记包子铺”两年多了，手脚勤快。
　　这个月，催债的人，几乎天天来找小雪。
　　领头的叫阿东，他带着两个手下，坐在门口，也不点餐，就盯着小雪一直看。

　　来吃早点的，多是附近的街坊。他们在店门口的桌上吃包子，聊家常。
　　“小雪，这伙讨债的，总这么干，影响咱们生意啊”。后厨的大徐，也抱怨说。
　　小雪和大徐，还有叶子，三个人在店里，相处的就像家人一样。
　　“别理他们”。小雪端了一碟小菜，向一个座位走过去。

　　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书。
　　小雪歪头，好奇的看了下，书名是《聪明的投资人》。
　　小雪：“大哥，送你一碟小菜，免费的”。
　　男子说了声：“谢谢”，放下手中的书。
　　小雪把小菜放到桌上。
　　男子：“你们这儿的包子，确实好吃，味道和别处不一样”。
　　小雪：“这个我不用谦虚。我家的包子，配方那都是祖传的，几代单传。大哥，我真不是在吹牛”。
　　男子笑了：“是吗？这么厉害”。
　　小雪：“这几天，我看你每天都过来吃早饭，你是在附近办事么？”
　　男子：“哦，是的。”
　　小雪：“那你是做什么的？搞投资的？”
　　男子：“我？我是一个包工头。这附近有一个项目，我过来盯几天。”
　　小雪：“包工头？不会吧，大哥，你这么年轻，可一点不像”。
　　男子笑了：“真的，我经常吃住在工地。不过，最近我确实在考虑转行”。
　　小雪：“转行？我看行。你这个气质，就不像个包工头嘛”。
　　男子瞟了一眼阿东一伙儿，问小雪：“他们是催债的吧？”
　　小雪：“你看出来了？”
　　男子点头：“你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
　　小雪：“我...”
　　这是个涉及隐私的问题。小雪没想到，男子会这样直接问她，这让她很意外。
　　男子：“怎么了？很多钱吗？”
　　小雪和男子，双目对视。
　　男子一脸认真的神情，让小雪莫名感到一股亲切。
　　她顿了一下后，回答：“好吧，三十万”。
　　男子：“哦...可是，他们明显就是放高利贷的，你为什么要找他们借钱呢？”
　　小雪：“是我妈妈。几个月前，她诊断出了肿瘤，手术和治疗费用很高。我准备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可是卖房子也得需要时间啊，手术不等人，医院催得急，所以...”
　　男子：“那你母亲，她的病，怎么样了？”
　　小雪：“钱花了，手术做了，可是手术之后，出现了并发症，还是没活过来”。
　　见小雪眼泛泪花，男子说：“对不起啊，可能我不该问这个”。
　　小雪抹了抹眼睛：“没事，说说也好，有时候我还挺憋得慌的”。

　　阿东在不远处，看着小雪和男子说话。
　　“东哥，这小娘们，分明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一个手下说。
　　听手下的人这么说，阿东也很不爽。
　　他起身走到小雪和男子的近前，两个手下也跟了过去。
　　“秦小雪，你把自己装的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还钱的期限，已经过去五天了，钱呢？”
　　小雪：“我正卖房子呢。等房子卖了，钱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
　　阿东：“哦，卖房还钱。可是，我们是有合同的，合同的期限已经过了”。
　　桌上的男子，一边吃包子，一边看着他俩斗嘴。
　　小雪对阿东说：“你还说！要不是你们，我的房子早就卖出去了。你们扣着我的房产证，说什么也不拿出来，还在我家门口的墙上，泼油漆，写恐吓我的字。我除掉一回，你们就又偷偷再弄上去。你们这样，谁还敢买我的房子？”
　　阿东：“哎，你可不能瞎说啊！我们是合法公民，文明讨债，违法的事，我们可不干”。
　　小雪：“我知道，你们就是不想让我把房子卖出去，你们是想让我把房子抵给你们”。
　　阿东：“这不挺好吗？没钱还债，房子抵债”。
　　小雪：“你们...想都别想。能卖六十多万的房子，你们让我按四十万抵债，我看你们不如去抢！”
　　阿东：“小姑娘，别嘴硬。你别忘了，借款合同上写了，过了还款期限，你不还钱，滞纳金可是按天算的。要是再拖些日子，到时候，你就算抵上房子，也不够还的了”。
　　小雪：“你们...就是无赖，一群无赖！”
　　阿东恼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雪：“再说一遍？好，你听好了，你们，就是，无赖，一群无赖！”
　　阿东抬手掀翻了一张桌子。桌上的餐具，啪啪摔在地上。
　　叶子见状跑过来，大徐都闻声赶来。正在吃饭的食客们，也凑着看热闹。
　　大徐：“你们想闹事，是不是？不要欺人太甚啊！”
　　叶子：“姐，我们报警吧！”
　　阿东：“报警？好啊，报警吧！我们在你们的包子里吃到了苍蝇，正要讨个说法呢”。
　　叶子：“胡说！你们根本就没有点餐”。
　　阿东问旁边的手下：“我们没点餐么？”
　　“点了啊，点餐了啊！就这桌，你看，这个包子，就是我们吃剩下的”。
　　阿东转身，向旁边的食客们大声说：“你们看到了没有，我们在她家的包子里吃到了苍蝇，他们还不认账！”
　　小雪：“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阿东：“要我看，你这包子铺也别开了。包子里都吃出了苍蝇，谁还敢来啊？”
　　小雪：“你们...这是要断了我的生路么？把我的店搅黄了，我更没钱还你们了”。
　　阿东坏笑：“谁说的？不开包子铺，你也可以干点别的生意啊。比如，下海，去做鸡，出去卖，我看就挺适合你”。
　　叶子：“你们说什么呢！”
　　小雪也不生气：“我就是去做鸡，也不会把房子抵给你们！”
　　阿东：“要不这样吧，你去给人家当小三，找个大款包养你得了，那样的话，就有人替你还钱了”。
　　小雪故意气阿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倒是个好办法...”
　　阿东：“你还真信？你。就你这样的，谁会包养你啊？”
　　小雪：“哎，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了？我年轻、貌美、会做饭，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阿东：“小姑娘，被包养也是需要本钱的，好吗？就你，你看看，要身材没身材，要姿色没姿色，一副没发育好的样子。你觉得，会有人出钱包养你这样的吗？”
　　阿东的两个手下，也跟着起哄：“是啊，你就算求包养，也没人要啊...”
　　小雪：“胡说！”
　　她理了理头发，来到刚才的男子面前：“大哥，你说，我长的好看吗？”
　　被她这么一问，男子放下筷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她没有化妆，身上散发的，是纯天然的少女气息。
　　倔强的小脾气，烘托出她灵动的一面。
　　嘴上不饶人，眼眶处却隐约有泪在打转。
　　小雪见状，又问了一遍：“大哥，大哥，你说，我好看吗？”
　　男子回过神来：“啊，好看，挺好看的”。
　　小雪：“那...假如你是个大款，你愿意包养我吗？”
　　男子想了想，然后回答：“行啊，可以，愿意”。
　　小雪回头对阿东说：“看到没，啪啪打你们脸”。
　　阿东：“哎，秦小雪，怎么？这还没羞没臊了啊，当众求包养，是不是？”
　　小雪：“求包养怎么了？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小雪索性把戏做足，她走近男子：“大哥，你包养我吧！”
　　万万没想到的是，男子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好，我包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