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初吉》砚丞书

4、第四话

　　余之迎的店门口被刷了油漆，第二天一早，她亲自跑了一趟建材市场，选了一块适合橱窗大小的玻璃，和两块木框玻璃门，然后让人送过来，全部换新。
　　至于地上的油漆，幸好门前的地板铺了光滑的釉面砖，她买了一些溶剂，直接拿一把铲子就能把油漆清理掉。

　　已经是7月份，又正好这几天大晴，余之迎顶着个大太阳，拿一把铲子蹲在店门口铲油漆。
　　禾韵有空也会过来帮忙。
　　两人蹲在一块，禾韵问她怎么解决那帮人的。
　　余之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扯了个谎，说是找了在市局警队工作的大学同学帮的忙。

　　整整一个星期，在禾韵的帮助下，余之迎终于把店门口洒得到处都是的油漆清理干净，然后她接连提了几桶水出来，把地面清洗一遍。
　　干完这些，抬头就见日落黄昏。

　　余之迎进了店，刚坐下就看见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30分钟前了。
　　来电人是周式峖。

　　她立马站起来，拿手机回拨过去。
　　整整一星期跟消失了一样，怎么突然就来电话了？

　　那边接通，她问：“你找我？”
　　周式峖说：“出来吃个饭。”
　　“现在？”余之迎后知后觉，注意了一下时间，发现正好下午6点钟。
　　“我快到了，你出来。”他言简意赅。

　　余之迎想了想，又问：“是要见什么人么？需要我做什么准备？”
　　她始终觉得，周式峖和她说好的为期两个月的“恋爱约定”，应该是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周式峖说：“不用准备，人出来就行，就在你们那条街拐角的小巷子出口。”

　　余之迎挂电话之后，还是上楼换了身衣服出来。
　　关店门的时候禾韵在门口看见了，问道：“这么早上哪去？”
　　余之迎又找了个理由，“有个大学同学过来了，我请他吃顿饭。”
　　禾韵八卦道：“男的女的？市局警队那个？”
　　余之迎含糊地点点头，怕再问下去，谎越圆越大，她赶紧打断，“我走了。”

　　老街拐角小巷子口，余之迎站在那四处看了看，这里车辆不少，她根本不知道哪辆才是，直到一辆类似深灰色的欧陆停在她身前。
　　车窗降下来，余之迎弯腰确认了一眼才放心上车。

　　而主驾座的周式峖手指轻敲着方向盘，略一思索，问道：“想吃什么？”
　　余之迎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
　　还真是吃饭啊……
　　她说：“我都行，你决定就好。”

　　周式峖若有所思，“有什么喜欢吃的，或者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余之迎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情侣关系是假的，但他态度还挺认真。
　　周式峖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扭头看她，“需要想这么久？”
　　余之迎只好说：“我不挑食，也没有忌口。”

　　最后周式峖带她去了空中餐厅，原本这里最好的景观就是欣赏黄昏时分的日落和万丈晚霞，但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余之迎在从最顶层的花园餐厅往下望，看到主干道上通明的灯火一直延伸至无尽的黑夜。

　　服务员点完餐，先上了餐前甜品。
　　周式峖看着对面拿小勺子吃甜品的余之迎，开口问：“听说你大学是外语系的？”
　　余之迎忽然坐直了，回答道：“英语。”
　　周式峖冷淡地似笑非笑，说：“英语专业，毕业出来后开了家文玩店？”
　　余之迎搁下小勺子，“你没听说过么？英语专业，毕业即失业。”
　　周式峖喝一口柠檬水，润润嗓子又说：“所以你花了几年时间，选择了一份注定让你失业的专业？”

　　真不愧是资本家，一切向利益看齐。
　　余之迎笑说：“也不是全无作用，学习一门新的语言，相当于在接触一种全新的思维，中文和英文的语法不同，不仅说明地域和文化历史的差异，也说明了中西方的思维差别。”

　　周式峖说：“所以这些对你开门做生意有帮助？”
　　余之迎煞有介事地点头，“偶尔也会接待一些外国游客，彼此用英文对话十分流利。”
　　周式峖：“……”
　　余之迎：“你这什么表情？我说的不对么？”

　　接下来，周式峖似乎心情不错，兴致一起，吃完饭他又带余之迎去了趟购物中心，随便进了家品牌店，他说：“自己看吧，选几件喜欢的。”
　　余之迎有一种被金砖砸中的晕眩感，她慢慢逛了一圈，衣服包包都有，最后她回到周式峖身旁，然后带着点含蓄问他，“……能折现么？”

　　周式峖的好心情一瞬间消失殆尽，扔了句：“你真是个人才。”转身往外走。
　　余之迎不明所以跟上去。
　　干嘛这么生气？左右都是花钱，不如把钱给她，日行一善他还能积德。

　　上了车后，周式峖的表情也没缓和多少，开车直接送她回去。
　　余之迎几次偷瞄，端详他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他开口：“有话就说，”
　　余之迎思索片刻，有些迟疑地问：“你和萧劲扬是朋友吧？”

　　其实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所谓的“两个月的约定”，会不会是他和萧劲扬合起伙来玩弄她的把戏，所以她一直保持着一份警惕。
　　毕竟萧劲扬如果真想对付她，她根本跑不掉，索性她就入局算了。
　　但是今天看他这样的表现，又不太像，所以她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也算另外一种试探。

　　周式峖回了句：“有来往，但不太熟。”
　　余之迎说：“他最近没有再让人来找我麻烦，你了做什么？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他闹掰了吧？”
　　她说话直来直往，十分真诚的样子。
　　红绿灯路口，周式峖转头打量她半晌，然后说：“他最近有其他事要忙，暂时顾不上找你麻烦。”

　　之前萧劲扬和他说的那个新投资的项目，周式峖转头就和老萧总提了一嘴，老萧总以为自己的纨绔儿子终于要收心认真开展事业了，所以马不停蹄安排了下去。
　　现在萧劲扬的一举一动有他爹日夜盯梢，哪还有闲功夫出来搞小动作？

　　到了小巷子口，余之迎下了车。
　　周式峖在车里待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时，手机来了电话，他看一眼接起来。

　　那边带着调侃的清润男声问：“怎么样？跟那位余小老板相处得还开心么？”
　　周式峖很简洁地应道：“不怎么样。”
　　掉进钱眼儿里的女人。

　　那人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早说了，你对她只是心理学上的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误会和错觉，当时那样的情况，那样的时间和地点，你一醒来就看见了她，会产生不一样的心情也属正常。而接触下来，不符合你的期望更正常。”
　　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让你敞开心胸接受。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他见周式峖没有搭腔，又说：“不过你可以试着和她再接触接触，你已经很就没有这么认真而且耐心地去了解过一个人了，式峖，你再试试，试着让自己去接纳一个人。”

　　周式峖断了通话，把手机扔到副驾座，静坐一会儿，忽然车窗外有人敲了两下，他回过神，看见余之迎弯着腰凑近窗玻璃，冲里面晃了晃手。
　　他伸手摁下车窗。

　　余之迎递了个小盒子过去，说：“忘记给你这个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今晚请客。这东西……我特地送去寺庙里开了光的，带在身上驱邪保平安。”
　　她说完笑了下，退后几步，冲他摆摆手，转身拐入小巷子。

　　周式峖拿着盒子摆弄了几下，然后打开，里面是一条紫檀木素串。他取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单颗紫檀的直径应该有卡12左右，密度和油性都不错，而且是满星。

　　周式峖对文玩不感兴趣，因为这些东西难伺候，不能碰水，不能脏手拿，也不能暴晒，一个弄不好木珠表面还会结一团雾气，看起来像明珠蒙了尘。
　　他把木串放回盒子里，和手机一起丢在副驾座。

　　正准备开车走人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余之迎打来的。
　　周式峖接起来，“你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
　　余之迎说：“我就是想提醒你，礼物你如果不喜欢的话，送别人也行，千万别丢掉。”
　　周式峖特意解释了句：“我没有丢别人礼物的习惯。”
　　余之迎小心翼翼地问：“那这礼物你还满意么？你要是……”

　　其实她想说的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还给我，省得浪费了。她刚才送出去也是出于一种礼尚往里的良好习惯，但事后想想这种玩意儿不一定合他心意。
　　不合他心意，那就等于浪费。

　　周式峖说：“要是什么？我不满意又怎样？”
　　余之迎就等他这句话，于是厚着脸皮说：“你可以拒收。”
　　周式峖回：“你是真的抠。”
　　说完挂线。

　　余之迎放下手机，坐在床边打开电脑，算了一下这个月的营收，减去刚才送出去那串最贵的……
　　还没等算清楚，她就合上电脑，拿衣服洗澡去了，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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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