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风冷梦清转寥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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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六年十二月初八
承乾宫
下雪了，紫禁城银装素裹的景色别样美丽。倚靠在殿门上，看着台阶下挑雪承玉的梨树，忍不住“嗤嗤”笑起来，“辛夷，来看。门前一树梨花开呢！”
“wow！”辛夷陶醉在眼前美景里，快活得跑到雪地上，张开双臂转个圈儿，由衷赞叹着，“真漂亮！”
看她开心，我忍不住仰头看向白茫茫的天际，自从搬来承乾宫，还是头回这般畅快……
不禁想起初到这里与好友的对话：
“这承乾宫比景仁宫条件好太多了！听说康熙早就让你过来的，你总是推脱，这回他趁着你人在南苑，来了个‘先斩后奏’，你不搬家也不行了。呵呵，想不到‘我公公’他还挺浪漫的！”（注：她总以胤禛媳妇自居，是以称玄烨为‘我公公’）
“这里，不好。”看她在宫室里兴奋地东摸西摸，我淡淡地轻叹，“不如景仁宫。”
“你没发烧吧？”辛夷试试佟麝薰脑门的温度，大为惊异地，“怎么好赖也分不出来呢！”
“这里的‘好’是属于上代的，”看着玄烨刻意准备的一切，我轻蹙眉头，“远不及他诞生的景仁宫让我温暖。”
“OK，Miss History”辛夷撇撇嘴，“先不要说你喜欢住哪里？咱们就说佟皇后应该住哪儿。”
被她说的脸热心凉，故作平静地说，“该住哪里么？我不知道，没看过确切的史料。不过，归宿在此，停灵在此，所以……”忍不住苦笑，“来了承乾宫，我就是个‘死人’了……”
“喂！”辛夷团个雪球向麝薰掷来，“想什么呢？”（当然没敢打脸和肚子，瞄准的是麝薰的手臂）
手上一凉，看着残雪一点点在掌心融化，我醒过神来，“陪我出去走走吧。”
御花园
没有乘辇，我喜欢脚踏在雪地里的感觉，喜欢那种“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
“你……”辛夷搀着麝薰，慢慢低声言道，“为什么不阻止他呢？为什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找去陪那些个情敌？他分明是被别的女人虐待了，你却要陪着笑脸帮忙疗伤，何苦何必？”
“呵呵”看她忿忿，我浅笑着，“爱是不能强迫的。不能逼他爱，更不能逼他不爱。心长在他的胸膛里，要怎样，喜欢怎样，别人如何能左右？”
“起码你该努力！没争取就投降，冤！而且……”辛夷忽然低下头，不太敢正视麝薰的目光，“你这样迎合他，不是爱，是手段。”
看她紧张得涨红了脸，我微微一怔，故友的话叫我稍显难堪，“你这么想么？！”
“难道不是么？”辛夷抬起头，目光里满是心疼与怜悯，“你怕输，怕失去他的好感，于是宁可用爱来交换。你不该是这样的，还记得你常说的话么？”迎向佟麝薰疑惑的眼神，辛夷愈发坦然，学着我说话的口气，喃喃“我，该怎样待他，我的爱人？其实很拙很简单，让他爱上我——这样的人；而非把自己变成他——想爱的人。”辛夷沉默了几秒，忽然捉住我的双臂，使劲地摇撼起来，大声道，“这才是你呀！怎么现在全变了？”
一阵目眩，天地皆是白惨惨的一片，忍不住鼻酸，“是我变了，忘了自己想要的幸福，终将失去幸福吧。呵呵，可是并非因为我怕输，而是怕，怕玄烨他，输不起……”
“你……”辛夷怔怔地松开了紧攥着我的手，抹下眼睛，“你把我说哭了。”忽然又来了精神，摆出不服气的样子，“喂喂，这些话你该对康熙去说，也让他知道知道你有多爱他，而他却让你这么伤心！”
“呵呵”辛夷的话把我逗笑了，轻轻捏下她的脸蛋，“人总是要长大的，这么多年我只学会一样东西——妥协。其实，不在我说不说，而在他怎么想怎么做。”轻轻摇头，继续道，“纵使我不说，他也懂得。懂得，却依然故我……唉！”多少话噎在喉边，不过一声叹息而已。
“主子！主子！”灵芸呼喊着从远处跑来，好几次险些滑倒，急急忙忙呼哧带喘地，“快，快！皇上来了。”
我一震，眯起眼睛遥望灵芸奔来的方向，白茫茫的盖了黄瓦掩了红墙，哪里有他的身影。迎上前，扶住跌跌撞撞的灵芸，轻声道，“怎么这般慌张？皇上在哪里呢？”
“已，已到承乾宫了。”灵芸紧着喘息，抚住胸口，“这就来。”
看平日里淑婉恬静的她如此狼狈，我心疼地说，“他来他的，你何苦急急赶来报信。大雪天的，再跌了。”说着说着，弹掉灵芸发间的落雪。
灵芸红了脸，垂下眉眼浅笑一下，又紧张地抬头继续说，“今儿不一般！听说皇上从慈宁宫来，不知怎么冲撞了太皇太后，大雪天儿的，愣是没叫皇上进门请安。万岁爷这个时候来，您可要当心。”
我闻言皱起眉头，婉萍的事终于还是让布木布泰知晓了，玄烨会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应对？收拾好心绪，没有妙计，只剩宫里的万用定律——以不变，应万变。
同时翊坤宫
“佟贵妃在御花园么？”惠嫔云霓本要出门，听了乌苏嫲嫲的耳语，重又回到了房内。烦闷地褪下白狐皮斗篷，剩一件莲青色的哆罗呢对襟褂子在身上，羊皮靴沾了雪，阴湿一线，苦笑着喃喃，“踏雪寻春，这心情难道只该你纳兰云霓有么？荒唐，糊涂。”
同时长春宫
“姐，你看我拿这个做雪人眼睛可好？”小蝶兴奋得从身后掏出两枚核桃。
“傻妹子！”宜嫔燕燕大笑起来，抚在小蝶肩上“咯咯咯”不停，“这可是百年的‘官帽儿’，皇上才赏给我的。泡在雪里，就糟蹋了！”说完小心翼翼地从小蝶手里拿过来。
“官帽儿？”郭罗洛小蝶恍然领悟地看着姐姐，“怪不得前一阵子，你总念叨什么‘官帽在手，要啥啥有’的。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呀！”看着燕燕修整着园内雪人，小蝶天真地继续问，“如今皇上把‘官帽儿’给了姐姐，你想要什么呀？”
“哈哈”燕燕闻言笑得前仰后合，挑起凤眉，飞扬出眼底神采，“傻丫头，有了皇上，就啥都有了。”
同时储秀宫
“回主子，杏花，噢不，”老嫲嫲俯身在荣嫔床前禀报，“新贵人走了，留下件天马皮短袄，说是早准备好孝敬您的。”
“给她送回去，就说我当不起。”马佳英歪在床上头也不抬，厌烦地挥挥手吩咐着，忽然翻身而起，急急招呼奴才，“回来！拿给我看看。”
老嫲嫲小心地捧上皮袄，观察着荣嫔的脸色，只见她忽然阴阳怪气地笑笑，又板起脸冷淡地说，“拿剪刀来。”
“刺啦刺啦”两声，短袄成了几片，老嫲嫲忍不住叹道，“主子，这可是天马皮，一只狐就取腹下一小片的地方！”
“我知道这皮子贵重，”英英冷冷地继续裁剪，“正要孝敬太后条风领，这个倒也合适。”
御花园
不等麝薰礼罢，玄烨忙伸出手托起，眼里满是笑意，口气却带着责备，“怎么只穿着羽纱就出门了？这东西挡雪却不挡寒！”说着招手唤小桂子，“把乌云豹的风领儿拿来。”
细雪遮了眼，看不清他搭了什么在我脖颈上，只觉得一下子温暖许多。玄烨的唠叨还在继续，“你怎么穿这么少？冻坏了可怎么好！巧得很，朕手边多条风领，可暖和一些么？”
“乌云豹？”我喃喃，心里琢磨着，“沙狐颌下一点毛。这么宽大的皮草，不晓得用了多少只才够数。只是……”我抬起头看着他，望着他两弯笑眼，不想打破此刻宁静，忍住心头疑问，“都说他赏了杏花（戴佳氏，日后成妃）几块天马皮，惹得别人老大不乐意，特别是宜嫔。这条乌云豹不会是他备好搞‘平衡’的吧？玄烨玄烨，你糊里糊涂地把它搭在我肩上，一会儿定是不好意思要回，可又拿什么去哄旁人呢？”
“这乌云豹虽好，可是承乾宫里还有好几块貂呢，”我摘下身上风领，递给他，“借您点儿热乎气儿就成，麝薰不冷。”
玄烨一时错愕，傻傻地攥住皮毛。风忽然紧了，空中的雪粒儿成了雪片。我本能地缩进他胸前，感觉他的双臂慢慢围紧，心在瞬间融化，能躲进他的皮褂里，真好。透过他的黑狐皮大氅，隐约看见那条风领儿在空中飘动……
“薰儿，朕该怎么办呢？”他的叹息比飞雪还轻，比霜花还薄，却一片片重重砸在我的心坎上，“把婉儿接回来，这是朕的心愿，为什么他们都不明白？”
“哎……这雪真好，”我紧紧贴在他的怀里，紧得不留一点空隙，紧得不容我们多喘一口气，答非所问地，“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皇上可知道，过了年是什么？”
玄烨低下头，轻声垂问，“是什么？”
“呵呵”我笑了，甜甜地说，“是春天……”
沉默，我们再不说一个字，只是靠在一起，看风、看雪、看着眼前的紫禁城……
当天入夜，小桂子送来个明黄锦囊，辛夷很兴奋（她早听说麝薰和玄烨用锦囊传纸条的游戏），以为是什么有价值的“情书”，看后却大叫“无聊”。原来是他的《日讲四书解义序》。
我只是笑笑，宝贝地捧在掌心，轻抚着他的字迹，轻念着他的字句：“朕惟天生圣贤，作君作师，万世道统之传，即万世治统之所系也……历代贤哲之君创业守成，莫不尊崇表章，讲明斯道。朕绍祖宗丕基，孳孳求治，留心问学，命儒臣撰为讲义，务使阐发义理，裨益政治……”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风冷梦清转寥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