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燕寄

17、17.到这里

　　叶知乘接到电话时正在睡觉，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径直接通“喂”了一声，嗓音带着一股沙哑黏糊。
　　谢梨韫顿了一下：“你在睡觉了？”
　　叶知乘眼皮陡然掀开，抓了抓头发，摸过手机：“嗯，怎么了？”
　　谢梨韫很善解人意：“那你睡吧。”
　　“......”叶知乘掀开被子下床，这会儿脑子还没上线，几乎是凭借本能说，“现在醒了，你要不告诉我，我别想睡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谢梨韫晃着酒杯：“万苏酒吧，来不来？”
　　“等着。”叶知乘干脆撂下俩字，半天也没听见电话被挂断的声音拉开衣柜随口说，“挂个电话？”
　　“……”
　　手机那边传来谢梨韫有点烦的声音：“这都要讲究女士优……”
　　“嘟——”电话被挂断。
　　叶知乘拉开衣柜的手一顿，回头看着床上的手机，后知后觉发出一声笑。
　　这姑娘好像真的喝醉了。

　　客厅里瘫着几个烂醉如泥的男人，沙发上仨，地上横着俩。
　　叶知乘随手套上一件卫衣出来时，有朋友正好起夜，听见动静见是他还挺意外：“又有活啊？”
　　叶知乘拎起玄关处外套，随口丢下俩字：“不是。”
　　朋友估计没听见，推开厕所门嘟嘟囔囔：“熬了四天大夜都没精力陪我们喝酒，又被喊走了。”

　　叶知乘关门动作微滞，看向沙发上那个还在品酒的男人：“还是少喝点。”
　　齐乐彦还没醉到觉得他会做人，刷着手机，好整以暇等着他下半句。
　　果不其然门“啪”一声，夹杂四个字：：“别吐我家。”
　　“……”齐乐彦回头冲厕所喊：“叶知乘嫌弃你醉到听不清人话！”

　　二十分钟后，叶知乘赶到万苏酒吧。
　　临近新年里边群魔乱舞吵闹万分，甚至在灯光影响下每个人都差不多。
　　犹豫片刻，叶知乘径直绕过人群往吧台角落走去。

　　-
　　等他来的功夫，谢梨韫百无聊赖，干脆抓起手机看他朋友圈。
　　说起来，她还真没刷过他的。平常好友太多，她也不怎么看，也没什么印象。
　　屏幕加载三秒，跳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界面。

　　杂。
　　谢梨韫第一反应就是缩了一下下巴。好花里胡哨的男人。
　　背景封面是只饱受摧残的汤姆猫，蓝绿色夹杂。
　　最新一条是：【你看，这个男人叫小张。他出生于海滨城市，从小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以下省略八十字）........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V他50，倾听他的坎坷情路。】
　　配图是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甚至前一条：【替朋友遛狗。】
　　配图一张盗版阿尔法狗。

　　谢梨韫：“.......”这什么营销号既视感。
　　划了半天，倒也不止这些。
　　叶知乘偶尔会分享一两张风景照，内容有故弄玄虚也有简单直白。而剩下的才是上述乱七八糟无法概括的东西。
　　总是就是很杂，但也能看得出来生活很精彩。

　　屏幕蓝光和酒吧灯光混在一起打在脸上，谢黎韫不知不觉就划到了很久以前，都没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精神，直到看见两年前的一条朋友圈，她合了一下眼睛。
　　【给叔打个广告，帅哥石铺，报帅哥俩字打九九折。（周西集市墨镜叼茶壶嘴男人.jpg）】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底下似乎有人询问，叶知乘回复了一条：【WX：jsdsgjsw。】（集市大帅哥就是我）

　　谢梨韫：“……”
　　怪不得那次出差，叶知乘画发来的地图准确到宛如人就在现场。搞半天本来就可以无中间商赚差价。
　　盯着那个中年大叔头像半天。谢梨韫又合了一下眼。
　　那么问题来了。
　　买石头是故意的，老板莫名其妙cue男朋友看来也都是戏？

　　谢梨韫刚想到这里，眼前突然落下一截不明显的影子。
　　她回头，就见叶知乘一身黑，黑色大衣黑西装裤黑皮鞋，连眼珠子都是黑的。像是暗夜杀手，大概是刚洗过头，加上外面风大，这会儿头发蓬松像毛团。
　　想抹。
　　谢梨韫手痒半秒，又意外。
　　顶光死亡，这人五官居然还没崩。甚至一头毛团也像是增加少年感。
　　还有，这酒吧里人比面包上芝麻还多，她待在这犄角旮旯，叶知乘怎么找到的。
　　脑子里一团团的弹幕。

　　“给它们军训呢？”叶知乘丝毫不知情，在一旁高脚椅上落座，视线扫过那一排空杯子，“酒量不错。”
　　谢梨韫“昂”了声。
　　手上随便一划，不着痕迹退出微信界面，又熄屏。很有请客的自觉：“喝什么？
　　叶知乘自觉看向吧台内，指关节敲敲桌面：“麻烦一盒纯牛奶。”
　　“……”刚特意确认过的酒保十分善解人意的提醒，“这位小姐不喝纯牛奶。”

　　叶知乘闻言像是有些意外，看了眼谢梨韫。
　　谢梨韫这会儿脑子有点晕，干脆手肘抵着桌面，掌心撑着太阳穴，整个人懒洋洋地合了一下眼。意思是就是“嗯”。
　　叶知乘就“哦”了声。

　　见状，酒保心道：看吧，我就知道这男的就是为了泡妞。那个男的不是装逼自己海量——
　　叶知乘突然回头，也合了一下眼，语气理所当然，“不好意思，是我喝。”
　　酒保：——量。

　　“噗呲。”见酒保一脸懵逼，谢梨韫突然就笑出了声。
　　虽然不知道叶知乘要牛奶干嘛，但刚对视那一眼，她就知道不是给她的。
　　叶知乘看他一眼，莫名其妙也笑了出来。
　　灯光晃悠悠挂在俩人头顶，有一个比一个不收敛，两又齐齐看向酒保，像在看还能有什么反应。
　　酒保：“.......”
　　揺酒的动作微滞。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俩有种狼狈为奸的CP感。

　　半分钟后，叶知乘成功握着一盒纯牛奶，在声色场合完美诠释“出淤泥而不染”。插入吸管后，又顺手鼓捣一阵塑料膜鼓捣一阵，推到谢梨韫面前。
　　灯光不经意一晃，塑料膜泛着冷光。显然是个丑到斑驳的蝴蝶结，谢梨韫不太确定地问：“这是？”
　　“蝴蝶结。”叶知乘语气认真。
　　“……”谢梨韫动作嫌弃，把它推回去，眼皮一掀，“你哄小女孩呢？”
　　叶知乘正要说话。
　　“叶总，”谢梨韫语重心长，“现在哄小孩都不流行这玩意了。”
　　“……”行吧。
　　叶知乘低看着她笑一声。本来就是随手找个话题口子，料到不会有什么暧昧反应，但还是被程度直白打败。
　　他神色自若的换了个话题：“晚饭吃了没？”

　　谢梨韫还盯着那个垃圾版蝴蝶结，可能还是不爽又推远了点，闻言反问：“你没吃？”
　　“刚在门口看见家烤肠摊，你要没吃可以请你。”叶知乘平铺直叙。
　　盯着牛奶盒两秒，谢梨韫突然噗嗤一下笑出来，“还说我，你不是也分的很清。”请喝瓶牛奶就要还根烤肠。
　　“……”

　　那一刹那，叶知乘突然敏锐察觉到什么。
　　隔壁的男女还在调情，舞台上的DJ声嘶力竭，卡座里的学生反应青涩。他们在光怪陆离中对视，谢梨韫的眼神带了点挑衅。
　　抛开平时成年人之间的场面皮相，又像是烟火燃尽最后一把的绚烂。
　　指尖点了点桌面，叶知乘笑意不变，看似随口道：“虽然我没有直白的说过——”
　　“嗯哼？”谢梨韫好整以暇看他。
　　叶知乘语调缓缓：“——但我们应该算是心知肚明，所以你是不是太过于相信我？”

　　大半夜约追求对象酒吧见，自己还喝到半醉这好像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谢梨韫不认真地反思了一下。随即懒散撑着脑袋稍微点，眉心微抬，十分有底气：“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自己。”
　　说来奇怪，她就是相信叶知乘不会趁人之危，或者说，如果叶知乘演技浑然天成，在她面前的每一步都兢兢业业，而到今天原形毕露，那她会送他一巴掌，然后当自己被狗咬了。
　　她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错误也没关系，她从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更何况——

　　“叶知乘。”
　　谢梨韫突然喊他一声。还是手抵着太阳穴的姿势，甚至跑到胸前的卷发有些碍事，随手拨了一下。眼睛澈然，仿佛没有醉意。
　　“嗯。”叶知乘表情淡定。
　　谢梨韫看着他，语气比表情更理性，吐出的话和冲动的酒吧格格不入。像是凌空一盆冷水。她说：
　　“我不想和你谈感情，也不想再和你接着玩这装傻游戏。”
　　“就到这里吧。”

　　那一刹那，周遭的声音好像都静了一瞬。所以她咬词分明，清晰到周围人都可闻。
　　旁边酒保心下一咯噔，觉得自己磕的CP要BE。连续清脆的冰块摇晃声音终断好一会儿。
　　谢梨韫和叶知乘对视片刻，却还有空晃晃手，示意酒保回神工作。
　　叶知乘表情依旧温和淡定，像是没听见她说的，又或者爱意本身就浅显。

　　灯光摇曳，声色嘈杂。唯独旁人清楚分明：
　　他们对视得坦荡，却于寂静中情绪更汹涌，像是谁都不退让，又像谁都不肯放手。

　　酒保恍然大悟的接着工作，冰块摇晃声响起，充斥在酒精中，影影绰绰像是回闪。
　　像是率先认输般，叶知乘合了一下眼又睁开，很好脾气地问：“能给个理由吗？”
　　谢梨韫闻言，手指点了一下杯壁，语气十分公事公办又直接：“因为我不喜欢你这款啊，你肯定也知道，我前男友万年都是一个类型。对你真没兴——”
　　她说得正认真。
　　“那就做朋友好了。”
　　“——趣……？”谢梨韫懵。

　　叶知乘靠着吧台，眉眼无辜，手里还拿着白色牛奶盒。和背后成排玻璃杯格格不入。
　　那些玻璃杯的主人大多心思不纯，身旁没有美女也带着点猎艳心思四处挑选。唯独叶知乘眼神清明如同四月春水，煎茶煮酒纯粹宛然。
　　这一刻更像是工作中提出一个方案，不紧不慢等待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