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未停》桢懿

14、篮球坠地

　　站在宛如重获新生一般的亮光之下，风声不燥像是恢复了往日和煦。
　　因害怕而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持续颤抖着，直到闻到熟悉的木制香，听到一声声真真切切存在的“若若”，蒋思若才慢慢平静下来。

　　许桀安抚似拍着她的背，低下头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哄着她：“别怕若若。别怕，我在。”

　　“我在。”
　　一声声真切地安抚。
　　一遍又一遍感恩失而复得。

　　蒋思若完全没想到许桀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一声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应激反应之下她又僵着身体往许桀怀里钻。
　　许桀闻声望去。

　　一只肉嘟嘟的松狮一扭一扭地从夜色里走了出来，它晃晃悠悠地经过了他们的腿边，一副可爱无害、没有睡醒的样子。它的主人紧紧跟着它的脚步路过他们身边，他看好戏地啧啧两声，内心感叹：现在的小情侣怎么在外面就腻腻歪歪地抱在一起了。

　　蒋思若内心绝望。
　　好大一个乌龙。
　　虽然万幸是虚惊一场，但好丢脸。

　　待脚步声远去，蒋思若想退开许桀的怀抱，但许桀没放手，仍然旁若无人地紧紧拥着她。

　　“干嘛？”蒋思若没用力气，只是象征性地推了推他。

　　“再让我抱一下。”
　　“若若，我害怕。”
　　许桀低头靠在她的脖颈旁，他闭着眼不敢回忆从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起，他的无能为力。他所后怕的，是没法及时出现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陷入危险。

　　凉风一吹，才注意到被汗湿了的脊背。

　　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蒋思若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她吞吞吐吐地问：“好了吧？”

　　许桀闻声松开了她，望着她身后少有人烟的小径，只叮嘱道：“下次不要走这么偏僻的小路。”

　　“知道了。当时……。”蒋思若回想片刻前的经历，还是泛起冷汗，她抬头却发现许桀一直注视着她，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四目相对，许桀先一步动作。
　　在沉沉的晚风里，路灯掩映在高大的树木间，落下了一地浮动的叶影，枝叶晃动沙沙作响，在起起伏伏明暗变化的光线下，他伸手握着她的手腕。

　　他问：“若若。”
　　“我能牵你的手吗？”

　　不是要不要，是问能不能。

　　蒋思若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十八岁的鹤息街头。
　　她第一次牵起许桀的手。

　　蒋思若很喜欢牵手，也一直觉得牵手是一件非常浪漫且神圣的事情。尤其是十指交扣的时候，每一寸肌肤都在感同身受着心跳的传递。

　　在她一心一意地喜欢许桀的时候，她当然会满心欢喜地答应。
　　但现在，白月光和前任压在她的心头，她垂下眼眸，刻意忽视了内心那些不正常的情绪。

　　“我要是拒绝，你会难过吗？”她平和地问。

　　“会。”他肯定地答，又坚定地说，“但尊重你的决定。”
　　许桀目光沉沉地望向她，遵守承诺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蒋思若忽略那一瞬涌上来的失落情绪。

　　“送你回家？”
　　“好。”
　　“那我去取车。一起去？”

　　蒋思若伸手拦住了他前行的动作，她朝着许桀晃了晃手上的塑料袋。

　　许桀凑近仔细辨别，不确定地问：“消食片？”

　　“嗯。”她应了一声，有理有据地问，“所以，可以陪我压马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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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临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时不时与迎面而来的行人擦肩而过。许桀与她并肩走着，仿若同她与世界逆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说起松狮，那还是程以霖他家的脾气大。”蒋思若在脑袋里对比着刚刚那只有一面之缘的松狮犬。

　　“跟他挺像。”许桀认可地点头。

　　“是不是亲表哥啊，程以霖听了得哭。”蒋思若侧目打趣道。

　　“但若若说得有道理。”他偏偏一本正经。

　　蒋思若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冷不丁地转移话题：“怎么会来西浦？”

　　“若若。”
　　许桀无奈地喊着她的姓名，伴着微不可察的叹息声落在空气里。

　　“我是来找你的。”
　　“你会相信吗？”

　　蒋思若仓皇地垂下眼眸，收敛起所有情绪，开着玩笑道：“来找我兴师问罪是吧？”

　　横亘在两人中间突然出现的压迫感随着许桀的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而消散。

　　“也是。”
　　“是该和你算个始乱终弃的账。”

　　“那我不认。”
　　语气冷淡又理直气壮。

　　“玩弄我的感情？”许桀挑着眉，故作伤心地问，“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这么轻易被你亲？”

　　蒋思若觉得荒唐，她质问：“可后来是你主动亲我的？”

　　他的脸上笑意加深，坦坦荡荡地说：“原来你还记得啊。”

　　热意升腾，蔓延到脸上，波及了耳朵，一瞬间泛红。她忍无可忍，嘴上一点不饶人，渣得明明白白：“我不负责。大家都成年人了，想开点。”

　　许桀哑口无言。

　　蒋思若自顾自地环抱双臂往前走。

　　许桀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她，他认命道：“我认了。”

　　“认什么？”蒋思若没回头。

　　“喜……”

　　兀自被一声尖叫欢呼声打断。

　　蒋思若朝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一个露天篮球场，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比赛，远远看去像是一群高中生，四周聚集了不少人观看。

　　“你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许桀视线落在球场内，问，“你想去凑个热闹？”

　　蒋思若点点头，扯着许桀的衣摆走进了篮球场。他们没凑近拥挤的人群，只在边上瞧了瞧。

　　场内有来有回地进球，少年们肆意地满场奔跑，他们大汗淋漓却笑得爽朗。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场外掌声雷动。

　　“许桀。”
　　蒋思若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

　　许桀转过头看向她，静静等待下文。

　　“我也想打球。”

　　许桀眉心微跳。

　　“你能给我借个球吗？”
　　她撒着娇。

　　许桀还是败给了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怕心知肚明这是装的。

　　蒋思若站在人群之外，置身事外般看着许桀问未上场的几个少年要了一个备用的篮球。他们交涉了许久，许桀才成功借到球。
　　在许桀转身的那一刻，她移开了视线。

　　许桀走到她身边，为她掩去身后好奇的目光。

　　“怎么借到的？”蒋思若接过球往上抛了抛。

　　“都是年轻人善良。”

　　蒋思若将信将疑。

　　两人往不远处的空篮球架走着。

　　许桀站在边上，不打扰蒋思若的兴致。
　　其实，蒋思若并不会打球。她只在体育中考的时候，练过往返的定点投篮，然而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她是一点手感也没有。

　　她认认真真地站定投篮，神明没有眷顾她，果不其然一个都没中。她不甘心地再次尝试了几遍，无一例外。

　　蒋思若垂头丧气地望着许桀，撇了撇嘴不说话。

　　许桀失笑着走近。

　　她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他的衣摆，故意吸了吸鼻子，无辜的杏眼霎时盈上一层湿漉漉的水雾，可怜巴巴地祈求：“帮帮我。”

　　许桀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地揉了揉像是在安慰。然后，他背对着她，缓缓蹲下了身。

　　蒋思若茫然不解。
　　她只是想让许桀教她方法。

　　“坐上来，带你近距离看篮筐。”

　　他没回头，蒋思若却楞了神。

　　“上来啊。不会让你摔的。”
　　“别怕。”
　　“若若。”

　　许桀回头，一向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盈满笑意，他认真地承诺着。

　　篮球场内灯火通明，明晃晃的白光模糊了一切边缘，蒋思若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跨坐在他肩膀上。

　　“别怕，坐实点。”

　　“会很重。”蒋思若只敢紧紧盯着怀里抱着的篮球。

　　“我们若若一点都不重。”
　　“相信我，若若。”
　　他的回答一次比一次肯定。

　　蒋思若深呼吸后，终于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她能感受到坚实有力的肌肉，衣服之下的每一条筋脉都承载着浓厚的爆发力。

　　许桀稳稳当当地举着她靠近篮球架，她离高悬于地面的篮球框只是咫尺距离。蒋思若毫不费力地就能投进一个球。

　　她低头望着地面，明亮的白光一寸一寸地侵占她的视线，紧握着篮球的十指在不知不觉间用力。耳边传来不远处的欢呼声，是又有人进球了。

　　和着从下而上传来的一声“若若”。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被他念得温柔又缱绻。

　　蒋思若举着篮球往篮球筐一扔。

　　篮球从她眼前落在篮球框里。
　　以飞驰的速度砸向了地面，一下又一下地不断回弹。
　　像是她加速的心跳。

　　“我们若若小朋友真厉害。”
　　夸得真诚，哄得坦荡。

　　“放我下来。”她垂下眼眸。

　　许桀闻声缓缓蹲下，她终于站回了地面。骤然间没站稳，许桀及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

　　蒋思若慌乱地抬头，直直撞上了许桀不曾遮掩的担忧。

　　点亮黑夜的白光在不断闪烁，凉凉的晚风吹拂起夏日尾巴的热浪，他们仍穿着单薄的衣裳，彼此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

　　胸膛里是阵阵无法自欺欺人的心跳声在加速，发丝在轻轻晃动，热意漫过眼角，她突然不敢看许桀的眼睛。

　　明亮又赤诚，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掀起了热浪，又偏偏温柔至极。

　　“许桀。”

　　他俯身低头，仍四目相对。

　　蒋思若惶惶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而后晚风过耳，吹散一地白光。
　　孤单的篮球滚向不知名的方向。

　　她堂而皇之地轻轻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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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是嘴硬的人在互相拉扯！
另外，程以霖：我命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