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盛宴》朱和

20、初见

　　两年前。
　　凡间传言，观世音菩萨是女子，花久雨心生好奇，便想一窥究竟。
　　这世道男尊女卑，女子还有机会成佛吗？
　　于是，花久雨让恶魔多番打听观世音菩萨的喜恶，便将自己写得最好的《浪漫》，递交给看守普陀山山门的佛家弟子。
　　观世音菩萨当即见了花久雨。
　　花久雨第一次来佛门净地，好奇地四处打量，跟着弟子一路来到潮音洞，得到了观世音菩萨的礼遇。
　　花久雨看到观世音菩萨绝美的容颜，一时间看呆了去，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平坦的胸前，问道：“菩萨是男是女？”
　　“男生女相。”观世音菩萨目含慈悲。
　　一句话，就让花久雨对他失了兴致，拱了拱手说道：“打扰了，告辞。”
　　观世音菩萨没有对她的无礼感到生气，反而连忙叫住她，说道：“等等！为何施主听到我是男子就走？”
　　“菩萨不会不知道，孤是女儿国国主吧？”花久雨挑了挑眉，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模样。
　　他知道她是个女魔头，但奈何她的诗写得太好了，让他舍不得放她走。
　　这个时候，是他想挽留她，所以就要顺着她的意思说话。
　　观世音菩萨和蔼地说道：“知道又如何？众生平等，你不过刚好是魔族而已。”
　　“不仅如此，孤还非常、非常，讨厌男子！”花久雨一字一句说道。
　　“其实，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人罢了，”观世音一下子就明白了花久雨介意的是什么，“我无数次轮回，也曾作为女子，经历身为女子的苦难，体会众生之苦。我只是怜悯你的悲哀。无论你选择的是极端还是温和，你只要是众生之一，我便怜悯你。众生皆以为，我转世为女子，是想点醒世人，红颜枯骨，莫要沉迷女色。其实，这只是男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我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我要普度众生，不可能只普度男人，更不可能将女子视为引诱男人堕落的“女色”，什么沉迷女色，就和玩物丧志是一个逻辑，玩物丧志是将玩物视作引人堕落的祸根，沉迷女色是将女子视为引男人堕落的罪魁祸首，且不说人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与玩物有何关系，更遑论女子怎么能被视作玩物？与其说不能沉迷女色，不如说不能沉迷色欲。”
　　花久雨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也不着急离开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观世音，说道：“可是，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这是事实。”
　　“男女之别，只对六根不净之人存在，”观世音菩萨说道，“我六根清净，无论施主是男是女，我都一视同仁。我坚守的，是大是大非，是普度众生。”
　　花久雨终于意识到观世音菩萨与别的男子有何不同了，他不应该叫做男子，他应该叫做菩萨。
　　“拜见观音娘娘。”花久雨对观世音行了一个跪拜礼。
　　观音娘娘……观世音菩萨默念了几遍这个称呼，说道：“平身。”
　　花久雨站了起来，仰望着莲花台上的菩萨，面对她的试探，他真的能做到不喜不悲。
　　“菩萨是割舍了七情六欲之人，孤便信了菩萨了。”花久雨如是说道。
　　“若不曾割舍，又待如何？”观世音菩萨好奇地问道。
　　“女子与男子本就该站在了对立面上，那些被折辱的仇恨、被欺压的事实、无数女子的尸骨和怨气，都绝对不能放下，那卑微的亲情、爱情和友情，显得那么脆弱而不堪一击，又那么好笑而虚伪，虚伪到恶心，”花久雨露出讥讽的笑容，“就像一个一边伤害你，一边说爱你的人，虚不虚伪？恶不恶心？平时装成普通人，与人无尤，老实本分，其实一点一滴都伤你至深，能活生生逼疯你。平时的各种礼教，看似极有道理，看似是对人的教化教导，其实在吃人。若菩萨不曾割舍七情六欲，那便是一边做尽红尘腌臜事，一边装出一副清高仁慈的模样，说得好听叫伪君子，说得难听叫祸害、叫臭虫。”
　　观世音菩萨沉默片刻，他能直白地感受到她对这个世间、对男子的恶意，而且说得极有道理，给他上了一层层的枷锁，树立了很多的条条框框，但凡违反她说的任何一条，都要受到她的谴责和霸凌，这就是世人惯用的手法，她学了个十成十。
　　她从规矩的被管辖者，变成了规矩的制定者。
　　他知道她心中肯定很痛快，但他想纵容她的痛快，因为他动了恻隐之心。
　　她曾经活在痛苦里，受尽世人偏见与冷眼，现在活在仇恨里，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别人，多可怜的孩子啊。
　　她有那么好的才情，如果她一心向善，必然能写出更有境界、更惊才绝艳的诗文。
　　观世音菩萨语气温柔，生怕吓到了她：“想不想在佛门净地吃一顿斋饭？我亲自下厨。”
　　花久雨愣住了，不明白这是什么转折，愣愣地点了点头：“好。”
　　观世音没让任何弟子打下手，做了三菜一汤出来。
　　汤是素鸡开胃汤，使用新鲜的素鸡，加入蔬菜和调料煲制而成。汤汁鲜美，味道香浓。
　　三道菜包括佛跳墙（主料有香菇、海参、鲍鱼、花菇、豆腐等植物性食品，制法复杂）、雪菜烧豆腐煲（采用豆腐、雪菜、香菇等食材，煲制出一道口感香糯的斋饭）和素烤鸭（是用豆腐皮等植物性食材制作，以酱油等调料腌制，烤制而成，咸鲜口感和烤鸭相似）。
　　“菩萨为孤洗手作羹汤，孤感动不已。”花久雨意味不明地说道。
　　“不需要你感动，”观世音在花久雨对面坐下，“只要这一顿斋饭能换你不反感我，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