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迟悦悦

51、命运共同体

　　当晚，黄煜和王杰跟随警车回了警局，秦岭清载着陈明一同前往。

　　“你要不打车回去？”秦岭清看了眼跟上来的陈明，道。
　　陈明扣上安全带，来了句：“没事！开车吧。”

　　秦岭清没再多管他，开车跟着警车。

　　王杰丈夫打完人就跑路了，警局，一名女警看了眼裹着长款棉服的王杰，嘴角残留的血迹、蓬乱的头发，令人心疼。

　　原本王杰想要洗把脸再来警局的，被陈明制止了。
　　原因就是这样更方便取证。

　　王杰只能作罢，在卫生间待了三分钟，好在棉服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她的憔悴似乎能遮挡些，在王杰自己看来。

　　这是王杰第一次来警局，坐在调解室硬的硌骨的椅子上，不但要听警察问起事情的经过，还要一字一句清楚回答，像是在把她硬生生从壳里抽出，脱一层皮。

　　她没哭。

　　讲述丈夫李番如何揪着她的头发，如何一遍又一遍扇她巴掌，如何将她撂倒在地对她拳脚相向。
　　她本来是想逃的，她一开始还能反抗，试图锤李番两下，可上天仿佛也在跟她开玩笑，她感到身下一股热流。

　　接下来是小腹翻天覆地的疼痛，她浑身冒着冷汗，密密麻麻，她不再反抗，只想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着头。

　　不得不承认，在卫生间看到内裤上的血迹时，她松了口气。

　　家里没有卫生巾了，她将卫生纸叠了再叠，收拾好后才出来。

　　“家里有没有监控？拍下他打你的视频？”警察问。

　　黄煜一直坐在王杰身旁，身上披着秦岭清的大衣，她急切出声，说她可以作证。

　　王杰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摇了摇头，眼神里不知是温柔还是疲倦。

　　“有监控，我现在就可以调出来。”此刻王杰更像是一个旁观者，手轻轻扶在小腹，即使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出警局时已经十点，十五分钟不见人影的陈明从对面跑过来。

　　递给两名女士一人一杯热奶茶。

　　王杰不曾想会有自己的一杯，接过时还有些诚惶诚恐，道着谢。

　　夜里，风又吹了起来。

　　黄煜的那杯奶茶杯秦岭清代劳接过，秦岭清不明意味的眼神叫陈明躲闪不得。

　　“这天挺冷的，喝杯热的暖暖。”陈明这话是冲着秦岭清说的。

　　秦岭清拎着奶茶，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姐，你今晚住哪？”黄煜问。

　　王杰握着奶茶，路灯下凌乱的长发如同会飞的银丝，张扬自由。

　　“有钱哪不能去，这不……”王杰指了指远处，“那就有家酒店。”

　　“那我们送你过去吧。”黄煜再次道。

　　王杰摇摇手。

　　“不用，那混蛋没下死手，我打车过去就行，你们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这话是对在场的三个人说的。
　　黄煜将要说话，只是衣袖被身旁人轻扯了一下，她看向秦岭清，而动作的始作俑者又装作无事发生。
　　待她又要张口时，衣袖又被扯了一下。

　　她有些气急败坏，秦岭清的脚眼看着就要遭殃。

　　“那个，老秦和……”陈明觉得到嘴的话有些烫舌头，看眼秦岭清，手指着黄煜，“你和弟妹？先回去。我送她去酒店。”

　　王杰抬头，忙说不用。

　　“这不太……”黄煜吞吞吐吐，衣袖又被扯。

　　秦岭清轻咳一声。

　　“哎呀！既然你是弟妹好朋友，那就四舍五入也是我和老秦的好朋友。”陈明厚着脸皮，开始胡言乱语。

　　“你看”陈明指着酒店方向，“酒店和我家同一个方向，我把你送到酒店后连车都不用下，直接回家，这样弟妹也放心。”陈明笑得有些勉强，好像知道自己扯的有些离谱。

　　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做。

　　秦岭清搂过黄煜，千叮咛万嘱咐：“那就麻烦你，先把她安全送达再去疯。”

　　陈明脸一黑。

　　“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种人！”说的咬牙切齿。

　　就这样，四个人兵分两路。

　　王杰跟着陈明上了出租车。

　　车里烟味十分明显，王杰嗓子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司机回头，有了歉意，说是刚才没忍住抽了两颗，在家媳妇管的严。

　　奶茶还被王杰握在手里，身旁坐了人，王杰暂且把陈明定义为“好人”，没有很不自在，可被一个见面不到两小时的男人送去酒店，还是在她闹离婚的敏感时期，她是要警惕的。

　　来不及多想，王杰盘算一会儿到酒店后的流程。

　　先去买卫生巾换上，再去医院。

　　只是想着，手里的奶茶被抽走。

　　听昏暗之中，吸管穿透塑料“啪”的一声。

　　奶茶被重新递到手中。

　　“喝两口吧，我看你可能需要点热的，暖暖肚子。”陈明沉稳的声音像是夜里的一串火把，不但亮，还带着暖气。

　　“谢谢。”
　　王杰低首，将吸管送进嘴里，吸了一口。

　　好似魔力，刚才一阵一阵的痛感频率不再那么快，她的手也慢慢放松压在小腹的力度。

　　她小心翼翼，撇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他一直看向车窗外，似乎对这边的事情毫不在意。

　　“好了！到了！”司机高亢的嗓音将后座两人的思绪都成功拉回。

　　王杰付了车费，下车前又道了声谢。

　　“等等！”

　　另一边的车门打开，男人下来，只见出租车扬长而去。

　　王杰有些不解。

　　“你怎么回去？不回去了？”

　　难道是真的还要找个地方去“疯”？王杰心里想着。

　　只见陈明迈了一步，便到他面前，高大的人影遮住她身前的光亮。

　　她气息一紧，后退一步。

　　“你要不要去医院？”陈明问。
　　声音如同清澈的流水，正一滴一滴洗涤王杰的心。

　　“啊？”王杰呆在原地。

　　“你身上的伤不用去看看，处理一下吗？”陈明再次询问，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王杰握着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奶茶，那是蜜桃乌龙茶，是王杰最喜欢一种。

　　“不用，他没下死手。”王杰拒绝。

　　她不愿在一个男人面前揭开另一个男人给她留下的伤疤。

　　陈明也后退一步，解释道：“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去一趟医院，验一下伤，对你以后离婚走程序没有坏处。”

　　“而且”陈明视线落在她的小腹，无论是在警局还是刚刚在出租车上，她手扶住的地方，他皱了皱眉，视线仍旧没离开，“你可能更需要先去趟超市。”

　　如果说刚才心里是微微发紧，那么对于王杰，现在来说，那就是心脏被热烈握住的感觉。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鼻梁高挺，骨相清瘦，那双桃花眼像是有无穷的吸引力，光线原因，她看不清他的眼角，看不清他的眉毛与睫毛，不知道他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或者是一单一双，可眼里如同一汪清泉，她看的很清楚。

　　“我陪你去，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觉得。”陈明补充道。

　　陈明在手机软件上叫了一辆车，等车期间，两人保持着刚才的距离，无人出声。

　　地址输的人民医院。

　　陈明打开车门，待王杰上车后关上，又走到另一边，开门坐进来。

　　只是车里，王杰上车后想着往里坐坐，陈明会接着从这扇门进来，可接下来是关门的声音，她移到一半。
　　他不进来？王杰疑惑。

　　这时另一边车门被重新打开时，正好看见王杰呆坐在车门边。

　　原来他是想从另一边上车。

　　“我以为……”她要解释，一边挪动身子，重新坐回去。
　　陈明笑笑，道：“没事”。

　　报了手机尾号，询问司机附近有没有超市。

　　“一会儿拐弯的地方有个便利店。”司机道。

　　“那麻烦您在那停两分钟，我买个东西就立马出来。”陈明语气又变得客气。

　　司机同意了。

　　车里除了司机放的小说，一片寂静。

　　王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她不知怎么和这个陌生的男人交流，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车停了。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说话的是陈明。

　　她争分夺秒下车，跑进便利店，拿了自己用的款式，东西刚好可以塞进口袋。

　　陈明这边的车窗始终落下，他看着她匆忙从便利店出来，轻轻打开车门，收回视线。

　　王杰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的，刚才在便利店，她特意看了眼自己的裤子，是件黑色牛仔裤，加上自己的棉服长度完全可以盖住自己的屁股，按理来说即使有血迹也不会被发现。

　　虽然迷惑，她还是很感谢他，他不像是一个坏人。

　　秦岭清载着黄煜往公寓去，黄煜嘬着奶茶，抚平刚才的惊慌。

　　他手指潇洒落在方向盘，时不时敲打一下。

　　看不出情绪。

　　“你说，王杰能顺利离婚吗？”黄煜问。

　　她现在脑子里只担心王杰能不能离婚成功，她以为家暴会离自己很远，只有电视剧里或者新闻上会出现，她认为家暴会是小概率事件，可今天她看到王杰，那样一个雷厉风行、自信张扬的女性，却被男人的拳头摧毁。

　　她不敢想，如果不离婚，王杰会再遭受什么。

　　“能。”秦岭清肯定的回答。

　　黄煜倾斜身子，看向秦岭清。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肯定？”她问。

　　秦岭清不说话。

　　他心里门清，没有陈明打不赢不的官司，更何况目前看来，这个官司有点不太一样。

　　“为什么？你怎么不说话？”黄煜在一旁喋喋不休。

　　秦岭清眼神一瞟，顺带看了眼后视镜。

　　“你现在缓过来了？”他问。

　　车子靠边停下，打着双闪。

　　黄煜没察觉到，就着秦岭清的问题长舒一口气。

　　“还好吧。一开始……”

　　话未说完，湿热的吻急切落下，吻的急切，唇齿被撬开，那淡淡的蜜桃味刺激着秦岭清的舌尖与味蕾，他纠缠她，不叫她得以顺畅呼吸，似乎是在惩罚她。

　　手里的奶茶杯早以脱离黄煜的指尖，而那纤纤玉手努力抵着身前急躁的男人，秦岭清闷声一吭，收回舌尖。
　　看身下的人大口喘息，睫毛如同落了一层薄霜，趁着红烫白嫩的脸颊，如同待人采撷的珍果。

　　“你咬我？”他吸吮自己的舌尖，淡淡的铁锈味。

　　黄煜身子已经柔软，刚才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然自己真怕会呼吸不畅。

　　耳鬓的发丝被他小心梳理到一边，空出的地方又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在她将要滑落下去之时，大掌把她捞住，扶在她的腰际，她能敏感清楚地感知他五指的关节，所在她身体的各处。

　　吻落在唇角、落在耳边，声音却溜进黄煜的心脏，酥酥麻麻。

　　“都被你咬出血了，怎么办？”

　　她偏头躲，却给了秦岭清可乘的机会。

　　吻落在右颈，阵阵痛感，直到那出被吸得通红，他才罢休。

　　他抱着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让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煜煜”他这样叫她，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狗，“下次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我怕你出事。”他的心都要痛死，他不敢想李番如果折返回来，难保不会对黄煜下手。

　　黄煜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无声之中，两颗心贴着共跳。

　　“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怎么活？”

　　怀里的人噗嗤笑了。

　　她捧起他的脸，看他眼里含泪，委屈巴巴。

　　“哪有这么夸张？”

　　他不管，重新拥住她，下巴贴靠在她的肩头。

　　“我们两个就是命运共同体，牵一发而动两身，你下次记得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不要自己一个人……”

　　双闪灯一眨、一眨……伴随着“咔哒、咔哒”声，无论路上疾驰的车还是转角的路灯，无论是动亦是静，都抵不过两颗彼此颤抖着跳动的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