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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撑腰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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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唁仪式结束后接着便是去墓地,韩冰母亲蹲在前面,仔仔细细整理黑色四方盒子,用白色手帕擦了又擦,她知道自己儿子喜欢干净,要是脏兮兮的肯定过不好的。许久,韩母才肯将怀里的照片一并放进去。
所有人都很安静,没有人哭声流泪,也没有人阻拦,大家都像是走程序的机器人。
这样一个生前喜欢凑热闹的家伙,真待在这肯定会孤单吧。就连今天来送他的人也没有热闹地给他送行,说不定还会抱怨呢。黄煜看着这一切,静静地想着,这一刻她希望真的有平行世界。
等一切盖棺定论,天空飘起了雪花。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李思忆又折回来,李母在后面不放心地跟着,急的伞都打不住干脆扔在了地上。
黄煜和秦岭清两人早就分好工,等结束,秦岭清去安抚韩冰父母,她则跟李思忆在一起,李思忆突然情绪失控般下车,吓了所有人一跳,出于考虑,只有黄煜和李母跟了过来。
这会儿雪下的紧了,不打伞几分钟肩上便付上一层白,黄煜拽住李母。
“阿姨,您要不先回去吧,我在这陪她,可能思忆释放出来就好了。”黄煜道。
李母明白,她也想过女儿可能不愿意跟她和丈夫说太多,黄煜在这可能更轻松一些,便同意了黄煜的建议。
“麻烦你了!这么冷的天……”李母看着走远的女儿,无奈与心疼交加。
黄煜握了握李母的手,叫她放心,转身追了上去。
她没有靠近,只看着思忆蹲在墓前,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那哭腔却在这寂静之中环绕着。
墓碑上已经有了白色的星星点点,雪在黑色光滑的石板上白得刺眼,周遭安静,唯有这一小寸不大之地惊心动魄,李思忆用棉服袖子擦拭那张照片,水痕越擦越严重,她干脆从胳膊里抽出毛衣袖子,再狠狠擦着,只是这边擦完那边又落下了雪花,怎么擦也擦不净,她接近崩溃,泣不成声,整个上半身趴在墓碑前,就像生前靠着他的胸膛般。
她对着冰冷的石碑慢慢思语,像是唠家常一样。
“戒指很好看,我很喜欢,不得不夸你,眼光确实不错。”李思忆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偏头看向照片里的人,略带傲娇地笑了下,“不过,这也多亏了我对吧?要不是我,你的眼光不可能提升这么快的。”
想当初两个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韩冰拿九十九多红色玫瑰花跟她表白,她差点就因为这土气的玫瑰花拒绝他了。再到后来,韩冰送了她一件尼龙大衣,也是艳丽的大红色,至今李思忆都嫌弃样式老气没穿过一次。
韩冰有次还问过,李思忆说他是没骂找骂,那么丑的大衣还要她穿出门,那得惹多少人注目调侃啊。对此韩冰竟然声称这是他的小心思。
如果李思忆真的穿出去,那就没有哪个男人打她的主意了,毕竟审美这么差的人怎么当老婆。
不过韩冰喜欢的很,李思忆只能给韩冰当老婆。
雪落在戒指上、指环周围,消失得很快,李思忆的脸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只有当眼泪顺势流下时她才有感觉抬手乱擦着。
“你看,现在你多安静啊,我都不习惯了,之前我可烦你了,嘴碎的厉害,有时候恨不得趁你睡觉的时候给你滴上胶水。”李思忆将戴着戒指的手掌朝向天空,接下降落的雪花,还是一样,最后都变成了一滩水。
她缓缓起身,胳膊被自己枕的没了感觉,手也冻得通红,等胳膊缓过劲来,她慢慢拉开棉服拉链,脱下来,转手给墓碑披上。
见状,黄煜跑向前,拉住李思忆的手臂,李思忆满脸呆滞,看着面色焦急的黄煜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煜将墓碑上的棉服拽下来重新给李思忆穿上,李思忆被支配着手钻进袖子,眼睛依旧注视着韩冰的照片。
“他会冷的。”李思忆担心道。
黄煜顺着李思忆手指的方向看去,拉回思绪,帮她拉上拉链。
“下雪了,他会冷的。”李思忆再次强调。
黄煜抱住她,只听怀里的人又哭了,嘴里重复着说“他会冷的。”
秦岭清送完韩父韩母重新返回墓地,看着两个女生站在雪中,他走过去给她们撑起伞。
黄煜抚着李思忆的后背,安抚着:“好了,我们回家吧。”
将李思忆送回家,李母要留黄煜两人吃饭。
“不了阿姨,您给思忆洗个热水澡,泡点感冒灵,别感冒了,我有时间就来看她。”黄煜道。
李母感激地点头,一直跟两人道谢。
天已经黑了,冬天时间总是过的快,明明还不到六点,却见不到白天的影子。
秦岭清开着车,黄煜静静地陪在一旁。开车的人不知道往哪开,坐车的人也不关心开去什么地方,只是他们都还没有找到那条路。
车子缓缓停下,秦岭清打开双闪,这是坐落在本地的黄河大桥,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了这。
“马上要出坪市了。”黄煜提醒道。
秦岭清按下车窗,轻嗯一声,道:“还好没再往前走。”
“下去陪我走走吧!”秦岭清开口。
雪已经停了,路上早就没了雪的痕迹,只是潮湿些,来往车辆不算少,大都在从老家往回赶,河岸两边偶尔可以看到烟花,初六,对于上班族来说,年已经算是过完了。
两人开车下了大桥,找了一条小径,车停在一边。
小径来的车少,还能见到薄薄的一层雪,踩上去也听不到沙沙的声响。
车子双闪灯的光亮离得越来越远,黄煜觉得脚趾冻得慌,可能是之前鞋子进了雪,也可能是鞋子裂胶了,她跟着他后面,看他留给她的背影,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词——单薄。
秦岭清忽然停下脚步,太猝不及防,以至于黄煜没刹住车,撞了上去。
“怎么突然不走了?”黄煜揉着额头,看着停下来的人,昏暗的时空里她能看到那双疲惫的眼睛。
只是,眼睛的主人也疲惫地抱着她,下巴靠在她的右肩上,这样的姿势黄煜觉得有万千重压在自己身上,那一双腿加上本就冰冰凉的脚险些支撑不住,她还是使劲全身力气撑着他。
两人身高差的不算少,秦岭清算是半侧着身子,良久,他从她的身上离开,见她松了口气,他忽的笑了。
他怎么忘了,这小姑娘根本撑不住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
不等黄煜站稳,只觉得一股力量将她拉过去,碰上他的胸膛,她下意识要躲,却听到男人恳求的声音。
“让我抱会儿。”
就这么被他抱着,黄煜一度以为他要睡着了,只能听到他缓缓的呼吸声和周围瑟瑟的风声,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是带着寒气的。
“你是不是很累了?”黄煜小声问。
秦岭清又搂紧她,说着还好。
说完,秦岭清松开她,接着将她转身朝向河水那一边,嬉笑道:“好像来人了。”
黄煜大气不敢喘,眼睛在黑夜里也不知该往哪里瞟,过去的是一对老夫妻,慢悠悠地散着步,看到这对小年轻,只听老太跟老头调侃道:“那小伙子跟你年轻时候挺像。”
“哪了像了?你就是看见帅的找个油头夸夸我吧。”老头还是和气宠溺的音调反驳着老太。
“大晚上的把我往小树林带,你说像不像吧……”
声音越来越远,只听老头嘿嘿的笑声。
“听到了?”秦岭清看着盲目无措的女孩,问。
听到什么?黄煜自然听到那对夫妻说了什么,可他问的是哪句?
黄煜装作不懂,问什么。
秦岭清在她耳边,落下气息。
“大晚上……小树林……”
大冷天的,黄煜被惹得脸发烫,忘了脚下的冰凉,转头要反驳,却碰上还未从自己耳边离开的薄唇。
唇碰唇,总能激发无穷的热情与烈火,黄煜被硬生生抵在这棵靠她最近的树干上,她的腰与树干之间是他的左掌,从一开始的舔舐到现在被毫无防备地进攻,她迎下他的炽烈,他索求她的柔情蜜意……
“ 呼哒”一声,树上传来波动,不知名的鸟儿倏地扑着翅膀从巢里飞处,留下不算好听的叫声。
黄煜在这时候精神高度紧张,用力推开还沉浸探索的男人,男人满足哼笑,又报复似的啄了她的唇一下,说着不知羞的浑话。
“我们的幸福吵到她了。”
黄煜恨他怎么可以这么厚脸皮,指着他,看他一脸无所谓。
要收回手时又被逮着亲了下。
黄煜还在担心秦岭清会抑郁不开心,现在看来她有权利怀疑都是男人的套路。秦岭清牵起刚刚吻过的手,顺入自己口袋里,带着她往车的方向走。
这几天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在今天上午接到她时他才觉得好像又可以活过来一样。
那时黄煜说见他忙韩冰的事,不用去接她,可他怎么能不去呢?
他急需要见到她,那样才能有力气去处理韩冰的事,他的好兄弟突然离世,他被迫成了主事人,可他也需要一个肩膀,哪怕是一个笑容、一句话,或许只是见一面就可以。
他曾天不怕地不怕,好兄弟走的那天他也可以镇定自如,不忙不慌地去处理所有的一切,去以一个无关紧要人的身份,冷冷的做着一件又一件事。可事实上,他也是人,有血有肉,有心的人。
他怎么会不伤心,不难受,只是叫她袒露伤疤的人没有在身边罢了……
就像小时候打架,父母没来之前,面对对方家长的斥责辱骂,他可以毫不胆怯地瞪回去,即使那人还在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看看!还不服气!”
当他的父母赶到时,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眼泪,因为为他撑腰的人来了。
对于秦岭清来说,黄煜何尝不是可以为他撑腰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