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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过年 ...

  •   黄煜是第二个知道韩冰去世的人,李思忆是第一个,那晚她失眠了。

      明明前两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一起举杯,一起聊天,现在却是阴阳两隔。她不敢想李思忆该有多难受,她甚至怕李思忆想不开。

      还有秦岭清,那是他的好兄弟。

      秦岭清给她发来微信,说韩冰走了。
      她对话框里的字打出来又删除,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要是她在身边,她还能抱抱他,而现在,即使再多的文字,也只能是冰冷冷的。

      “那怎么处理?司机找到了吗?”黄煜问。

      秦岭清:找到了,明天开始走程序。

      黄煜:你要照顾好自己!那边还需要你!多照看一下思忆!

      隔了很久,秦岭清才回过消息。

      秦岭清:除夕我可能回不去,不能送你了,别怪我!

      这件事司机态度倒是很好,不过处理起来也是需要时间,就连韩冰需要在那个冷地方呆多久,他们都还不知道,一切又是未知。

      黄煜:我这你就放心!什么时候想给我打电话了,就打给我!

      韩母醒来后便抱着保温桶去看儿子,只叫了丈夫陪着,李思忆还是会每天来太平间门口,好像在这才能陪韩冰更近一点、更久一些。

      韩母红着眼圈走出来,身边韩父提着保温桶,里面的东西早就凉透了。

      看见门口蹲坐着的姑娘,韩父叫了声思忆。
      李思忆抬头,从韩冰出事以来她还没吃过东西,只是靠那天输的液来维持着,即使是头痛也感觉不到了,有比头疼的更厉害的地方。

      李思忆起身,打了招呼。韩母明白了这是儿子的女朋友,扑到李思忆身前拽着她的衣领,死死地瞪着她。
      韩母大声质问着这个面目苍白的姑娘,用力拽着她左右摇晃。
      “为什么我儿子没了你却好好的!”
      “啊?!”
      “你们两个不是一起来的吗?啊?”

      “你还我儿子!”

      韩母憔悴的脸上是满满的恨意,她恨不得让这个女的去陪自己的儿子,那样韩冰就不至于孤零零躺在那了。

      李思忆被问的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她?为什么韩冰就死了?
      她被摇的天旋地转,耳朵边循环着那句“你还我儿子”。

      她还不了!她还不了!

      韩母喊完,缓缓放下手,韩父上前扶住,她颤巍巍地道:“你早点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儿子不想看到你!”

      李思忆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对她充满了狠,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喂狗,她说不叫她来了。李思忆握住韩母的手,双膝跪地,在韩母身前苦苦祈求。

      “我求求您!您让我陪他这最后几天吧!我求求您了!”李思忆嗓子已经哭哑了,说一句就干哕地要吐。

      韩母甩开李思忆的手,看不到李思忆她还可能没有那么生气,一想到儿子是跟这个女人来到这种充满危险的地方,她就气。

      韩父和韩母离开了,留下李思忆瘫坐在太平间外冰冷的地面上,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看着里面,她捂着嘴,只剩哭泣。

      二月十一号,农历腊月三十,黄煜放了年假,秦岭清几人还在西藏处理韩冰的事情。

      她踏上回家的火车,行李箱里除了些换洗衣物,还有单位发的奖品。

      这几天她没有联系李思忆,只是通过秦岭清的转述,了解到韩母依旧是拒绝让李思忆见韩冰,李思忆还是每天守在太平间门外。

      黄煜本来打算放假直接西藏的,已经跟黄忠夫妇打好了招呼,后来李思忆的父母也去了西藏,黄煜便没再过去。

      秦岭清叫她过年好好陪陪父母,这时候,李思忆还是得需要自己一个人才能解开心结。

      到家时才下午四点,沈母正在屋里包饺子,黄忠和黄伊正在贴春联。
      黄煜把行李箱料在原地,飞奔过去,抱住黄伊。吓得梯子上的黄忠嗷嚎着两人扶好梯子。

      两人没一个理黄忠的,就差把他自己料这回屋了。

      其实黄伊的脚一直抵着梯子,没敢松懈,梯子很安全。

      梯子上,黄忠拿着一张整要准备贴的春联,低头看两个小棉袄嘻嘻哈哈聊天,想着插嘴,也忘了贴春联这正事了。

      黄煜一抬头,看见正在偷懒的黄忠,毫不客气地指着上面的人。

      “爸!你快贴!我还想回屋找妈呢!”黄煜道。
      黄忠一听,撂挑子不干了,下来梯子,把春联放一边用砖头压住,扑拉扑拉手,走过去拎着黄煜的行李箱就往屋里走。

      回头看两个丫头还愣着,又道:“走!先带你找妈,一会儿再贴。”
      黄煜嘻嘻一笑,黄伊拍了拍她肩,美滋滋地往院子里走,嘴里大声感谢“妈”。

      什么闻声从屋里走出来,两手支着,衣袖挽出两指宽,手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掉的面粉,这是饺子包到一半就出来接闺女了。

      什么赶紧下台阶去迎女儿,手离的很远,却仍旧用小臂打量着女儿的周身,让她转转圈,瘦了。
      见面第一句话便是瘦了,满是心疼。

      黄煜抱着沈母的脖子,小脚跳哒着,什么手臂拍拍她的后背,生怕把面粉落在黄煜后背上。

      “走走走!进屋去!外面多冷啊!”黄忠在后面提着行李箱催促着。
      过年,就是儿女到家时的那一声爸妈,那一个拥抱。

      屋里,沈母继续包着饺子,黄忠也洗了手帮着一起,黄伊去柜子里拿来了两袋子玉米软糖,拆了一个塞到黄煜嘴里。
      黄煜幸福的摇头,坐在椅子上晃着身子,嘴里说着甜。

      “怎么?春联贴完了?”沈母看见黄忠坐下来开始挽袖子,这架势是要包饺子,便问。
      黄忠笑笑,摇头。

      “哎呀!不急。”黄忠开始擀饺子皮,“先听闺女聊会儿天。”

      沈母一个眼神,惹得黄煜和黄伊哈哈大笑。

      老家的习俗是除夕晚上将要天黑的时候各家拿下买的鞭炮和烟花去门口放,每家每户都出来,这一整条街都是烟花篝火。
      大门上挂着大红灯笼,有的还会挂上星星小灯,等放鞭炮的时候也一起打开。
      篝火是各家点的柴火,有玉米杆、有棉花柴,支着一个竹竿,上面挂着鞭炮。黄忠嘴里叼着颗烟,一吸就亮着光,对着鞭炮引线一碰,黄忠就跑过来,接着表示霹雳乓啷的鞭炮声。

      黄煜带着黄伊给她买的棉织帽子和耳套,在一旁看着烟花。

      房子上方,还能看到其他地方点燃的烟花,有时候开玩笑会说,过年都不用自己放,单是看别人放就能看万八百的。

      等各家烟花放完,收了东西回家吃年夜饭,黄煜和黄伊蹲在将要熄灭的篝火旁烤手,沈母说过,这样可以保佑来年不冻手。从记事以来,她们两个每年都会这样做,即使来年照样会冻手。

      他们回了院子,两姐妹拿出孔明灯,黄煜先来记号笔,缠着所有人都来写下新年愿望。

      黄煜先落笔,写着:平安喜乐!

      接着把笔给了黄伊,黄伊草草两字:活着!

      黄煜看愣了眼,不久便搂了搂黄伊,道:“一定成真!”

      接下来是沈母写下的“健康幸福”,写完她就找借口说摆筷子就离开了。

      黄忠倒是洋洋晒晒写下四个大字:长命百岁!

      黄煜撑着孔明灯,黄伊点燃孔明灯油的四个角,两姐妹等孔明灯充满了气,松手。

      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越走越远……

      黄煜给秦岭清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房顶的烟花,一张是升空的孔明灯。

      黄煜:秦岭清,新年快乐!

      秦岭清带着韩父韩母去吃了份水饺,回来时给韩冰带了一份,拿到那个地方,放冷了,又带走。

      饭桌上,没有人提韩冰,只是说着这饺子味道不错。
      韩父感觉不好意思,敬了秦岭清一杯白水。

      “岭清啊!大过年的害你回不了家!不好意思啊!”韩父道。

      秦岭清举起水杯,偏低于韩父的水杯,喝光杯中的水,无话。

      李思忆被父母拉着去吃饭,找了家能做菜的小馆子。

      李思忆裹着长款棉服,披散着头发,今天她还没洗过脸,坐在这么一个还算热闹的地方,她感觉不自在。

      李父李母点了六个菜,一个汤,给李思忆盛了一米饭,可女儿只是傻愣愣地戳着米饭碗,也不夹菜,更别提喝汤。
      李母气不打一出来,看着女儿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李父拍了拍李母的手,李母才压住心里的话。

      “今天过年,你不要逼我说难听的。”李母道。

      李思忆从米饭碗里抬头,顶了一句:“那你别拉我出来啊!”

      李母放下筷子,啪的一声,她低声说:“那你也死!跟那小子走!人家父母都不把你当回事,都不让你见他,连个死人都不让见,你还死皮赖脸地呆在这!”
      空气凝滞,李思忆撂下筷子就离开了,李父紧忙追了上去。

      李思忆坐在公交站牌前的长椅上,李父坐在另一边,看着他。

      万家灯火,就连挤公交的都没有几个人,这个站牌甚至除了父亲跟她,没有第三个人。

      可那个地方呢?韩冰待的那个地方连烟花也看不到,李思忆想着眼泪又要往下落。

      她没带纸,只能揪出棉服里的毛衣袖子擦拭,寒风吹过,眼泪迅速风干,粘在脸上紧紧的。

      看着几步远的小老头,就这样默默等着她,她也埋怨自己,在这待的时间长了,好像高反也没有了,她笑了。

      她走到父亲面前,父亲立马起身,搂着她,她好久没被抱过了。

      只听父亲道:“你妈就是太担心你了,不要怪她!新年了,都得往前看,好不好?”

      李思忆在父亲怀里乖乖点头,那边李母也跟了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等送韩父韩母回了酒店,秦岭清给黄煜拨去了电话。

      黄忠夫妇去串门了,黄伊回了卧室写文,她就在客厅看春晚。

      她也在等他的电话。

      “新年快乐!煜煜!”秦岭清开口第一句,想祝她快乐。

      黄煜:你也是。

      秦岭清跟她说着西藏这边的情况,后天,也就是初二,韩冰就会被拉到就近的火化场火化,初三就带着韩冰回坪市。

      案子基本算是了结,肇事司机酒驾,赔偿一百二十万,这也算是给韩冰父母争取到的晚年的保障,尽管谁都知道,这种保障不管多少,大家都不想要。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要为将来做打算,老两口失去了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最大的痛苦,其他人都能走出来,可唯独父母,走不出来。

      “那思忆呢?”黄煜问。

      秦岭清也不确定李思忆能不能走出来,最起码短时间不会。

      “等会去你好好陪陪她。”秦岭清回道。

      黄煜点头,这是自然,这件事对思忆的打击不比任何人小。

      黄煜还担心秦岭清,她问:“那你呢?”

      秦岭清叹了口气,她还算有良心,最后问道自己。

      “我呀?也需要你回来好好陪。”

      “行!你在那好好的!”黄煜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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