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雪里开花》关山鹤

3、第三章

　　林嘉裕把一旁的篮球丢向徐庆诗，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要邀请你吧？”

　　说完还贱兮兮地学着她的样子补充了一句：“少自恋了。”

　　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吵吵闹闹，接着他们又围绕着衣服、鞋子等进行“唇枪舌战”。
　　好像有许多共同话题，一点都不像刚认识的样子。

　　他们声音高昂，温祁安听着忽然有些耳鸣。

　　徐庆诗看到温祁安的脸色竟比刚刚还要白了几分，问：“你怎么了，不太舒服吗？”

　　“有点。”她回道。

　　徐庆诗看了眼外面的烈阳说：“这里太晒了，一看你就体弱，要不回去宿舍休息吧？现在太阳正大，你带伞了吗，没有的话我借给你。”

　　说完她就要去拿自己的背包。

　　温祁安扶着胸口说：“谢谢，我有伞，应该没什么事。”

　　林嘉裕半开玩笑地说道：“让你别来你非得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说来送水，结果我还没喝到水。”

　　徐庆诗用力拍了一下林嘉裕的胳膊，“你的水是我喝的，对她发什么脾气？”

　　然后她转向温祁安：“要不去前面的医务室坐坐吧，那有空调，别中暑了。”

　　温祁安不是很想离开，她总觉得这一走会失去些什么。

　　她看向林嘉裕，眼神探寻，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林嘉裕说：“去吧，别等会又晕倒了，我们都不知道。”

　　得到答案的她，眼底浮现出薄薄的哀伤。

　　医务室里，医生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量了量体温，确定无碍之后才放心让她去一旁躺着。
　　温祁安躺在床上平复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床帘刚好遮挡住了门那一侧，温祁安看不到来人是谁，以为是林嘉裕要来带她走，于是她坐起身。

　　入目先是男人修长白净的手指，他拉开了帘子，露出全身双腿修长笔直，普通的衬衫和黑色西裤都能衬得他身材比例一绝。

　　不是林嘉裕。

　　温祁安的记忆力不错，在林家见过他几次，不是来找她也肯定是来找林嘉裕的。

　　虽然和眼前的人不熟，温祁安还是跟着林嘉裕的称呼，细声细语地喊了句：“哥哥。”

　　男人眉目如月光般清冷，墨色的眼眸轻动了几分，他低敛眸光，声音平淡言简意赅：“走吧。”

　　温祁安有些茫然：“啊？”

　　“我是顺路过来接你们的。”

　　温祁安想到了林嘉裕前面说的要去他家吃饭，噢了一声，然后起身穿鞋。

　　司珩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不说话时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温祁安心里有点发怵，不敢轻易搭话，只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上车后，她自觉地去往后座，一会林嘉裕来了，他坐副驾驶更合适，如果他来坐后座，那她会更高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氛围，他似乎并没有发觉，而是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曲着，一下一下地轻点。

　　温祁安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心里默数着时间，发现他刚好是一秒一次，节奏很稳。

　　突然，手指停止跳动。

　　温祁安有些疑惑，眼角向上一瞥，从后视镜中对上了那双清冽的眉眼。

　　温祁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上课说小话被老师抓到的感觉。
　　她眼眸转动快速撇开视线，假装看向窗外的风景，尽管窗外的路她已经走过数百次，此时也要装出景色真美的表情。

　　-

　　三人一同回到林家，林嘉裕率先下车，着急去洗澡。

　　苏桐见到温祁安喜眉笑眼，她拉着温祁安的手上下看了看，有些心疼地说：“又瘦了。”

　　林嘉裕妈妈每次见她都要这样说，再这么下去，她要瘦成竹竿了。

　　“今天给你做了好吃的，可得好好补一补。”说完后，苏桐又关心地询问了温祁安最近的情况。
　　“阿姨看了你的朋友圈，钢琴弹得太好了，不像那个臭小子，天天就知道打球打游戏。”

　　林嘉裕洗完澡下楼时正好听见这句话，他嗤了一声，早就习惯了。

　　他没有理会，而是坐到了司珩旁边，问：“司珩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开始乱叫上了？”苏桐听见后拾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了过去，“叫小叔。”

　　小叔？
　　他是林嘉裕的小叔？

　　温祁安诧然，僵硬地转着脑袋将目光从林嘉裕移到司珩身上，她的呼吸仿佛暂停了半刻。

　　那她前面还喊了他哥哥……

　　想到这温祁安莹白的耳垂出现一抹绯红，又羞又恼。

　　罪魁祸首的林嘉裕全然不知。
　　此刻他的脸上全是不满，迫于母亲的压力还是顺从了，重新问道：“小叔，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小叔上周就回来了，谁让你周末不回家，怎么会知道。”苏桐抢话道，“你这孩子还不如岁岁在我们家的时间多，我看她才是我的女儿。”

　　林嘉裕表情不悦，语气不耐烦：“那你让她当咯。”

　　“我当然想了！”苏桐扬声道，“怀你的时候大师说是个文静的女生，结果生下来是个小毛孩，气死我了。”

　　温祁安抿唇，妈妈也跟她说过，怀孕的时候以为自己又是个男孩，失望了好久。

　　见林嘉裕不理她，苏桐回身拍了拍温祁安的手：“不过没事，等你们以后结婚了，就能成为阿姨的女儿了。”

　　“我的婚姻我自己会选择。”林嘉裕毫不留情面地说，“你天天说这些烦不烦啊！”

　　空气中的气息陡然冷了几分。

　　端坐着的司珩终于开口：“林嘉裕，你的礼貌呢？”

　　温祁安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垂下了自己纤长颤动的睫毛。

　　林嘉裕怏怏不悦，司珩虽然没大他几岁，但他对自己这位小叔心里是有敬畏的。

　　小时候因为他和温祁安都是一个班，晚会总被安排一起上台表演或是主持，外表登对年龄相仿，家长们总喜欢夸他们金童玉女。
　　他倒不是讨厌谁，只是从小到大永远有人在他耳边说着婚约、未婚妻几个词，真的很烦。

　　之后的时间，温祁安表现得比来的时候还要安静。

　　晚饭过后，她不想久留，苏桐想让林嘉裕送她回去。谁知他早有预感，早早地就躲回房间，说什么也不送。

　　看着林妈妈略显尴尬的表情，温祁安说：“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哪行，现在天都黑透了，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那我……”她做思考状，“打电话让哥哥来接我？”

　　这也是一种办法，苏桐皱着眉头勉强同意，只是让人来家里吃饭还要人家自己回去，怎么说都不太好。

　　这林嘉裕，真是不让她省心。

　　“我送吧。”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司珩拿着车钥匙走了出来，他的面容清冷矜贵，动作端方从容。

　　苏桐喜笑颜开，将两人推了出去：“路上开车小心点。”

　　司珩做事妥帖，她对他是一百个放心。

　　一路上更是无言，直到到达温家时，温祁安解开安全带，毕恭毕敬地说了句：“谢谢小叔。”

　　如果不是在车里，她甚至还想鞠下躬。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再看他时，心里已经不自觉将他拉高成老一辈的家长。

　　对待长辈要有礼貌的。

　　“嗯？”司珩的音调里缠了些笑音，看着眼前这个俨然已经把他当成老古董的小姑娘，他心里没由得挑起一丝戏谑。

　　“不叫哥哥了？”

　　怎么有种她占了他的便宜一样。

　　温祁安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她急忙解释：“我之前不知道。”

　　她也没想到林嘉裕还能在称呼上乱叫。

　　夜色微凉，司珩没继续逗她，放她走了。

　　-

　　一晃数日，无论是在家这边还是学校里，温祁安都没有再见过林嘉裕。

　　他们在微信上的聊天也不多，大多是一问一答的模式。

　　不过还好，他没有故意不回，温祁安心里没底，他应该是没有因为上次的事继续生气吧？

　　温祁安听他朋友说林嘉裕今天要去打球，她从公寓的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放入书包，她走到门口的镜子前，再次整理自己的妆容和头发，对着镜子瞧了又瞧。

　　她抬脚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鞋柜的门砰地合上，发出巨大声响。

　　温祁安有些受惊，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她把手按压在胸口，深呼吸了几下。

　　应该是前面穿鞋的时候没有关好柜门。

　　她是易受惊体质，周围的声响稍大一些就容易被吓到，然后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严重的时候可能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这也是她搬出学校一个人住的原因之一。突然的吹风机、关门声或是她们说话的声音，可能都会让她吓一跳

　　来到篮球场上，阳光还是一如以往倾泻而下，透过树叶稀薄处，在地上留下点点光斑。

　　温祁安看见了球场上林嘉裕肆意奔跑的姿态，她浅浅一笑，不禁想：阳光和少年，怎么会不让人心动。

　　休息间隙，林嘉裕走到她这边，接过她的水说：“之后你不用来给我送水了，我和徐庆诗组了固定球友，让她买就行，这样方便一些。”

　　说完后他还是像上次一样，投篮式把空瓶丢进垃圾桶，然后离开。

　　温祁安的指尖有些颤抖，心底涌上一层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