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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出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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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架必须打,否则将来谁的心中都过不去这个坎。他们更明白,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毫无保留。
凤渊行倒是很悠闲地坐回了椅子上,“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打架这种事我无能为力,你们自便,谁要先出气的?”
对,就是出气。
这个架没有输赢,甚至输赢也代表不了结果,就看谁的气先出够了。
南宫珝歌的视线,下意识地先飘向了楚弈珩。
楚少将军性格并不火爆,一个能率万千兵马运筹帷幄的人,不可能是一个鲁莽冲动的人。但正因为他惯来身先士卒,这个得罪人的事他一定会争先。只有他先动手了,其他人才会无所顾忌。这也是战场之上将军的作用。
果不其然,楚弈珩的嘴角撇了下,正要说话,身边已经传来了平静的声音,“第一程,先让给我。”
南宫珝歌本是淡定地嗑瓜子,在这一瞬间,差点咬到了自己的手指。
她想过楚弈珩的争先,也想过君辞护短的争锋,独独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安浥尘。
一个不为红尘俗世扰乱心思的人,抢着和人打架,这本就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即便口中说着要打架,还是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半点争斗之欲。
看到安浥尘,就是连任清音也流露出了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被他习惯的笑容掩盖,“我记得阁下擅长推演数术、阵法、武功也是当世高手,你要比什么,还是都比?”
安浥尘眼眸清透,带着看破世俗的淡然,“推演数术。”
任清音颔首,“好。”
推演数术最是劳心耗神,虽说不是武斗那般凶险,对身体的损耗却是无法估量,两人若是斗得兴起,走火入魔也是有可能的。
任清音的身体看似孱弱,但心脉之伤并不算什么,毕竟神族的血脉没有那么孱弱,真正令他出现这弱相的,就是耗费心神太过。
偏偏他在数日之内连续数次催动阵法,损耗更是雪上加霜,斗数术太容易让他心神不稳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抬眸微笑,“推演什么?”
安浥尘漠然地看着他,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清冷的眼眸里也看不到过多的情感。他微微阖目,衣衫无风自动,眉间那点朱砂明艳动人,“我以为我们已经分出高下了。”
任清音微微错愕了一分,便失笑了,“是,你我已斗过了,我输了。”
输了?
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南宫珝歌就象被点了穴一样,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尽是茫然。
没出题,没动手,就有结果了?
什么时候安浥尘和任清音已经修炼到了她都看不懂的地步了?
仿佛看到了她的迷惑,安浥尘那原本没有表情的眼眸里,渲染了一抹温柔,轻声提醒了一句,“数月前,安家。”
南宫珝歌的思绪飞快的倒退,恍然间捕捉到了什么。在她与安浥尘成亲之时,安浥尘曾与任家三兄弟有过交锋,当时任清音为两位弟弟出头,便有了与任清音之间一段哑谜似的对话。
“谷主,我记得你十分擅长占卜问卦,可曾为自己起过卦?”
“卦者不自卦,问不了。”
“那教你占卜之术的人呢?不曾为你起过卦吗?”
“天意不可违,送给谷主。”
“人定胜天,还给家主。”
原来,那已是他们之间的一场数术交锋,而直到现在,这场交锋才有了定论和输赢。
南宫珝歌手中的瓜子掉在了地上,她几乎连眼珠子都僵了,“浥尘,那时候你就知道他……”
安浥尘嘴角的弧度又扬起了些许,“红鸾星动,亦为情起。当初看到了一二,只是不知应在何人身上,当初赌气,便故意说了出来。”安浥尘颔首,“谷主莫怪。”
任清音摇头,“家主好本事,能看出我情动,甘拜下风。”
“我不是看出了你情动。”安浥尘的笑容有些涩,“我是看到了孕兆之相,推测以谷主的性格,若非情动不会有此兆。但又依谷主脾性,猜是一场情劫。”
因为猜到了情劫,所以故意说出来让任清音堵心。
“孕兆。”任清音笑了,他倒忘了,算人命格里面相也是一环,只是他看不出自己的,几个兄弟又没有这个本事,“若是早知……”
“早知也还是那句话。”安浥尘摇头,“天意不可违。”
“是啊,天意不可违。”任清音笑着摇了摇头,此刻的他早已没了执念,只是好笑。
他在意了那么久,与夜爹爹探讨了那么久,小心翼翼了那么久,早知是她,早知动情的滋味是这般,那些年的执念折磨又何必?
这么比起来,他机关算尽,还不如小六直接缴械投降,也免了那么多摧心肝伤神。
“我认输,家主可出气了?”
任清音一声问,南宫珝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孰料,安浥尘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
南宫珝歌心头一紧,她就知道她的夫君可没有那么好相与。
安浥尘的视线,缓缓停在了任墨予的脸上,“我入了红尘,便有了红尘的执念,所以当年令弟坏我婚事的帐,我得算。”
何止是算,如果南宫珝歌没记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安浥尘和任墨予对上了,这气可见是还没消。
以后谁要跟她说安浥尘是遗世独立,超然物外的修行中人,她就跟谁急。
“我人生中就这么一点执念,还让你破坏了。”安浥尘的眉目瞬间变得冰冷,“你兄长的账我不算,你的账我不能不算。”
看到他的剑锋,任墨予的眼底倒是没有半点退缩,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当初破坏你婚礼,的确是我的错,要不……”
“要不你再成亲一次,弥补一下?”
他是个直接的人,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真诚到清澈,清澈到愚蠢,愚蠢到可爱。
任清音和莫言不自觉地别开脸,脸上就差写着:别说这个人是我弟弟,太丢人了。
饶是安浥尘这般清冷的人,也忍不住被这句话气笑了,“你是让我做个二婚头?”
这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触霉头到和任墨予打起来,偏偏安浥尘看得出,任墨予真的不是在嘲讽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也是。”任墨予继续挠头,认真地想着,“要不将来我成亲,你来闹一次?”
“噗!”
南宫珝歌眼睁睁地看着洛花莳嘴边的瓜子皮飞了出去,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眯了起来,原本的不开心,因为任墨予的出现反而驱散了大半。
原本淡定端着杯盏的凤渊行,手中杯盖一滑,差点失了态。只好轻咳一声,端着茶盏遮挡住了嘴边的笑意——这个小家伙挺有意思的。
莫言揉了揉眉角,忍住了动手抽自己弟弟的冲动。
便是安浥尘,也在他认真的眼神里露出了好气又好笑的神色,“你想让我里外不是人?”
谁都看得出南宫珝歌对这个小子的喜欢程度,带回家的意思也十分明显,他去闹任墨予的婚礼,不就是闹南宫珝歌的婚礼,他再气任墨予,也不可能让南宫珝歌下不了台。
“那也是哦。”任墨予索性托着下巴,“你让我再想想。”
他说想,就是真的认真地在想,那脸上神情一会一变,叹气、摇头、纠结,可怜那本就不聪明的脑袋瓜子,真是想到抽搐。
而所有人看着他脸色变化,居然齐齐坏心地没有帮忙,而是真的在给他时间,让他想。
下人搬来了椅子,所有人悠然地坐下,淡然地喝起了茶,南宫珝歌甚至拿起了一旁的糕点递给了洛花莳。
这个家伙爱吃,方才心情不好,她笃定这家伙没怎么吃,如今看她送到嘴边的糕点,凑上嘴亲昵地咬着,眼神不是瞟着任墨予,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任墨予求救的眼神看向大哥,任清音慵懒的倚在椅子上,顺手接过南宫珝歌递过来的软垫放在后腰,对于他求救的目光视若无睹。
任墨予知道大哥放弃自己了,又把眼神转向了二哥,却看到了二哥更为嫌弃的眼神。
少年尴尬了!忽然他灵光一现,“要不,我认你做哥哥吧,你一辈子欺负我,命令我,指挥我。谁让我欠你的呢。”
这一下,换安浥尘呆了呆。
这个家伙,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倒是任清音,扬起了暖洋洋的笑容,一切尽在猜测中的姿态。
对于他人而言,一辈子屈居人下,这承诺的确有些重。但是对于任墨予来说却是习惯。毕竟他上面有五个哥哥,自己脑子又不够精明,被欺负被命令被指挥是常有的事,甚至小七也常常绕着圈子算计他。但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脑子不好就听脑子好的,这不是应该的么?
任墨予简单而真诚的眼睛,热烈地看着安浥尘。
安浥尘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过火了,欺负一个“小孩”干什么,他垂下了剑,失笑,“算了。”
所有的心结,就在这么一瞬间解开了。
任墨予眼睛一亮,“那你是答应了?我叫你安哥?尘哥?浥尘哥?浥尘哥哥?”
他就像一只小鸟,蹦蹦跳跳追在安浥尘身后,扑腾着。
南宫珝歌无声地笑了,真诚,永远都是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