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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节:危如累卵 ...

  •   一曲未尽,突然听得外面有个惊慌的声音,大叫:“不好了,殿下,不好了!”玉英急冲冲地跑进园子,手指着外面,喊道:“不,不好了!汉王和赵王带人闯进来了!”话音刚落,一列全副武装的持剑侍卫随着两位英姿勃发的男子疾步进来,园子里的人一下都哄散开来。

      汉王?方子乔乍听到这个名字,脑子“嗡”地一响,四周烦杂的声音都在她的世界里消去了,安静得甚至连自己加速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可辨。她捧着弦琴缓缓转过身,就在这转身之间恍然过了十个春秋,看着他神采奕奕地迎面走来,记忆如潮冲破了幽闭的阀门,过往的一切又重新跃然眼前。

      冬梅树下,絮雪纷冉,无数朵憔悴了的花瓣飞舞乱转。

      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褐衣少年,手持着三尺多长的宝剑,抵住了女童的咽喉,剑锋如刺寒气逼人。

      “你是谁?”少年喝道。

      “方子乔!”女童的声音清脆甜美,犹如天际传来,幻听的不似现实。

      他不作声,她也不作声,就这样两个人对立了好一会儿。一人提剑,一人如花。连天的雪把他们和外面的世界阻隔开来,好似天地间只有他,和她。

      “方孝孺是你什么人?” 好半晌少年才道。

      “是我爷爷!”女童眼中泛着泪光。

      少年还剑入鞘,朗笑道:“这样说来你倒颇有你爷爷的几分气度!”看到她神态自若,镇定的出奇,问道:“你难道不怕死吗?”女童正视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退缩,一字一字道:“可曾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少年未曾料到她小小年纪竟能如此不卑不亢,于是问道:“你可知我们是谁?”女童冷笑道:“你是汉王朱高煦,是朱棣的第二子!”少年惊呼:“你怎会知晓?”女童不屑地朝他的腰上瞥去。

      少年随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这才发现腰间行军令上大大的“汉”字,泄漏了自己的身份,不禁拍手赞道:“不愧是方大人的孙女,有胆识也够聪慧!”仰天长叹了口气,又道:“方孝孺虽然冒犯了我的父亲,但他刚正不屈的气节让我很是景仰,我不愿方家就此门灭诛尽!方小姐,您请吧!”

      女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道:“你,你真的肯放我走?”少年正色道:“当竭我之力,为方家留一点血脉!”说着转身消失在苍茫之中……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眼前的他看上去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岁月把他打磨的更为成熟稳重、结实硬朗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让她对他的记忆如此的深刻?是仇恨?还是感恩?方子乔思潮起伏、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真的难以厘清!

      只见汉王带着一队侍卫,手持敕令,大声疾呼:“陛下有旨,你们还不快跪下!”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一片。他大声喝道:“本王奉陛下谕旨前来捉拿朝廷重犯郑年,如有抗命者当与之同罪!”威严之气甚是咄咄逼人。话音刚落,一群侍卫便领命搜查去了。

      整个园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暗流的空气涌动着某种让人窒息的惶恐。

      朱瞻基上前问道:“二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年只是我父亲身边随从罢了,他到底所犯何罪竟然惊动了祖父?”汉王扫了他一眼,说道:“陛下在征途中,遇到刺客,权妃娘娘不幸遇难。而你父亲却在监国期间,私会朝中重臣,不知所图何事!”虽然没有直接明言太子是刺客事件的幕后黑手,但把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摆放在一起,难免不会令人产生遐想。朱瞻基感到浑身发憷,指甲深深扣入掌心,却浑然未觉。

      金英有些绷不住了,眼见汉王如此诋毁太子,挺身叫道:“这里可是太子府,怎容得你们这样胡诌!”不料话刚出口,一旁的赵王掌心一翻,便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整个儿摔了个底朝天,金英疼得嗷嗷直叫。至此,赵王还不甘休,一脚跺在他的后心上,怒道:“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颐指汉王!你主子都没开口,要你来逞什么能!”一把扯过金英的发辫,把他的下颚抬得高高的,喝道:“今日看在侄儿的薄面上,且饶你一次,再敢造次必定让你身首异处!”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崩裂出来的,扭曲的脸让人不寒而栗。看着金英狼狈样,赵王拍了拍他的耳光,说道:“做奴才的还是少说话多做事,这样的话,命也会长久些。”说着从旁边的案桌上抓起三四块糕点,一股脑儿全塞进了金英的嘴里,堵得他根本无法正常呼吸,憋得眼泪鼻涕直流,引得侍卫们一阵哄笑。

      谁都知道金英是朱瞻基最得力的亲信,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与其说赵王是在教训奴才,倒不如说这是对朱瞻基赤裸裸的恫吓与侮辱。此时此刻,方子乔才全然明白朱瞻基的处境,汉王和赵王根本没把太子府放在眼里,而他这个天之骄子更是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女人天生同情弱者的情感,迸发了出来,看到朱瞻基隐忍的侧脸,她感到莫名的心痛。

      不多久,侍卫就把郑年抓到了,汉王命令道:“先把他带回去严刑拷问。”转头向身边的侍卫统领道:“李继,你分配一下人手,留下来看管好这里的每一处园子——”他顿了顿,看了朱瞻基一眼,故意拖沓道:“和这里的每一个人!”

      汉王的一席话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大家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太子府被监管起来了,太子府的每个人都被严密监控起来了。看着众人的表情,汉王露出了满意的笑。

      忽而,一缕暗香拂过,强烈的存在感,挽留住了汉王正欲离开的步伐。他朝方子乔看了一眼,只见她低垂臻首、手捧弦琴,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熊熊烈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周身,也就在这须臾之间,却让他感到,时间缓慢得就像是过了百年、千年那样冗然绵长。

      突然,“啊”地一声惨叫打破了汉王游离神外的遐想,原来那郑年无法忍受侍卫的蛮横无礼,意图挣脱掉毫无尊严的禁锢,没想到,他刚要反抗就被侍卫打爆了脑袋压制在地,鲜血如注染红了茵茵绿草。

      赵王怒喝道:“怎么?你想造反么?”郑年咬牙斥道:“不用你们架着,我自己会走!”说完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朝着朱瞻基深做一揖后,便含泪而去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是人们的心里却久久无法平息。朱瞻基颓然地跌进座位,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双手之间,半天都没开口说话,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似的,众人站着一动不动,生怕一时触怒到他。玉英见这情形,悄然挥手示意大家先行退下,女孩们这才轻轻地出了园子。方子乔随着人群退去,不经意间瞥了朱瞻基一眼,感到平时言行轻狂的他在此刻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与无助。

      其实朝廷本来就是一座没有硝烟的战场,越是权利的顶峰越是逃不开阴谋与杀戮,多少皇孙贵胄在旦夕之间就化为一钵尘土,这并不是开始,也远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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