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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杨玉环心软了,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

      尤其是当她想到高力士是如何声泪俱下地劝着李隆基赐死自己,以及李隆基又是如何为求自保而选择放弃了自己。

      在她弥留之际,整个大唐的军队发出震彻云霄的欢呼,仿佛安禄山的军队已经被围剿,又回到那个盛世大唐一样。

      一想到这些悲痛的过往,再对上卢五郎懵懂诚挚的脸,玉环的手开始发抖,指尖死死攥住衣角,把那快被烈日烘干的衣裳捏成了梅干菜。

      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流,甚至有几颗落在卢五郎惊慌失措的脸上,把那泥痕都融化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让你伤心的事情,求求你别难过,都是我的错!”卢五郎慌忙站起来,可又不敢做什么,怀里的帕子早就泡得不能用,更不能唐突了佳人。

      他急得团团转,不停啃着自己的大拇指,连嫌弃脏污都忘了。这小孩儿一样的举动反倒是逗乐了玉环。

      “就说你是个孩子吧,多大了还啃手指,水里泡过,泥里扒过,也不怕吃了闹肚子。”玉环放柔了声音,只要她想,总是能用最温柔的一面待人,这也是她在李隆基后宫中学会的本领。

      卢五郎连忙把手缩回身后,又偷偷蹭了蹭衣服,眼神游移了一下才看向她,喜悦得露出两个酒窝:“太好了,你笑了,笑了就好,你这么好看就应该多笑笑,这下是不是可以不死了呀?刚才你不说话的时候,我都在想着要陪你一齐跳下去了!”

      玉环震惊于他的脑回路,又莫名有点感动,明明这样伤感悲怆的时候,却哭笑不得,忍不住想逗逗他:“好,那你真的愿意陪我跳下去?真的就要放弃这大好年华与我同死?”

      她紧紧盯着卢五郎的神色,不想放过丝毫,本以为这又是男人与生俱来会哄骗女人的天赋使然,却不想对方与李隆基那样的人实在是不同。

      “好,如果你真的想死,那我愿意陪你,”卢五郎有点紧张,在瞬间的惊讶后又很认真地回答,“但是我好怕疼的,九娘若是怜惜我,不如咱们找个不那么疼的死法,最好也能留个全尸,不要葬身鱼腹。”

      玉环语塞,面对这样的回应,她更觉得对方体贴可心,那样不顾一切,仿佛下一刻就要英勇赴死的模样不但不好笑,还怪让人感动,她那本该平缓无波澜的心骤然加速了几拍。

      本以为男人都是嘴里没几句真话的浊物,可卢五郎这样的架势,一时倒让玉环不知道是对方过于年少而不懂分寸,不明白生死的真正含义,还是骗术了得,善于讨女人的欢心了。

      “九娘不信我?别说我的命本就是你救回来的,虽然刚才我情急之下说扯平了,但心里是记得你的恩情的。你要是真的跳下去了,那我、那我怎么忍心独活,你难道又忍心让我看着救命恩人去死吗?”

      卢五郎一张嘴也算了得,他见玉环并不提为何要死,便不再多问一句,反而这样另辟蹊径,加上那脸蛋实在俊俏,说话又可怜兮兮,让人无法不喜爱。

      就是玉环见惯了天潢贵胄、文人墨客、番邦使臣和梨园艺者,也得承认对方不论是脸蛋或者性格,都要远胜于他们中的大多数。

      她本来是不想理会卢五郎,也想瞧瞧他到底敢不敢真的跳下去,可这颗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她还以为自上一世被逼死后,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任何话心软,但是打脸来得这样快,都没有能熬过三日。

      不过,这也是因为卢五这副样子,多少有点像当年的寿王李琩了。

      像她那个痴情不悔的前夫。

      “算了,我怕我再走两步,你就真的会跳下去,那样我就是罪人了,”她叹了口气,这才提着裙子往回走,又示意卢五郎跟上,“只是你当真一点不好奇我为何要如此吗?”

      卢五郎怕她生气,连连摇头,可看着玉环喜怒不明的神色,又犹豫着点了两下,补充道:“若真不想,不关心,那我就不会拦着,更不会怕你真的要寻死而伤心,可那涉及到你的私事,我问了也不好,更会让你再回忆一遍,再痛苦一次。所以,九娘还是别说了。”

      玉环当然看得出他不是八卦,也不是喜欢探究别人隐私的人,何况她的事情也没法和别人讲,这重生再来的遭遇实在太过离奇,饶是她自己接受事实都得要几天,别说这半大孩子。

      “那我就真的不说了哦,这可是你说不想知道的,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心情好了以后,她就总想着逗弄对方,纯粹拿他当个孩子哄,语气里都不自觉带出点宠溺的意味。

      “以后……以后等你不再为这难受了,还是可以说的嘛!”卢五郎不满,他是看出了玉环的态度,可又不知道玉环活了不止一世,更不知道那是个来自二十一年后,千疮百孔的灵魂。

      “九娘是何时生的,瞧着和我一样大,干嘛总一副当人长辈的模样,我这已经是能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可不是孩童。”他又强调了一回,心中不快,脚下踢着石子泄愤。

      玉环觉得有趣,她本来也是孩子心性,从前总被李琩说长不大,后来当了贵妃,更是被李隆基宠上天,就算想老成一点,也不可能比老谋深算,经历过数次政变的帝王更深沉。

      面对他那样的问话,玉环倒也不认为是冒犯,反正更冒犯的话她都听过数百次了:“我是开元七年六月生的,是不是比你要大呢?”

      才听半句,卢五郎就沮丧不已:“那九娘你是比我大一岁,我是开元八年生的,但我不会叫你姐姐的!诶,不对,你说你是六月生的,那是六月几日,我是六月初一。”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把玉环吓得倒退半步,她仔细看着面前的小郎君,要不是知道这人不可能是和自己一样重活一世,怕是会以为他想借着生辰来碰瓷。

      “我也是六月初一生的。”

      “哇!太好了!”卢五一蹦三尺高,围着玉环左看看,右瞧瞧,喜上眉梢,只碍于男女有别才不曾拉手拥抱。

      他不停念叨着,一双眼都亮晶晶,像嵌满整个夜空的星河那样璀璨:“这是什么老天注定的缘份,一定是九天玄女显灵,不仅派了自己的化身来拯救我,还让我们同月同日生,只差了一岁整。”

      玉环被他的兴奋劲儿所感,脸上因为之前投河又救人的苍白渐渐褪去,仿佛被凤仙花汁涂抹了一番,格外红润透亮。

      “的确很巧,我从来没遇见过这样巧的事。”

      因为卢五郎的插科打诨,实在淡化了玉环心中的哀戚,而且自尽确实是下下策,事情还远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只要还没有嫁给寿王,没有被李隆基带进兴庆宫,那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

      之前是她太过执拗,不肯放下,又只想着逃避。或许老天把她送回来是别有一番用意,尤其是还让一个这样有趣可爱的小郎君以这种方式与她相遇,那必然都是注定的缘份。

      那她愿意再最后相信一次命运,相信命运不会如上一世那样玩弄她,让她以为获得了世间最真挚的爱情后,又彻底摧毁,被世俗践踏,被千夫所指,无病而死。

      不过,她唯一有所留恋的爱情并非与李隆基,而是前夫李琩。

      寿王李琩与她同岁,二人算是一见钟情,不过玉环起初并不抱有希望,毕竟那时武惠妃是李隆基最宠爱的女人,几度差点就被立为皇后,李琩更是最被看好的皇子,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只怕被武惠妃及其支持者抓住把柄,从东宫赶出来。

      李隆基后来有多宠杨玉环,从前就有多宠武惠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前婆婆确实是个罕见的美人,生下的公主王子无一不继承了那份美貌,两人细算下来也是族亲,都有弘农杨氏的血统,她甚至得喊武惠妃一声表姑母。

      刚开始她是不懂这些的,亲戚早就联系不多,如果不是武惠妃为了替儿子把关去调查,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与李琩走到一起。

      不过贵族世家之间沾亲带故也不稀奇,尤其武曌当政后,武家的姻亲更是遍布朝野,凡是出自大姓之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不怎么走动,甚至没见过面的亲戚。

      而且杨玉环的母亲,后被追封为凉国夫人,出自又一大姓,陇西李氏。

      也是如此,武惠妃对她这个儿媳妇尤为满意,没几个月就说动李隆基赐婚,更是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赏赐下来。只是谁都没料到等武惠妃香消玉殒后,她的公公竟然想方设法把她弄进了宫。

      冒天下之大不韪,最后还害得她成了红颜祸水。

      她想着想着又动了气,却听到卢五郎一声:“九娘你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太聒噪,还是你又想到了伤心事?”

      玉环抬头看面前这个挺拔高挑的男儿,收敛了愁容,摇头道:“你很好,一点都不聒噪,我只是在想今后要怎么生存。”

      “那多好办,”卢五郎一拍手,兴冲冲地,生怕说晚她就消失了一样,“既然你不知何去何从,不如和我一样翘家,浪迹天涯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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