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长眠在春天》韦青里

2、第 2 章

　　这是隔壁那个刚刚搬来的青年。
　　我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之后硬巴巴地澄清了一下，“我不是女孩子。”
　　那青年也是一愣，显然也是没想到，但很快又笑了笑，“好，那你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我是被他扶着回到家的，一路上交谈中，我知道了他叫沈璧升，和我一个高中，比我大一岁，开学读高三。
　　“毕生？你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长长久久的。”我随口道。
　　沈璧升笑了笑，“我也希望以后能如我的名字一样，找到毕生所爱的事业，和一个毕生所爱的人。”
　　听到毕生所爱的人，我的心又是不自觉一动，掩饰着笑笑，“那祝你能得偿所愿。”
　　他送我到家门口的时候，还很惊讶，“原来你就住我家隔壁？”
　　我点点头，同时心里也确信了，这个书呆子确实没发现我偷看的事。

　　阿妈正好出门，看到我的样子不禁大惊失色，一看到我红肿的膝盖，眼圈一下就红了，“我的阿南啊，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严重啊？”
　　阿妈着急地俯身查看我的膝盖，似乎生怕我白嫩的皮肉上留下一点点痕迹。
　　阿妈跟沈璧升道了谢，就赶紧回屋去拿药了。
　　沈璧升打趣道，“你阿妈真是心疼你啊。”
　　我也不欲多说，含糊地说：“对呀，我是娇养长大的，是个娇气的人。”
　　又闲聊了两句，才和沈璧升告了别。
　　这时我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传来张姗娜号啕大哭的声音：“呜呜呜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呀，我刚叫了我篮球队的朋友来帮忙，结果你人就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赶紧安抚了她两句，挂断了电话。
　　这假小子，果然内心还是个小姑娘呢。

　　暑热的日子实在太无聊，手头的旧书都看的差不多了，于是我决定趁阿妈不在，溜去旧书店。
　　旧书店的老板叫阿诚，已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这个店铺也是继承他爷爷的。
　　“想拿点什么书啊？”阿诚懒懒地问。
　　“不知道，我先随便看看吧。”
　　我走过一个又一个书架，到最后一排书架的时候，眼前一亮，我扭头问阿诚：“你现在还卖影碟？”
　　阿诚得意一笑，“那是，现在影碟生意多赚钱啊。”
　　我也觉着有些稀奇，就逛了一圈，大多数都是国外的影片，在一众影碟里，我突然看见一行熟悉的外文，我拿起瞅了瞅，发现这正巧是我前两天读的杜拉斯《情人》的影碟。
　　索性无聊，看着梁家辉帅气的脸，我决定拿来看看。
　　问了问阿诚价格，阿诚说了个数字，我一听就泄了气，蔫蔫地想把影碟放回原位。
　　阿诚见状立马阻止，“诶诶诶？别呀，买不起也行！”
　　见我洗耳恭听的样子，阿诚又无奈道：“买不起可以先租着。”
　　我这边刚谈妥了价格，书店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我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再次意外地和门口的人面面相觑。
　　“嗨，你也来买书吗？”沈璧升率先反应过来，主动和我打了招呼。
　　我点了点头，抓着影碟的手紧了紧。
　　沈璧升顺着我的手，看到了我抱在怀里的影碟，有点惊喜地说：“你也喜欢这部片子？”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情人》，垂了垂眼，说：“是，我还没看过，只看了杜拉斯的原著。”
　　沈璧升很看上去很激动，继续道：“那我们一起看吧，我家有DVD，正好可以看。”
　　其实去年阿爸搞回来过一台DVD，就在我卧室旁边的杂物间放着，但此刻看着沈璧升期待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隐瞒了家里也有DVD的事实。
　　“好吧，我们一起看。”

　　沈璧升家刚搬来不久，房子也没怎么重新装修，还是古朴的样子。
　　我没有见到沈璧升的父母，他说他的阿妈和阿爸都很忙，连他都见不了几面。
　　沈璧升把我带到他的书房。
　　经过一个月时不时的观察，我对这里熟悉又陌生，我装作不经意地看向窗台，从这里，也能看到我的窗。
　　我垂了垂眼，把影碟递给了沈璧升。
　　沈璧升显然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只一个劲地把DVD拿了出来。
　　我看电影的时候是不喜欢说话的，无论是情欲戏码还是激烈的情感，我始终能保持一个局外人的冷漠。
　　这也是我不喜欢和张姗娜看电影的原因，老实说，她很吵。
　　好在沈璧升也是，虽然拿影碟的时候掩不住的激动，但从电影开场到终结，他都很安静，这一点让我的观影体验很愉快。
　　天幕暗下来的时候，电影结束了，我以为沈璧升和我一样，对这部《情人》无甚感觉。
　　——如果我没有在电影光线映照中，看到沈璧升眼角的泪的话。
　　“为什么哭？”我好奇地问。
　　沈璧升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无疾而终的故事总是令人悲伤的。”
　　我不理解他。在我的认知里，无疾而终往往占据了生活的绝大多数，这是一种生活的美学，有欣赏价值，但不至于让我落泪。

　　我们谁都没去开灯，虽然我不理解沈璧升，但我明白人的情感需要过渡，我只需要安静地陪伴我的同伴缓过来。
　　又不知道坐了多久，沈璧升终于起身了，他打开灯，又转身捂住我的眼睛，轻声说：“慢慢睁眼，不然会被光线刺激到。”
　　我眼睛合上，鼻息间全是沈璧升手上的味道，那是一种类似于薄荷夹杂着烟草的味道，非但不令人讨厌，还很好闻。
　　我渐渐睁开眼，沈璧升倒了杯水给我，然后自顾自叼了根烟，刚打算点上，突然看了我一眼，尴尬地问：“你……介意吗？”
　　我摇摇头，阿爸在家经常抽烟，阿妈总骂他，我倒不怎么讨厌，尼古丁的味道我没尝过，但闻着烟味我反而有一种舒适感，这或许是我与生俱来的怪癖。
　　沈璧升沉默地抽着烟，我喝着杯里的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谢谢，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一支烟尽的时候，我听见沈璧升的话。
　　“我也是。”这是真心话，我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喧闹的人，但独身一人又难免孤寂。
　　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如此愉快地相处，尽管我们其实才刚相识不久。
　　离开沈家的时候，沈璧升叫住了我，他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想经常和你一起看电影。”
　　我笑了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