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南行之

2、第二章

　　第二章

　　记忆里，两人在晚上聊了近一个月才见面的。

　　那会儿汪祺正休完假从三亚回来，皮肤晒得有些黑。

　　但无妨，武汉的天气阴沉且多雨，冷得骇人，穿得多也就露不出什么。

　　约定好见面的头天晚上，两人还在网上瞎聊。

　　汪祺开玩笑说起明天要去吃哪家店的妃子酥，正好部长周末休假了，她四点就出门，免得晚上吃饭要排队。

　　那男人调侃笑道“早上四点？”

　　汪祺凝噎，顿了半天才回复说【我他妈四点起来先去打扫卫生挣饭钱。】

　　她知道对方也在笑，只是嘴巴不能怂半分。

　　其实想下来，汪祺和池飞能聊这么久不也是因为跟对方讲话觉得放松吗？

　　“行，老子等着吃饭。”

　　汪祺盯着屏幕笑了很久，话题又切换到了明天哪里见面。

　　翌日是周日，那天办公室就汪祺和副部长两个人，也没什么活儿。

　　她下午醒来，去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便去化妆了。

　　那是个阴天，太阳在云边徘徊了一天都没出来。

　　汪祺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不至于被太阳的强光照射，导致晒黑皮肤。

　　这姑娘很白，长得也不错，打扮一下算是个美女。

　　四点时，她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副部长的小孩儿刚出生没几个月，他回家早，至此，汪祺早早溜号儿心里也能舒坦点儿。

　　温度还没升起来，衣服太过单薄只觉寒冷。她穿了身炭灰色的长大衣，淑女的形象和平日里看起来大有变化。

　　到达约定好的地点是，两人没第一时间就遇上。

　　那地铁的出站口太多了，好几条地铁在此换乘，人潮汹涌。

　　汪祺站在一家名气很大的奶茶店儿门口，等着池飞。

　　那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走正常得很，毕竟不是本地人不说，也没来过。

　　汪祺照着脑海里对他的印象在路上找人，她想着，这人不会穿正装来逛街吧？想想都够丢脸的，与这里太不符合了。

　　年轻人聚集地，怎么能来一个如此正式且死板的人呢？来这里还不如回自己的办公楼待着写方案呢。

　　她压着自己心里的火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他在哪里，大概率是听出她语气里的烦躁，池飞的嗓音放柔了一些，道“我在马路对面，马上过来。”

　　那时候，心脏像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原，忽然一群野马呼啸而过，声势浩荡，久久无法平息。

　　人类的情感总是来得莫名，忽而悲伤、忽而乖张，总在一瞬间。

　　大概率汪祺是在说自己，她这么揣测。

　　两人找到对方时，是池飞走来的，汪祺正站着没动。

　　她原想忍住脾气的，但等待实在恼人，就像失望是没有结果的，而期待却有期限。

　　那人走来时，穿着清爽，少了那张照片上的暮气，看起来真像毕业没两年的大学生，还爱笑。

　　“才来呢？”

　　汪祺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后，笑着问了句，但语气并不柔和。

　　“等老子一下怎么了？”

　　池飞嘴巴不服输，回怼了一句。

　　他声调慢慢的，并不因为心情不好，只习惯性反驳。

　　汪祺听后弯着眼笑，她觉得两人没有旁人说的那样，第一次见面会拘谨。

　　就是本真和本真的对峙，谁都没隐瞒什么。

　　两人走在一起，眼神的交汇只有一次，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池飞走路并不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跟随汪祺的步伐，又或是他真的就是不怎么着急的性格。

　　饭店都在商场的四楼，可能是他们去得过早，那会儿人并不多。

　　站在扶梯上，池飞的胳膊碰到了汪祺，后者躲了躲。

　　她不知道池飞怎么会跟自己站在同一个台阶上，这对她来说有些亲昵了。

　　大概这就是年龄的不同，两人对于接触的理解并不能相同，汪祺还停留在过分纯情的时代。

　　“你怎么跟照片上不一样？”

　　这是两人见面后的第一次开始正经聊天，池飞先开口的。

　　问起这个，是源于他看了汪祺出去游玩时更新在朋友圈里的照片。

　　“怎么不一样？”

　　汪祺皱着眉，缓缓问出来。

　　她敏感多疑的基因又在体内跳动，这不一样，是好还是坏？她发现自己挺在意池飞怎么看待自己。

　　“本人更漂亮，是不是因为在那儿没化妆。”

　　池飞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仿佛这会儿真正就把她当个女孩在看待，而不是网上的互掐。

　　“因为照片是平面图，本人更立体。”

　　男人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去的是一家川菜店，汪祺选的，但池飞吃不得辣。

　　这怪不了她，吃什么是有商量的，问起来池飞只说什么都行，别太辣。

　　汪祺嗜辣，喜欢得很。

　　于是纠结下，还是去了唯一的一家川菜店。

　　菜单种类挺多，想吃的很少。

　　不变的是招牌菜依旧没错过，汪祺近段时间挺爱吃牛蛙，池飞爱吃夫妻肺片，谁都没迁就谁。

　　唯一的迁就大概就是点菜时，池飞说了句点微辣吧。

　　那天两人聊天很平常，但不似网上话题那么多，说不拘谨大概没那么自然。

　　但一切都能理解，毕竟谁都不是自来熟。

　　“干嘛？装斯文？”

　　两人吃菜时，池飞忽然这么一问。

　　汪祺心下一颤，心想你池飞眼中觉得我汪祺是粗鲁的吗？

　　她那会儿正在吃牛蛙，腾不出嘴来骂他。

　　牛蛙的腿很肥美，她的心情在味蕾的冲击下感到幸福和满足，没有闲工夫计较他什么，索性也就不回怼他。

　　一直美蛙下肚后，汪祺盯着他慢条斯理地问了句“你一直看我干嘛？”

　　“老子想舔你脸。”

　　他语气平和，并不能听出别的心情来，没什么起伏。

　　说罢，男人抽了张纸给汪祺，说“下巴上有油。”

　　汪祺低骂了一句，接过纸，红了脸。

　　好端端的优雅在他面前成了矫揉造作，这姑娘干脆不端着了，吃饭卸下了担子，虽说没有大快朵颐的地步，但也随意了很多。

　　说实在的，汪祺并不装，只是家里的条件不错，让她看起来确实还算有修养的。

　　就这么一句话，谁都没端着那并不存在的形象了。

　　池飞这人是真爱吃夫妻肺片，一整盘，被他吃了个精光。

　　他双唇沁满了红油，上薄下厚，看起来并不重情。

　　虽说，以此不能判定一个人的性格，但汪祺不以为然。如果真没有依据，那这句话由何而来呢？

　　汪祺吃得很慢，她嚼东西时总是爱想事情，通常都是这菜是否洗干净了，又或者是不是新鲜的。

　　池飞双肘撑在桌上，目光更为寻常的落在她脸上。

　　赤裸裸的直视实在焦灼，汪祺想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有意逃避。

　　谁都没先打招呼，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他问了句“早上有没有吃鸡蛋？”

　　汪祺想笑，这人不知道她生活的环境不由己，早饭也是根据菜单来的，不像他们可以随意选择。

　　巧的是那天虽说食堂没有，但部长早上在家煮鸡蛋给汪祺带了一个。

　　小小的，蛋黄是橘红色。

　　“吃了，怎么了？”

　　“没怎么。”

　　他摇了摇头，把咖啡喝完了。

　　透明的塑料杯里全是晶莹的冰块，堆了半杯。

　　吃完饭，两人散步去了。

　　步行街，晃来晃去都是走马观花，没什么正事。

　　大概是周末的原因，出现极为拥挤的情况，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就被冲散了，原因是步伐并不统一。

　　后来，池飞拉着汪祺的包走在前头。

　　这原本是个好的措施，两人也不接触什么，只是这被动的感觉实在难受。

　　汪祺说了句“你别拉我，我跟着你走。”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这样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难受。

　　好在，这人性格也直接，难受也得说出来。

　　池飞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听她说完便放开了，两人又走在一排。

　　事情的发展出现变化的时候，是他们得路过一段机动车道。

　　那会儿有一辆公交车从后来驶来，池飞把她拉了一把。

　　汪祺被这冲击打乱心跳的节奏，心想这人是个悍匪，不懂怜香惜玉？

　　这不温柔的体贴迎面而来，她乱了方阵。

　　从前她总喜欢幻想自己应该是喜欢温柔的，现在看来，她是真爱这种强势关心。

　　大概率是因为她孤单太久，早已淡然了被关心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惊心动魄。

　　那天两人没有目的地走在路上，实在是感到乏味。

　　他们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聊天，忽然开始探讨婚姻了。

　　讲起这个并不匪夷所思，毕竟两人起初认识不也是想发展某类关系吗？汪祺这人很是直接，一开始就跟池飞讲清了自己的择偶要求，以至于两人聊到如今感情也没什么变化，好像也仅仅只是朋友在相处。

　　池飞说“你们家开公司，要一个乘龙快婿才能符合你的要求。”

　　汪祺沉默了，她忽然发现自己站在自己画好的框架里许久都未走出来过了。

　　也是，如何能把婚姻当作游戏呢？她原本也是瞻前顾后的人，总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找，高不成低不就的。”

　　男人侧脸的鼻梁很高，长相并不是让人一眼就感到惊艳的帅气，较为清秀。

　　看起来也并不显年纪，像是才毕业没两年的大学生。但偏偏冷静的情绪又突显他的沉稳，有些阅历。

　　“你呢？”

　　汪祺看着他，问了句。

　　“我想结婚，父母在催，人为自己活太自私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长椅上谈论到了婚姻，两个没有结过婚的讲到这些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在讨论如何安全的下水游泳，尽管他们知道游泳也是人生的必备技能之一。

　　一如，婚姻是刻在古板思想里的必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