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月亮》想住进故宫的猫

5、帮工

　　岑令在院里不动声色的看着，瞧那霍明涯先把那篮子接过去放地上，珍惜的把小鸡仔用手托出来，又把小孩儿抱到木凳子上坐着，自个儿蹲在福福前头，俩人有来有往的说了一会儿小话。
　　乔宁提着篮子过来拜访，陆西怎样都是不肯收的，却不会像别人家那样推来推去像吵架一样，南边来的媳妇说话声总是轻轻的，虽然声音不大，言语却是着急的，“福福遇到什么事儿，明涯帮一帮是应该的，哪里值得你们来这一趟……这鸡蛋你们一定要拿走。”
　　说罢，又拉着乔宁的手让她坐下等等，随后急忙转身去了屋里，拿了一件水蓝色丝制对襟小褂出来，折叠的整整齐齐，隐约还能看到上面绣的精细针脚，一边小心的放到那一篮子鸡蛋上，一边轻声道：“不瞒你说，我们二小子自小寡言，他爹又走的早……说句实话，之前我总是怕得很，他年纪又小，尤其这段时间身子抽条，长的快却是瘦的只剩骨头，我是个没本事的人，夜里睡不着时，总担心养不活他……”
　　“这些日子出去捡柴，才得幸和福福交了朋友，虽我没见过福福几面，却也晓得她是个小福星一样的，前些日子我就惦记着，给福福做了件小衣服，却没敢上门叨扰，正巧今日你们来了，鸡蛋拿回去，衣服若不嫌弃的话，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乔宁听完她这一番话，心里又酸又软，那件小衣服略略看过去就知道是好料子，颜色极正，定是陆西压箱底的嫁妆。那针脚也细密，陆西的绣工是在镇上也有些名气的，绣上去的花样小而精致，一点儿也不俗气，是用了心的。
　　岑令在旁边站着，瞧着那边福福拉着霍明涯的袖子说个不停，这边乔宁也早就跟陆西好朋友似的说起小话来。霍明清烧好热水过来，连忙给岑令拿了木凳坐下，又把热水倒进碗里。
　　岑令捧着热水小碗坐下来，招呼霍明清也坐下来，琢磨了下，问道：“这些木凳，都是自家做的？”
　　说起这个，霍明清便不好意思的笑，“眀涯瞎琢磨的，他手巧，脑子也机灵，我在后山背了几块杉木回来，他就琢磨着做了几个小凳。”
　　岑令又仔细看了看这小凳，来了兴趣，“虽说比不上镇里卖的那些雕花木凳，但胜在结实好用，也不花哨，这可是门手艺活啊。”
　　霍明清笑了几声，听到有人夸自己弟弟，高兴得很，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这倒是，他自小爱琢磨这些，手巧。”
　　“我倒是知道个老师傅，”岑令喝了口热水，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一口热水下肚，舒舒服服的，“镇上一个木匠店，专门给人做木具的，连府上的富贵人家都去订货，那做出来的东西，紧俏的很，明涯跟着去学学，定是个不错的手艺。”
　　霍明清又憨憨笑了几声：“我也是这样想的，却没您见识的多，我只想着这段时间去镇上找些短工赚钱，把我们明涯送到镇上读书，识几个字，花钱拜个师傅。”
　　岑令心里有了数，知道这老大是个踏实肯干又心疼人的，暗自琢磨一会儿，便开口道：“我在镇上有个小摊生意，现在也算是经营的不错，只是最近农忙，我家地又多，过几日要去镇上卖东西，家里的活计怕是赶不回来，先前就想着雇个长工——都是痛快人，我就不说有的没的了，只一句，活计不轻松，但酬劳也不少你的，你要不要来？”
　　霍明清却被这一通话砸的不知所措，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实话说，这段时间镇上的活计不好找，这几日虽说每天早早起来去码头找工，却是人多活少，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铜板，现在岑令这么一说，倒像是天大的好事砸下来，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岑令看他一副傻了的模样，朗声笑了几声，“刚才看着还机灵，怎么这会儿又傻了？”
　　霍明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对着岑令鞠躬作揖行了大礼，声音闷闷的，隐约带了些鼻音：“明清在此谢过岑当家，只是乡里乡亲间帮衬本是应当，活计照应不过来，差人来招呼一声，我带着明涯过去帮忙就好，酬劳该是不要再提。”
　　岑令受了他这一拜，将人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调侃道：“我可不是什么有钱没处花的大善人，你既然接了这活计，薪酬给了，我可是要看今年收成的。”
　　说罢，又看了看霍明涯那边，“慢慢来，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不知那边福福和霍明涯说了些什么，坐在小木凳上欢呼一声，小胳膊不停的比划，说的兴高采烈的，甚是激动，差点儿从凳子上歪下来。
　　霍明涯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待她做好了，才皱着眉头说了几句，猜着应该是教训岑月，让她坐稳坐好。
　　福福却不在意那小子冷脸，笑嘻嘻的听话坐好，手上还一直拽着人家的袖子不松开。
　　岑令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家丫头实在没出息，也不知道这小狗似的黏人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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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明清心里感激，第二日天还没亮，就早早起了床，先去河边挑水，几个来回把院里的大缸装满了，家里那只老公鸡才扯着嗓子叫了几声。
　　陆西披着小褂从屋里出来，看霍明清外面只穿了一件薄衫，连忙叫住他，转身回屋里拿衣服，“你这孩子，怎么穿的这么少？”
　　早起温度确实不高，但霍明清刚挑了几桶水，正是热腾腾的时候，已经出了层薄汗，他见陆西拿了褂子过来，怕娘担心，就没多嘴，乖乖穿上了，“天还早着，娘你再睡会儿，今儿我得去岑家干活，家里这边白天顾不上，我先把水挑了，再去捡点柴火，够今天用了。”
　　陆西帮他系上扣子，抻了抻衣角，有些短了。抬眼一看，惊觉大儿子已经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十六岁，正是抽条拔高的年纪。这两年实在难捱，丈夫病重，陆西一门心思放到了丈夫身上，为供得起每月的药，没日没夜的给成衣坊修嫁衣，却还是没能留住他。
　　前些日子时常走神，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细针，眼睛一到夜里就看不清东西，浑浑噩噩过了除夕，听到村里燃的鞭炮声，才猛然惊醒。
　　那天夜里，霍明清捧着一碗白胖胖的饺子，身后是紧紧跟着霍明涯，她听霍明清笑得开心，端了碗饺子给她吃，“娘亲，前几日镇上的张夫人家有喜事，正巧我先前从山上背了块杉木回来，老二做了几只板凳，那边要得急，还卖了个好价钱，顺带换了些白面回来，今儿除夕包饺子吃。”
　　——再回想起那时候，陆西更是心疼的厉害，把那衣角捋了又捋，缓缓道：“等过几日去集会，买匹布回来，给你们兄弟俩做身衣服，今年新年，还没来得及做。”
　　霍明清却笑了笑，他一向不在意这些，只是看他娘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打不起精神，才应和道：“好，新年新气象，是该有身新衣服的，我去岑家做帮工，等过些日子送老二去镇上刘木匠家里做学徒，今年地里小麦长势好，是个丰年。”
　　陆西这才笑了，提到霍明涯，倒是奇怪道：“明涯这小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刚刚去他屋里看了眼，被褥已经凉了，像是起来好一会儿了……我先去煮饭，你去找找他。”
　　霍明清早先以为霍明涯还睡着，闻言连忙应了声，背着竹篓往外走，顺便捡些柴火。
　　刚出了门，就见霍明涯背着竹篓回来了，霍明清帮他从肩膀上卸下来，“怎么这么早起来？后山冷不冷？快到屋里暖和暖和…”
　　霍明涯昨日得知他哥要去岑家做帮工，地里的活计多累他是知道的，且岑家地不算少，虽说前几日岑令几个把地翻过一遍，但也绝不会轻松，他想着早起把今日娘要用的柴背回来，用完早饭，再趁早把自家几亩地的活干完，去帮一帮霍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