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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豆饼 ...

  •   人人都说,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
      河溪村里有勤快的人家,早就连日不停歇干了几天农活了。正赶上今日是个大晴天,一扫前两天阴雨绵绵的架势,大家伙心里舒坦,背着箩筐锄头出门前,还嘱咐家里媳妇今日烧一顿好饭吃,去去这两天的乏气。
      如今世道好,圣上高明,粮食往县老爷那儿交的少,家家户户少不了有开牙祭的时候,正赶上今日好歹是个节气,索性蒸一锅不加杂粮杂米的白米饭,再有手头宽裕的人家,杀只鸡,割块肉,给自家开个荤。
      岑家媳妇去年刚添了个奶娃娃,这会儿正赶上满岁的日子,家里热热闹闹给办了个席面,实实在在的六大桌,四荤四素八大碗,再加上不掺杂面的白面条,从开席到这会儿,大家伙闷头吃饭,连话都来不及说了。
      去吃席的人人都穿的喜庆,说是岑令一家一家特地嘱咐的,给他家小宝儿祛病气,保佑小家伙平平安安长大。
      有些爱碎嘴的媳妇免不了嘀咕,一个女娃娃,何至于这么大面子,且不说村里男娃子出生都没人办个满岁酒,单单是个闺女,还值当做这么些菜,这不是纯浪费么。
      话刚说出口,林家媳妇郑春华听不下去了,她打小就说话直,嘴皮子利索,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顶了回去,“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没来吃席似的,人家岑令高兴,心疼媳妇儿生闺女的时候遭了罪,乐意办个席面,又没动你家粮食,你急什么,安生吃你的饭吧!”
      那碎嘴的媳妇听的面红耳赤,毕竟年纪不大,脸皮还是薄的,一时间局促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幸而桌上有心肠软的,替她解围,接了郑春华的话茬,跟那碎嘴的新媳妇念叨:“可不是嘛,你刚来咱村里不知道,岑家当家的是把那媳妇往心坎儿里疼,不提当初成亲时候那彩礼和席面,单说坐月子,都得请个婆子来专门照看……”
      那刚嫁来的碎嘴媳妇吃了一惊,连忙道:“是真的?坐月子都要请婆娘?我单知道岑家是宽裕,却不知道手头这样松?”
      人人都忙着往嘴里扒饭,顾不上理她,还是刚刚那热心肠的觉得她年龄小,还没育过一女半儿,便耐心给她解释:
      “手头松不松再另说,只看这岑令是个疼媳妇的,再往前数日子,岑家也是破房烂瓦,爹没的早,还不是岑令闷头干活撑起来的日子?岑令也是个能干的,当初为着给河东村乔家彩礼,硬是去山里猎了只母鹿,回来时那模样我看着都心疼,破布烂衫的,胳膊上还淌着血。”
      “定亲那天,乔家那媳妇躲在屋里看见岑令胳膊上的伤,登时眼就红了,瞧着也是个心疼人的。”
      吃了个差不多,便又有人插话,“这日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干的多就赚的多,没啥好怨恨嫉妒的,人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也实在是人家两口子和和美美过出来的,外人也没什么好乱嚼舌根的。”
      刚开始说闲话的媳妇到底是个面嫩的,被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说的脸更红了,低头扒饭不言。
      屋里那岑家媳妇乔宁倒是不知道外头的言论,只稀罕着炕上歪歪扭扭坐着的小丫头,温声软语的逗,怎么看怎么喜欢,心都快化了。
      外头是大儿子张罗着,自是放心。只有这炕边趴着的老二偷懒躲着,在屋里逗自家小妹。
      “福福,福福,好福福,叫我声二哥,嗯?”
      岑云木拿着块儿拇指大的蜜饯,哄着小妹叫他。
      岑月伸着小胳膊奋力去抓,馋的直流口水,“啊…哥……哥、啊。”
      乔宁看着心软,拍了拍岑云木的胳膊,“莫要再逗你小妹了,她还小呢。”
      岑云木从小便是个混世魔王,爬树偷蛋下水摸鱼没一样不在行的,整天带着村里的小子们乱窜,谁来管都不顶用,却唯独听他娘的话。
      现下听他娘这么说了,也不再捉弄,把手里的蜜饯送小妹嘴边,又拿手绢给她擦了擦口水。岑月连忙双手抱住那块蜜饯,嘴里的牙才刚冒了几个头,抱着蜜饯胡乱啃了几口,没咬下来,只留下了点痕迹,惹得岑云木笑了好一阵。
      岑令从厨房端了碗糖水蛋过来,看乔宁只穿了件单衣坐着,皱眉道:“怎么又脱了?倒春寒呢,又要着凉……”
      岑云木还小,知道护着自己娘,听不得他爹凶他娘,辩道:“今儿出太阳了,一点儿不冷,我穿单衣都觉着热呢。”
      岑令拿了棉衣披到乔宁肩上,看着她捧着碗喝红糖水蛋,才顾得上回老二小子:“你懂什么,臭小子,你以后有了媳妇再跟我犟嘴来,又懒又贪玩,我看谁家俏媳妇能看得上你。”
      岑云木不服气,叉着腰顶嘴,“我?我都跟达姐儿说好了,我俩以后要成亲,我也有媳妇疼……”
      “诶,说什么胡话呢,”乔宁听他这么说,连忙截了这个话头,“人家是小姑娘呢,别让人坏了名声,你这一张嘴,自个儿还是个娃娃呢,哪里来的成亲时候的事儿……”
      岑云木挠了挠脑袋,自知理亏,不说话了,心里却还想着达姐儿,前阵子跟爹去镇上卖狐狸毛,回来时还买了只束发的桃木钗子,待会儿得给达姐儿送去……
      乔宁说罢,嗔了岑令一眼,“你都教些什么给孩子……不要再说胡话了…”
      岑令被她那一眼看的心里发痒,像只猫崽子用还没长指甲的肉垫儿挠了一下,忍不住俯身亲了一下她脸颊,“我可没教,臭小子自己学的。”
      乔宁脸颊薄红,孩子还旁边看着呢,也顾不上搭理岑令,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你去外头瞧瞧,看大家吃的怎么样了?哪有主人家躲在屋里的。”
      岑令心里高兴,又逗了逗床上坐着自己玩的岑月,才拿着空碗出去了。
      ————————
      村里人只道是岑家偏疼那小丫头,却没想到这样娇养着。
      任谁家都知道闺女不如儿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又不干农活。不说穷苦人家里的丫头不干活连饭都吃的不好,单说日子好点儿的人家,丫头也还是要做饭洗碗,喂猪养鸭子的。
      男人们出门种田耕地,去镇上找工干活养家,媳妇收拾家务,教养孩子,谁家都是这样过的。世道如此,男人天生力气比女人大,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更是依靠着男人活命的。
      却不知岑家为何就偏疼这个小的,整日用精贵的羊奶和鸡蛋羹养着,要说别的人家,连小子都舍不得让整天吃鸡蛋的。
      人人只道岑家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浪费,却不知道岑月出生那会儿,乔宁早产又大出血,险些搭了条命进去。
      这一下简直要吓坏岑令,生产那天冒着雨赶着牛车去请接生的婆娘,给了好些银钱,找了村里好些人来帮忙,又在屋外面等了半夜,才终于生了下来。
      那日的雨本来下的又大又紧,像是天上破了个口子,将本来就难走的泥路淋的更加拧巴,牛车的轮子陷在泥里推不出来,岑令心里慌的要命,跳下牛车就要往前头跑,只留老大接着推陷到泥里的轱辘。
      等着好容易背着那接生的到家,雨却慢慢停了。乔宁躺在屋里,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才终于盼来了一个小丫头。
      那小孩儿哭声弱的很,像只猫儿一样,才那么小一点儿,像是随时要没命一样,一点儿不像头两个小子那样结实。
      岑令自那之后,后怕的厉害,再不想乔宁怀上,甚至去找了大夫开方子,自己喝了绝种。
      却没跟乔宁提这事儿,只每日天不亮就去隔了几里地卖羊奶的那家买奶,又做了红糖鸡蛋和鸡蛋羹给乔宁和岑月吃,这才一点点儿养起来。
      如此一日一日养着,不只乔宁月子坐得好,没什么病,连岑月出落的都越发水灵,长相上随了乔宁多,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倒像岑令,鼻梁高挺,鼻尖又小巧,用村里人的话说,像是神仙边儿上的小仙童,看着就漂亮有福气。
      如今岑月七岁了,胳膊上还有软肉,像是洗净了的藕段,又白又细嫩,任谁瞧见了都要说一句:“好漂亮的娃娃。”
      这下再没人扯些闲话说喂姑娘喝羊奶浪费了,瞧一瞧方圆几里,哪家的姑娘有岑家的月丫头那么水灵好看,都是养出来的。
      也有手头稍微宽裕点儿的,咬咬牙也去隔两天买一回羊奶,做一次鸡蛋羹,却舍不得给家里的姑娘喝,尽数喂给儿子,也养了个健康结实少生病的小子,瞧着长的也高了,力气也大,身子也壮实,实在是个好方法。
      岑月自小儿爱干净,也安静,不愿意出门耍朋友,大多数都是坐在娘亲旁边翻花绳玩,或是帮着爹爹摘菜。
      只是最近有了几个要好的伙伴,才愿意出门玩上一会儿。
      乔宁是愿意让福福出门玩的,福福太安静了,又乖,不像两个哥哥小时候那样到处乱跑,乔宁总是担心她和哥哥们隔的年龄大,没有伙伴,又不爱说话,再大些要受欺负。
      可又听说了是霍家的小子带着福福玩,心里便有些担心。
      这天天气比较凉,从屋里拿了件掺了丝线用棉布做的对襟马甲给岑月穿上,又折好一个小巧的手绢放到胸前的小兜里,想了想,还是问道:“福福,这两天是在和霍家哥哥一起玩呢?”
      岑月手里还拿着她爹从镇上买回来的红豆糕点和板栗酥,用油纸包裹好,听到娘亲这样问,点头回道:“是啊,明涯哥只在晌午之前有时间和我还有芝芝玩,他从上午从地里回来,还要砍些柴才回家。”
      乔宁闻言,不自觉地捋了捋岑月的棉衣领子,“福福,我们不要给明涯哥哥添麻烦,对不对?明涯哥哥还要去田里,还要砍柴,再和福福玩,是不是很辛苦?”
      岑月还小,听闻这话愣了愣,懵懂地点了点头,“那…娘亲,我给明涯哥添麻烦了吗?”
      乔宁帮她在竹筒小壶里装好温热的水,盖好盖子,心里想着别的,嘴上却说:“乖福福,怎么不和小芽儿她们玩?”
      岑月闻言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不想和小芽儿她们玩,她们整日用泥巴捏小人,还会抢我的发绳。”
      乔宁慢慢舒了口气,斟酌着意思,小声教她:“那就不和小芽儿她们玩,但是福福,明涯哥哥比你大了五岁,还是个哥哥,女孩子不能总是和男孩子一起玩的,是不是?福福长大之后还要成亲……”
      一提到成亲,岑月就笑了,软乎乎的亲了一口乔宁,“成亲,我要和娘亲成亲!”
      乔宁被她逗笑了,思量她还是太小,不该有太多束缚,便只能作罢,只等晚上岑令从镇上回来,再提一提这事儿,小家伙总是跟着霍家那小子,不知道会不会给人家填什么麻烦……
      岑月背着小竹筒,怀里抱着包裹好的点心,去昨天约好的地方找霍明涯和芝芝。
      今日乔宁和岑月多说了会儿话,去的有些晚了,霍明涯的背篓里已经装满了从林子里砍的木柴,正坐在石头上等她。
      岑月有点儿着急,小跑过去,又因为穿的有些厚,鼻尖出了一层细汗,跑过去的时候还有些喘不过气,却笑的开心,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瞧着软乎乎的。
      霍明涯避开视线,手里还拿着个刚刚无聊时用草编的小兔子,“跑什么,出了汗再吹风,又要着凉了。”
      芝芝跟岑月差不多大,比岑月瘦小许多,但却极爱说话,叽叽喳喳的凑过去,“哇!福福,你爹爹又买了糕点回来?真好!”
      岑月眼巴巴看了几眼那只被霍明涯拎着的草编兔子,听到芝芝叫她,才连忙把油纸解开铺到地上,红豆糕点和板栗酥饼摊开,还是热乎的,答到:“我爹爹还在镇上没有回来,这是他昨日买回来的,我娘担心吃凉的会生病,所以今天在烙子上热过了才让我拿来吃。”
      芝芝已经从里面拿了板栗饼来吃,用手捧着,小心翼翼掰了一瓣儿到嘴里,吃着也没忘了说话:“真好吃,谢谢福福!”
      岑月拿了红豆饼递给霍明涯,“明涯哥,吃呀。”
      霍明涯手指细长,只穿了一件单衣,落在外面的一小节胳膊也细瘦,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太大,连袖子都是折起来的。
      他看了看岑月又白又软的小手,手背上还有些软肉小窝,身上干净温软,连马甲对襟上都用丝线点缀……
      他没接那糕点,先把背篓里折好的软布拿出来,轻轻拍了拍上面的些许木屑,垫到石头上,这才示意岑月坐下,“你吃,我手脏。”
      听他这么说,岑月有些着急,也顾不上坐下,把手里的糕点放回油纸上,从胸前小兜里拿出帕子,“擦一擦,擦一下就不脏了,这是我特地托爹爹带回来的红豆饼,你不是最爱吃的吗,尝一尝嘛。”
      说罢,便去拉霍明涯的手,却被他躲过,“……我,我自己来吧。”
      岑月倒是没察觉出别的,依旧乐呵呵的,坐到垫子上,又把竹筒递给芝芝,“芝芝,慢一点呀,别太着急,板栗酥饼太噎了,你喝些水。”
      芝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喝吧福福,我吃些野果子就成,水你自己喝就行。”
      倒不是连水都不能喝,只是福福水壶里的水是她娘用柴火烧开的,还放了甜甜的蜂蜜,太贵重了,芝芝之前喝过一次,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喝的水,却不舍得再喝,毕竟一般人家没有像这样糟践柴火用来烧水喝的,都是从井里打来生水就喝,用柴火太浪费了。更别提那蜂蜜,过年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喝到甜水,可见有多贵重。
      岑月心思少,听她说不喝也没多想,自个儿抱着水壶喝了几口,又盖上盖子放到霍明涯腿边。
      “明涯哥…小兔子……”岑月还在眼巴巴瞧着霍明涯手里那只草编兔子,连糕点都顾不上吃。
      霍明涯本来是随手编的,刚想扔掉,但他毕竟是个才十岁多点儿的孩子,又看岑月喜欢成那样,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磕绊道:“随便编的,你…你拿着吧。”
      岑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双手捧着接过来,生怕把那兔子的耳朵揪掉了,像拿了个宝贝似的。
      芝芝已经吃了一个板栗酥,自觉不能再吃,但又看着那糕点眼馋,半大的孩子抵抗不住诱惑,直咽口水。
      倒是岑月见她不吃了,才催促道:“吃呀芝芝,就是给你和明涯哥拿的,你不吃就剩下了,吃不完。”
      芝芝眼睛一亮,立刻就要摸一个红豆饼吃,才碰到,又怏怏停下,“…我……我包一个回家给我小弟吧……”
      岑月闻言,笑眯眯道:“那也没关系的,这里还剩下四个呢,你吃一个,再带回去给弟弟一个,剩下两个明涯哥吃。”
      芝芝欢呼一声,抱住岑月:“福福!你怎么这么好!”
      岑月被她勒住脖子,还不忘护住自己手里的小兔子,笑道:“诶呀诶呀,芝芝!我要喘不上气啦,。”
      霍明涯拎着芝芝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拉到一边,芝芝本就瘦小,年龄也小,霍明涯拎她倒也轻松。
      芝芝捧着一个红豆饼吃,被拎到一边也没生气,还冲着霍明涯嘿嘿直笑,傻乎乎的小吃货一样,“明涯哥,吃呀吃呀,真的可好吃了。”
      这一通闹下来,岑月的脸都憋红了,好容易脱离芝芝的魔爪,连忙把草编小兔子小心放到胸前的小兜里,兔耳朵落在外面,怕压坏了。
      ————
      霍明涯背着竹筐回家时,他哥正要出门寻他,看他回来了,连忙松了口气,“明涯,怎么今儿回来这么晚?把筐给我吧,你去洗洗手,咱们吃饭了。”
      霍明涯应了声,把筐从背上卸下来,去院里洗手。
      他娘从屋里把菜端到院里,放到石墩上凑合吃,“可算回来了,是又去找岑家哥儿了?”
      霍明涯没说话,他哥霍明清却笑道,“瞧那样儿,估摸着是。岑家小丫头那样讨喜,谁瞧了不喜欢?”
      三人拿了木凳坐下,围着石桌吃饭。因担心霍明涯回来之后饭菜凉了,所以放灶台锅里一直温着。
      吃的是杂粮稀饭和炒白菜,他娘陆西向来很省,炒菜不舍得放太多猪油,盐也不放太多,和着稀饭吃到肚子里,再加上几个前两天烙的玉米面的饼子,这顿饭便算是做成了。
      霍明清、霍明涯兄弟俩的爹前年得了重病,看大夫吃药生生吊了一年的命,在今年年初还是去了。如今霍明清已十六了,本该是说亲的时候,但他却没有成亲的心思,一提这事儿就要推脱。
      陆西心里知道老大担心什么,去年给丈夫看病,已经要把家底掏空了,现在确实不是说亲的时候,没有娶媳妇来吃苦受罪的道理……
      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提起精神宽慰到:“今年这天儿忒冷,麦子都猫冬呢,年初还下了雪,是个好年,收成兴许不错。”
      说罢,又给霍明涯夹一个饼子,“多吃些,老二太瘦了,这样冷的天,生了病不好受……”
      霍明涯比霍明清小了四岁,小时候正赶上霍家分家,跟二房那边闹翻了,好不容易家里日子过起来了,没成想爹又得了病,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也已经十二岁了,个子不算矮,却瘦的厉害,让人看了心疼。
      霍明清也偏疼他弟,端着碗沉默了会儿,突然道:“娘,过几日麦子返青该忙起来了,现在趁还没活干,我想着去镇上看看有没有招工的,总在家待着也不是办法。”
      陆西愣了愣,心里心疼,却知道没别的挣钱法子,只好道:“…行,那娘给你做点儿白馍带着,填饱肚子,别光顾着活计忘了吃饭……”
      霍明涯也说:“我也去吧。”
      这下其余两人都不同意了,霍明清摇头说他:“不行,你才多大?在家待着,饭还是吃得起的,你在家看着娘,别让她总是绣帕子,再把眼睛熬坏了,我说她不听,你看着她点儿。”
      陆西连忙说:“我哪有一直绣,歇着呢,绣一会儿我就喂鸡去了。对了,那鸡蛋这两天攒了不少,你去镇上的时候卖了。”
      霍明清做主说道:“挑几个大的给老二吃,剩下的我再拿去卖了。”
      霍明涯皱眉不同意:“我不吃。”
      陆西却听不得这些,她本就心疼孩子,咬咬牙,下定决心道:“不卖了,咱留着吃,赶明儿我炒了,一起吃,我还不信了,这老天爷当真不长眼了,还可劲儿欺负人?”
      一家子把要干的事儿说定,收拾收拾便睡了。
      初春的夜还是很长,霍明涯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把那手帕从怀里摸出来,在月光底下瞧了又瞧,仔细摸了摸上面绣着的一轮月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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