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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治】今日诸事皆宜 ...

  •   我觉得吃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1.
      遇到宫治的时候,我刚刚和交往三个月的男朋友分手。
      其实早在出门前没有看天气预报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自己今天不会过的顺利。便利店外是瓢泼大雨,痕迹打在杂志货架前的玻璃上发出的声音光是听着让人觉得心惊。
      沾着雨水的伞在进店的时候就被我顺手放在门口的伞桶里。我倒是不担心会被谁顺走,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谁想要冒雨回家,都只有被淋成落汤鸡一个下场,打伞和不打伞的区别,其实并不大。
      这个时间点的便利店只站着寥寥几人,大都是因为这场大雨被困在这里的客人。门铃响的时候我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顶着公文包企图冲出去的上班族还没来得及踏出店门就被雨水给浇了满脸。此时恰好一阵闪电滑过,他后退几步,用手帕擦掉身上的水渍,盯着外面模糊不清的街道看了好一会,还是灰头土脸的走回店里来。
      按照传统一点的说法,呆在这里的人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我看的叹了口气,打消了心里那冒出来的一点点和他相似的想法。熟悉的走到最常来的货架伸手去捞喜欢的点心,手下传来的触感却有一丝异样。
      这家店离我在附近租的房子不远,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得上是这里的老主顾,几乎和每个店员都认识。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了我脸上的表情不太对,正好在旁边整理商品的小川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来解释。
      抱歉,你常吃的那个点心今天暂时缺货了,可能得等这场雨结束了才能送过来。
      他是东京考来兵库这边上大学的学生,空闲的时候会来这边做兼职。今天刚好轮到他夜班清点货架还有后面仓库的商品余量,所以我才没能在收银台上见到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关系。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再次把倒霉的事情怪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上,随即把那袋从未尝试过的点心给放了回去。
      先前被雨淋湿的头发不再滴水,只是紧贴在皮肤上那种冰凉黏腻的感觉却并不令人好受。手机里男友,应该说是前男友在午休吃饭时发来的分手信息还没来得及回复,我觉得家里门口那个黄历上今天写的应该是诸事不宜。
      小川体贴的拿来几条毛巾分发给还留在店里客人,又换下站在收银台前的女孩让她先去换衣服,等雨小一点就可以回家。我顺势把毛巾垫在背上不让头发打湿衣服,跟着他的脚步走到收银台。
      关东煮的汤还沸着,雾气卷着香味往鼻子里钻,店里被雨淋湿的人要么买了这个,要么买了热咖啡暖身续命。小川将煮锅的火关小,看见我的视线笑着冲我眨眼询问要不要也来一份,他请客。
      我摆摆手说算了,好歹是个在上班的,怎么好意思让学生请。
      我现在不也是在上班吗?
      这又不一样。我有些无奈,今天带着一身的疲惫并不想与他争辩,只能掏出钱包指指隔壁保温箱里两个挤在角落里的肉包子。
      我要那个。
      2.
      好奇是人的天性,看热闹是我的。
      店门口的铃声再次响起,我还是下意识朝那边看过去。原以为是那个打算趁雨小点了赶紧走的上班族,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还能进来个穿着学生制服的高中生。
      我撇了眼自己的手机,八点二十七。
      比起先前雨小时就匆匆躲进这里的人来说,他实可谓不幸。染成灰色的头发被雨打湿焉哒哒的贴在脸颊上,水滴顺着脖子流进衬衫。西服外套被拎在手上成了这场大雨里他受害最严重的一件物品,我看他站在门口把外套拧干不再淌水,才慢慢走进来。
      他半睁着眼捏着手机,表情看上去怨气冲天,看了一眼已经空掉的保温箱还是不死心的走到小川面前询问是否还有肉包子。
      礼貌的语气和不满的表情反差实在有些大。小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的开口说不好意思已经卖没了。
      那少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正好看到我摆在桌上的肉包。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不太礼貌,他没看一会儿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朝摆放点心类的货架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正好拿着我没买的那款点心。
      桌上的塑封口袋里还剩下一个我吃不下的包子,热气给透明的口袋熏出一股白雾,隐约还能闻到香气。其实倒也不是我不想吃,不过男友突如其来的分手确实是让人烦躁,吃下去的食物就像是哽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三个月并不能了解一个人,连表面也不行。我和他维持着点到即止的聊天,出门约会顶多也只是牵手的程度。
      我想大概我只是不高兴,为什么非得是在今天,在这种状况累积的日子里发来消息。但凡是昨天,或者明天,我想我都能心情愉快的回复一句好的。
      我觉得我应该坏一些。现在就嚣张的发消息反驳他说的那些考虑过、不合适、还是分开比较好的看似温柔的字句,说是我甩了你。
      这样的想法在对面发出细微声响时被打断。我的视线从手机里的信息被分散到坐在我对面的少年身上,他冲我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表情比起先前倒是显得更加柔和。
      要吃吗。
      他把自己手里的点心的包装袋拆开,自己先试了几口,阴沉表情肉眼可见的舒缓下来。不知为何,他把点心推到了我的面前。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试着吃点甜食。
      我笑了笑,没有拒绝,拿出一块后顺手就把旁边还算温热的包子推了过去。
      你的心情看上去也不太好。
      确实。他点点头应了一声,道谢后拿过包子轻轻拆开外面那层塑料薄膜狠狠咬下一大口,仿佛咬的不是包子,而是某个人身上的肉。被塞的鼓起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仓鼠。先前点心的甜味在嘴里慢慢充盈,我想我之后可能会来买些这个点心回家里囤着。
      我的伞被一个混蛋人渣给拿走了。
      他说着又咬了包子一口,一次性用上两个骂人的词汇,看上去是真的被气的不轻。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外面雨才渐渐小了起来,隐隐有要停下的迹象。便利店准备打烊,里面的客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我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口张望,也不知是在等谁。
      我看着外面不时落下的几滴雨水问他家离这里远不远,站在旁边的人捏着包的背带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像是没想到我会再跟他搭话。
      手机屏幕的灯光在黑夜里照亮了少年焦躁的表情,他看着手机,上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或者是电话进来。
      有点远。但是我可以跑过去地铁站。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口袋里。第二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自己面前的伞给挡了回去。
      喏,给你。我把伞递过去,见他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还往他那边推了推。
      我家就在附近,天气预报说这雨一会儿还会下起来,你要是在回家的半路上又淋湿了就不好了吧。
      为什么要借给我?他不解。
      因为要谢谢你的点心。
      而且这不过是一把便利店买的透明塑料伞而已。
      时间太晚,我没有和他继续纠缠,眼见着雨好不容易停下这一会儿,我赶紧把伞塞进他的怀里便快步走了出去。租住的公寓和车站的方向相反,在拐角处我还隐约听见一阵和他声音格外相似的怒吼。
      我回头看了看,便利店的灯早就已经熄了,门口也没有人站着,刚刚的声音,大概只是我听错了而已。
      3.
      我始终觉得吃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高跟鞋在开门的时候就被胡乱的蹬在玄关,我连拖鞋都来不及换上,回家锁好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卸下所有衣服和重担去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泡澡。
      前一天的衣物通通进了脏衣篮的怀抱,寒气被没过身体的热水驱走,灶上小火煮着的红糖姜汤已经有了香味。
      热气蒸的人犯困,我躺在浴缸里思索着冰箱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半晌才慢吞吞起身擦干。只是等到打开冰箱门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这周忘了去超市买东西囤货,家里只有昨天的剩菜和几个鸡蛋。
      我仍旧不死心的打开手机。
      现在早已超过晚上十点,外卖软件上大部分店铺的头像都显示在休息中。配送费还那么死贵!!
      订票,明天就回家。我愤愤不平的把手机和自己摔在床上,点开微信和远在国内的朋友抱怨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个晚上连想吃的东西都点不着的鬼地方。
      早点回来,海底捞欢迎你。
      她还格外贴心的配了一张图。
      真的谢谢。
      说归说,东西终究还是要吃的。我叹了口气,用之前剩下来的菜和鸡蛋简单做了个炒饭,仗着明天休假不用上班,干脆便把之前买来一直放在家里的酒也拿了出来。
      炒饭果然还是要用隔夜的米炒出来才是最好吃的。熟悉的辛辣味和豆瓣酱混在一起的时候我如此想到。
      先前因为那则消息而有些阴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我嘴里咬着勺子,突然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复消息便又伸长了胳膊去沙发上捞手机。
      显示已读的消息还是那么刺眼,弯弯绕绕的话语看的人烦躁。我哼了一声,手下飞快的回过去一句好的,把人拉黑后便又把它扔回了沙发上。
      电视节目里的嘉宾还在笑,我坐在茶几前看着自己吃了一半的炒饭默默翻了个白眼。
      傻逼,打扰我吃饭的心情。
      4.
      其实我没有想过会再遇到他。
      还是在炸猪排店里。
      今天我难得下班早。站在店里皱眉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伤痕,他背着包,跟一群身穿西服的上班族格格不入,眼神一圈圈扫过店里,似乎是在看哪里还有可以坐人的位置。
      我发现他在看见我的时候眼神亮了起来。
      他穿过有些拥挤的过道直直朝这边走,想来应该是还记得我。这个时间点来吃饭的人很多,店员还没来得及给我上餐,他把包扔在一旁的榻榻米上,用格外真诚点语气看着我询问可不可以跟我拼桌。
      我看着对面那个已经坐下开始看菜单跟服务员点餐的人,心想你这问了和没问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这家店的味道怎么样?
      他跟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上次没来得及做的自我介绍,而是询问这家店食物的味道。我有些想笑,转而认真的跟他指出菜单上自己觉得味道最好的几个。
      好,那就这个,再加一份饺子。
      宫治选了我推荐的其中一份,又追加了些主食。他把菜单递给等在一旁的服务员后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看着我做自我介绍。
      他说他叫宫治,欠了我一把伞没还。
      我笑他,一把便利超市买的透明塑料伞而已,就算是自己用也用不了几次,他留着也没多大问题。
      那我把钱给您。
      宫治用敬语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更别扭了。不如说我从来就没有习惯过,哪怕是在日本呆了许久依旧如此。
      我搓了搓浑身的鸡皮疙瘩,在他不解的眼神里开口。小川也是你也是,现在的小孩一个两个怎么都那么老成。
      您也没多大吧?
      好歹是比你大。我指了指他身上的校服,语气有些得意。宫治满脸不解,像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把自己的年龄往大了说。
      他似乎没想起来小川是谁,在脑子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这个名字。我握住啤酒杯晃了晃,提醒他说是那天便利店的店员,他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敢肯定他不记得了。
      酒杯里的酒快要见底的时候两份餐点才同时上了桌。他动作迅速的拆开一旁筷子筒里的一次性筷子,店里人多,他等的时候看起来格外焦躁,却依旧规规矩矩的在双手合十说完我开动了才夹起面前的炸猪排往嘴里送。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笑着看他,宫治嘴里塞了东西不方便说话,只是在听见我的声音的时候冲这边点点头。我顾着喝酒,他顾着吃饭,十几分钟的时间一晃过去,我的两瓶酒和他的碗同时见底。
      你不吃吗?
      怎么可能。我冲宫治晃了晃手里已经空掉的杯子,招呼服务员再来一瓶热的烧酒,而他加了份米饭用来配饺子。
      宫治旁边空掉的碗在被服务员询问后顺手收走,我夹起盘子里的天妇罗就着杯子里剩下不多的酒吃掉,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再找家居酒屋吃点烤串。
      眼神飘忽着落在对面,我发现宫治盯着我的酒杯看了好久。
      要来一点吗?我遮住杯口,晃了晃手下服务员新端上来的烧酒开玩笑似的问他。原本只是想逗一逗还在上高中的学生,没想到他居然还认真的点点头答应了。
      虽然说在老家那边十二三岁孩子能喝一点酒的实在是太多,但在看着宫治那张脸的时候,我久违的生出一种过年时被长辈说带坏小年轻的罪恶感。
      我又招手让服务员拿了个新杯子过来,给他倒的量不多,撑死了也就两口。
      宫治的校服外套都还放在榻榻米的另外一边,我只能感谢说没什么人看着这里,不然恐怕真的要成为众人谴责的对象了。
      我看着他抿了一口,刺鼻的气味让尚且不适应这种味道的少年皱紧了眉。然而好奇心战胜了自身排斥反应,辛辣的烧酒在触及到舌尖的一瞬间便让宫治决定不再尝试。他咳嗽着,口腔里浓烈的酒味迟迟消散不去,在猛灌了大半杯冰水后才不解的看向我,像是在询问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我被他的反应逗笑,一边笑一边摆手解释。
      抱歉抱歉,因为治还是个学生嘛,等成年以后就不会觉得这么难接受了。
      宫治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反驳我说的成年后就会觉得酒不会那么难喝这件事。
      刚刚就应该拆双新的一次性筷子,沾点给他试试味道就好。
      我面不改色的又喝下一杯,倒是对面的人,不知是这店里太热还是因为刚刚咳嗽的关系脸上有些充血红了大半。先前将就着贴在上面的OK绷掉了半截,本就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又被刚才的动作刺激的隐隐作痛。
      他明知道会痛还是下意识伸手去碰,非得等到自己龇牙咧嘴才肯悻悻的把手缩回来。宫治拿过一旁的包,不知道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半天也没能摸出个所以然来。
      你打架了?我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询问,尽量让自己语气里的关心大过好奇。
      他找东西的动作一顿,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像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显得这么兴奋。宫治接着翻找,最后眼看实在是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了,才缓缓开口回应说了句是。
      跟一个蠢猪打了一架。
      他语气自然,看起来对打架这样的形势早已见怪不怪。我却被他话里骂的那个蠢猪吸引,莫名的和他那天晚上在便利店里骂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追问,想宫治大概是想找手帕之类的东西,索性把自己一直放在包里但是从来没有用过的给了他。
      看着干什么,等感染啊。
      他脸上的伤口不算小,我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示意他快过去,又从包里摸出两张自己平时穿高跟鞋为了避免磨脚而准备的OK绷递给他。
      珍惜一下你的脸,少年。
      5.
      宫治没有还我伞,还顺带要走了我的电话line和微信号。
      这些日子出门时我听他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忘记了,下次出来一定会记得把伞带上。
      只是这样的下次被拉长延续成了无数次。原本简单的一场见面也不知为何演变成了现在宫治陪着我一起去百货超商里囤冰箱里空缺的生鲜鱼肉。
      他急匆匆赶来约好的车站边的咖啡店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汗,透过咖啡店的玻璃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为了节省时间撑着护栏翻过来的样子。
      下班高峰期,不远处五十米就有交警站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我觉得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的话,宫治一定会被他拎着进行口头教育。
      他喘着气坐在我对面,气还没来得及匀好便断断续续开口道歉。
      我,我来迟了抱歉。
      喝口水,慢慢说。我把面前的杯子推过去,里面是先前服务员端上来没有动过的温水。
      我明显能够感觉到他一愣,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宫治盯着那杯水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慢慢伸手把杯子勾过去拿起来,杯子的边缘挨着嘴唇,烟灰色的眼珠印在水里看不清情绪。
      宫治今天背着个大包,没有穿上次见面时的校服,他套着简单的红色运动外套,胸口的位置上被人用金色的线绣了稻荷崎几个字。
      稻荷崎我还算稍微有点印象。那所学校离这里实在算不上近,哪怕是搭电车,也得坐二十分钟左右,也不知道宫治为什么会把见面的地方选在这里。
      年轻真好。想起刚刚宫治跨过护栏,短袖下摆扬起时露出块块分明的腹肌时我如此想到。
      他的饭量比一般学生大一些,又喜欢吃主食,但偏偏够格的身高让他看起来还是那种纤长的身材。这大概是因为他参加体育类社团活动的关系。摸着自己手臂上松软的肌肉,我忍不住撇嘴,抱怨不公。
      不是要去超商买东西吗。
      宫治坐在对面,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水。他拎着背包站起来看我,脸上不解的表情像是在说再不走就晚了。
      安啦安啦,超商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让人出来充当劳动力总得先给点好处。我示意他坐下,又把手边的菜单递过去。
      这家餐厅的咖喱饭可是很好吃的,我们吃完晚饭再过去也不迟。就当是提前感谢你帮我提东西好了。
      他点点头,说那下次我请你去吃我们学校那边的咖啡厅做的布丁。
      我哑然,看着对面正全神贯注盯着菜单的宫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次都还没有结束,下次的邀约就又已经提前订好,也不知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没有点破,也没有提及那把早在话题中消失许久的伞的事。只是笑着又让服务员上了一份和宫治一样的套餐。
      七点多的电车不再像下班高峰期那么拥挤,我跟宫治坐在一起,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盘算一会儿要买些什么东西。
      葱烧豆腐
      糖醋排骨
      回锅肉。
      除了每道菜需要的食物外还有一生活用品和零嘴,宫治看不懂中文,只能靠些许认得的国字判断我要买些什么东西。
      那家超商七点半过后会开始打折,八点就打烊。
      宫治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给我指超商在地图上的位置,我抬眼看了看,离现在这个站台还有四站左右的距离。
      豆腐去超商隔壁的豆腐店买吧。我看看你还要买些什么,他们家的豆腐吃起来味道不是很好。
      宫治说着又凑过来,就着我的手看备忘录里的内容。他温热的肩膀跟我的靠在一起,把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了过来。明明先前还隔着一掌宽距离的两人此时却紧贴着。
      他可能察觉到了我的僵硬,视线从亮着的手机屏幕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你换香水了?
      藏在灰色头发下的耳尖也有些红。于是我盯着他,一本正经的开口。
      对,咖喱味儿的。
      进超商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部分都是些趁着打烊这个时间点来抢打折商品的妈妈。
      宫治拿了辆推车,半个身子都伏在上面,双手被他搭在两边,只有脚下在用力蹬着往前推。他轻车熟路的往生鲜区方向走,看样子对这里很是熟悉,连负责牛排区域的阿姨都跟他打了声招呼。
      我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路过零食区还不忘挑几包第一次见面时宫治分给我的那种点心扔进去。
      货架后传来一阵响动,我握着手里的东西转头去看,几个身影便着急忙慌的躲藏。
      怎么了?宫治还在纠结手里两捆青菜究竟哪个更好,感觉到我在扯他袖子,便低着头凑过来询问。
      那个。我指着躲在货架后面的几人,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乔装诡异,但外形穿着都和宫治差不多的金发少年。
      你朋友?
      6.
      宫治之前就邀请过我许多次去稻荷崎看他打球,只是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最后没能实现。
      明天是周六,前一天晚上不小心就被他套出了话,提起自己明天不用加班,整整一天都打算窝在家里。他在电话那头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把我拽出闷热的房子,见我依旧不为所动,还把那把伞给搬了出来。
      那把伞该寿终正寝了。
      我原本躺在家里的地板上,拉长的嗓音像是在为那把伞送终。宫治沉默着不说话,我叹了口气,手撑着地板便坐直身体,语气格外严肃的跟他分析一个女人在假日里出门到底有多麻烦。
      尤其是在日本。
      真该给你看看我以前在中国出门是什么鬼样子。
      我现在也可以看。
      他小声说着,只是那边有些吵,我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宫治捂着听筒转头应了一声,然后回来继续对我这边说话。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也可以看。
      手机的相册里还留着我在国内刚上大学时的照片,扎起的头发和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样子看上去比现在青涩许多,眯着眼睛笑着看向镜头比了个老土的耶。
      反正都带着口罩,那个长时候什么样谁都看不出来。我手下动作迅速把先前的照片发了过去并附上一小段话。
      我恨高跟鞋。
      出来吧。显示对方接收成功的一瞬间我就又听到了宫治开口。
      你这么穿也很好看。我听见电话那边口哨和起哄的声音觉得耳朵发烫,宫治顿了顿,又接着开口。稻荷崎这边新开了一家店,等我打完比赛就可以一起去吃。
      所以说真的很麻烦诶…
      我抱怨着,身体却已经动了起来,我从衣柜里一大堆的裙子和西装里找出压在最下面卫衣和牛仔裤换上,一直散着的头发也扎了起来。
      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站在镜子面前喷香水。
      我拎着包准备出门,玄关前的小镜旁挂着我刻意从国内买来的黄历,上面有着明晃晃的红字标注。
      今日宜出行。
      7.
      朋友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我反应迅速,窝在沙发上说的斩钉截铁,瞄了一眼电脑视频那头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朋友,连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都没有停顿一下。
      因为我跟宫治算不上在谈恋爱。
      他没有开口提交往的事,那我也不提。
      说这句话的时候被谈论的本人正站在我的厨房里,准备给我展示一下自己最近新研究出来的饭团。菜板被刀剁的哒哒作响,我心虚的瞄了一眼宫治的背影,清了清嗓子再次跟那头的朋友用中文重复。
      没有。
      可偏偏就是这一眼让她察觉到了端倪。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那现在呆在你家厨房里的是谁,是你请的保姆还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鬼在给你做饭吃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她冲我挤眉弄眼,我想如果不是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屏幕的话,估计她都想直接冲过来使劲晃我肩膀八卦我跟宫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盯着宫治的背影想着该怎么开口。毕竟跟她说我和一个马上才要高中毕业的小男生搞暧昧,是不亚于家里知道会把我腿打折进不了家门的程度。
      她不满的切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瓜子就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吃还不忘一边询问我今年过年回不回家。
      你要是回来,绝对又有一大帮亲戚要给你介绍对象。
      我昨年忙着工作,过年干脆也就呆在了日本没回去。视频那头的女孩儿说到这里愤愤的把瓜子儿皮扔进垃圾桶,撅着嘴一脸忧愁。
      你在国外也好歹帮我分担一点吧。虽然说大家一起吃饭是很开心,但是七大姑八大姨每年念叨让我找对象的事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实在不行你就租一个。我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这边给她出馊主意。
      说的倒是轻巧,万一碰上个坏人甩不掉怎么办。她白了我一眼,然后接着开口,你回来替我去相亲看看就知道了。
      你们在说什么?
      宫治身上的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脱下来。他端着托盘从后面的厨房走过来,上面几个刚捏好的饭团冒着热气。
      卧槽帅哥。
      对面开口惊呼,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八卦。宫治被视频里的声音吸引,他看过去,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句你好,礼貌的点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
      好看吗?尽管知道宫治听不懂,但是为了防止她说出更多语出惊人的话,我还是给了她一个眼神,指指坐在我旁边的宫治。
      还在上高中。
      上高中?姐妹你这么牛?
      你想哪儿去了。我有些无奈,伸手指了指我跟坐在一旁已经拿着饭团开吃的宫治比了个X的手势。他歪着头看我,像是不理解我要表达什么意思。
      他还在上高中,所以我俩不可能,懂?
      8.
      一个月前,现在的公司跟我说准备外派我去东京跟进一个项目。
      时间大概是三年左右。
      前几天宫治和宫侑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又打了一架,那天晚上他破天荒的没有参加排球队的训练,而是等在我的公寓楼下直到我回家。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公寓门口那棵原本会开花树的叶子也早已掉光只剩下枯枝。他穿的单薄,站在那里还不时打两个喷嚏。我九点钟拎着买回来的东西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宫治就跟个小狗一样蹲在那里。
      你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什么的吗?
      我的手机没电了。
      电梯里,宫治低着头站在我后面,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是心情不太好。我没有过多询问,他站在下面吹了几个小时冷风,一进门就被我给扔进了浴室里。
      买来当做防护和伪装挂在阳台上的男士衣物正好派上用场,隔着玻璃门我给他把换洗衣服递进去,还不忘叮嘱两句不要泡的太久。
      我毕业过后就不打算打排球了。
      宫治穿着那身有些宽大的衣服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厨房的碗里菜叶还带着水珠,放在刚刚烧好的油里锅冒着烟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我没有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顾着手里把菜炒完,才转过头去看他。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毛巾搭在上面像是个摆设。我啧了一声,把菜盛出来关了燃气灶就朝他走过去。
      你是打算把我的沙发也给打湿吗。
      头上毛巾被人给扯下来,宫治还没来得及适应那刺眼的灯光头上就又被人盖上一条新的毛巾。我小心擦拭着他的头发,坐在旁边问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毕业过后就不打排球了。
      他抓着我的手腕,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
      这不是挺好的,你又不是你哥哥,一辈子栽在排球上,将来还要靠它吃饭。
      一丝冷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里吹进来,我这才想起宫治高三,马上一月份就要毕业了。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当做安抚,见宫治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便又接着询问他毕业过后想去做什么。
      不知道,但应该是和食物有关。
      问了相当于没问,这个答案我早应该猜到才对。几个料理专门学校的宣传册被他夹在包里,宫侑估计是看到了这个,才会气的和宫治大打出手。
      我伸长手去够,把那叠不算薄的宣传册拿出来看了看,大部分学校都在东京那边。有几个折痕比较严重的地方被人用红色马克笔做了批注,看起来是宫治的优先选择。
      我从橱柜里把吹风机拿出来扔给他,自己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半开玩笑似的看着慢慢动作的宫治。
      你想好了?你现在做饭可还不一定有我做的好吃。
      很少有人能将自己喜欢的事情当做职业,一旦背上责任,对待它的情绪多少都会带上些厌恶。
      就像我小时候立下过又没能实现的誓言。
      但是宫侑做到了,我觉得宫治也可以。
      于是我坐到他身边,用力一拍他的大腿指着厨房里那条还没来得及下锅的鱼。
      不如我先教你改花刀。
      9.
      宫治的学习一开始并不顺利,他在白天料理专门的学校上课,晚上在喜欢的食店里当学徒。
      没有别人那样学过好几年的基础功夫,他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再像之前打排球那样游刃有余。骂不知挨了多少,宫治被弄得灰头土脸,被要求舍弃掉以前的所有习惯从头开始学习。
      握刀的方法,切菜的姿势,如何判断食材的新鲜程度,他好像回到了刚刚开始学习排球的时候,一切数值都重新被人调回了零。
      宫侑来看他的时候会点名让宫治做东西然后嘲笑一番,说当初跟着他一起去打排球多好,用得着沦落到现在这样被个老头子骂的下场?
      宫治白他一眼不说话,继续手上精细的工作。
      食店的老板刚开始只让他打杂,能接触到食材的机会少之又少。好几次晚上我们打视频的时候,宫治都趴在书桌上写笔记,看上去一脸困倦。
      他休假的时候,我们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约着出去吃饭,不过他的嘴比起以前更挑了。宫治习惯性的在过马路时抓着我的手腕,不过是短短十几秒的接触而已,我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每次和他见面时,指腹和虎口的茧子又厚了些。
      宫侑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两兄弟双双离开家门各奔东西,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大阪。俱乐部的训练和比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从稻荷崎毕业直接进军职业赛场的宫侑刚刚开始的时候也常在比赛中受挫,直到慢慢适应后,这样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虽然各有各的艰难,但生活总归是在正常前进。在我即将提前完成项目的第三年的秋天,宫治第一次跟我提出了他想要开店的想法。
      那天我们约在东京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吃饭,只是这里的味道显然不能够让他满意。宫治皱着一张脸,手机里的网页正是这家店花里胡哨的宣传页面。
      他不喜欢浪费粮食,盘子里却还是剩下了些。
      回去就要给这家店打低星,难吃死了。我看他脸上的表情搅动着手下的咖啡,仰头配合着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得了吧。我笑了笑,伸手戳他的脸颊。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你还看出来我想说什么?宫治笑着,却莫名有一股严肃的气氛。
      我盯着他的脸盘算日子。宫治学东西很快,从第二年开始店里的师傅就在教他做简单的吃食了,做到现在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离他从学校毕业也还剩几个月,他能有什么事?
      我清了清嗓子,颇为调侃的问还有什么事能难倒宫同学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可就要先走了,晚上我还跟赤苇编辑约好去吃饭呢。
      大莫约是因为在同一个战队的关系。替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的宫治去给宫侑送东西的次数多了,我跟同样每个月送一两次东西去黑狼队的赤苇编辑意外熟络了起来,原本只是点点头问好的关系,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样偶尔会在送完东西之后约着一起去吃个饭。
      他现在才大三,在某个杂志社里实习,虽然没有被分到自己喜欢的领域,但依旧每天兢兢业业的忙碌着。
      我准备回大阪那边了。
      坐在对面的宫治开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又接了下一句。
      毕业就回去。
      我想我稍微能够理解一点宫侑当时的心情了。但和他不一样的是,我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去指责和质问宫治。
      回去了打算做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看着那张这几年越发成熟的脸。
      开店。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我听见他脱口而出。
      10.
      你们两个人没有在谈恋爱??!
      那个蠢猪在搞什么啊,饭团做到脑子去了?
      22岁,已经成为黑狼队首发二传的宫侑,此时正在我家蹭饭,还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他最近休假,美名其曰跑去即将正式开业的饭团宫帮忙宣传和看看好久不见的弟弟,实则是过去捣乱,被宫治毫不留情的扔了出来。
      然后就跑来了我这里。
      他的头发染成了比高中时期更加骚包的白金色。宫侑坐在椅子上控诉着宫治的行为,从头到脚把自己弟弟批判了个遍。他掰着手指数,从宫治高三开始,我们认识有几年了。
      四年了诶!没想到治还是个渣男。他手里握着筷子凑到我跟前,狠狠揪住自己的衣服,做出一副为弟弟感到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衣服沾油了。我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葱烧豆腐,面无表情的开口。那件衣服是他昨天和我一起去逛街新买的名牌货,价格不算便宜。
      橙褐色的油渍在衣服上晕开,他扔下筷子往洗手间里冲,脸上的表情更痛了。
      现在的饭团宫店面是我、宫治还有宫侑跑遍了大阪才选出来的。店铺不大,但胜在地理位置不错,在一个人流量巨大的繁华商店街的拐角处。
      宫治在学校呆了几年,即便是有在食店帮工,这几年攒下的钱其实也没有多少,而宫侑刚开始打职业比赛也没两年,为了盘下这家店铺我几乎是把这三年的项目奖金和部分存款都给他们压了进去。
      进货,选材,房租水电,为此宫治还刻意去买了辆小型面包车。
      和房东签合同的那天我们三人都在场,回去的路上还去了神社求签。宫侑和宫治都是大吉,而我抽到的是小吉。
      晚上稻荷崎排球部的几人又难得的聚在一起,他们商量着空出时间来给饭团宫开业那天帮忙,而我挨着宫治坐在榻榻米里面,一瓶又一瓶的烧酒接着下肚。
      宫治被他学生时期的学长拉着说话,我记得他说过,现在饭团宫里用的大米就是从他那里进来的。
      我和宫侑是饭团宫的第一批客人,不得不说,味道确实很好。
      宫侑难得跟以前的好友重聚,今晚也喝了不少,他手里抓着一瓶空掉的烧酒,看样子已经被酒精麻痹的有些上头。他嬉笑着凑过来,用那张跟宫治一模一样的脸冲着我挤眉弄眼。
      你就不怕钱砸在治身上打水漂了?
      我看见正和北信介说话的宫治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转了回去,刚刚他回头的样子仿佛成了我的幻觉。
      我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借着酒劲想来套我的话,只是知道喝了酒的宫侑格外难缠,他把宫治挤到一旁自己坐到我身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有什么。我的大脑似乎也被酒精蒙上了一层纱,反应逐渐开始变得迟钝。嘈杂的人声变成了背景音,我看着面前的宫侑,只能听见手里酒杯晃动的声音。
      大不了我就把投进去的本钱拿回来然后回中国,反正去哪儿都饿不死我。
      这样啊…
      坐在我面前的宫侑撅着嘴,似乎是有些不满这个答案。双胞胎之间的感应让他撇了一眼朝这边看的宫治后笑了出来。
      那他还是得好好做才行。
      11.
      饭团宫在正式开业前期会有一段时间的宣传和试营业,而我在结束东京的项目后也重新被公司调回了兵库。
      宫治准备开店后比当学徒时更忙。他招了两个员工,一个负责收银打包,一个负责跑堂。时间不够他重新培养出一个能够帮忙做饭团的人,所以在营业初期,卖出去的每一个都只能出自他手。
      这条商业街上每隔一段都会有新的店铺开业,很少会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份传单驻足。
      刚开始宣传的效果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宫治只能拿着当天新做好的饭团上街去找人做试吃宣传。我和宫侑在做东西这方面帮不了他什么,只能在空闲的时间去商业街帮忙发发传单。
      对此我只能说,感谢宫侑擅长利用自己那张脸。
      饭团宫通常早上九点开门,十二点正式开始营业,中间间隔的几个小时就是留给宫治做准备的时间。
      他雇来的店员正在打扫卫生,我坐在其中一张桌上拨弄日历。
      正式开业的日子定在了春分,三月二十一号的那一天上被宫治用红笔圈了起来。
      年前说过的要回家过年的计划也因为要准备饭团宫开业的事情而耽搁下来,电话里朋友没少和我抱怨这次春节失约的事,她坐在火锅店里给我打视频,说等下一次回家一定要好好宰我顿大的。
      老板,这个还要吗?
      饭团宫的伞桶在店内的入口处,现在没有客人,里面只放了一把透明的塑料伞。上面积了一层灰,那个工读生把它撑开看了看,发现有根骨架已经断掉才会拿着过来询问还要不要把它留下。
      留着,我还要用。宫治还在后厨盘点要用的材料,他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让他把那把伞给放回去。
      可是这个骨架…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宫治摆弄东西都样子,他没有继续追问,小心翼翼的把伞给放了回去。
      怎么想着把开业时间定在春假?
      宫治站在里面开始捏饭团,我走近靠在吧台上看他。比起高中时期,现在的宫治更高也更壮了些。
      头发从他做学徒的第二年开始就染回了黑色。为了方便做东西,他平常都穿的格外简单,黑色的体恤和牛仔裤,结实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鼓胀。饭团宫的围裙和帽子一摘,走出去说是大学生恐怕都有人信。
      那天是个好日子。
      宫治轻飘飘的开口,饭勺里的米饭被他熟练的捏成型塞进馅儿料后递给我,这是今天宫治投喂给我的第三个不同口味的饭团。
      好敷衍
      我接过,只是咬了一小口便嘟囔着开口吐槽他怎么也开始看黄历了,说宫治要是一直开店的话一年里我跟他都不知道要胖上多少斤。
      宫治没有说话,他双手带着手套不好动作,便干脆用手臂勾着我把我拉到他面前咬了一口刚刚的饭团。
      那个…清扫完的店员有些尴尬的开口询问宫治是否还需要自己帮忙,得到都准备完了的回答后才飞奔出门,如释重负般撂下一句自己出去买瓶饮料。
      一会儿不解释一下吗,他好像误会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向那扇被紧紧关上的门,宫治就着我的手正在吃第二口,脸上的表情在听见我的话后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误会什么?
      我和你的关系。
      也没有误会吧,就是他看到的那样。
      12.
      直到饭团宫正式开业那天,宫治也没有跟我解释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隐约猜到了宫治的想法,但依旧不敢肯定。看着他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的行为,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开业当天尚且还在春假中,饭团宫店里生意出奇的好,不仅是宫治忙的团团转,连来帮忙的我跟稻荷崎众人也都是一刻不带停歇。
      晚上十一点,宫治正在后厨清理用具,两个请来的员工在营业结束之后早早被他赶走下班,只剩下我还留在店里,准备去他租在附近的房子留宿一晚。
      冷藏库里留着我前几天买来放在里面的烧酒,他在干活,我坐在位置上喝。明明声音很小,宫治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边消毒擦拭双手边提醒我。
      还有几天生理期吧,喝多了冷酒到时候疼我可不管你。
      谁要你管。我瘪着嘴哼一声不想理他,随即又把空掉的酒杯填满。
      给我也来一杯。厨房的水流声停了,宫治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把手上的杯子推到我面前。
      宫老板可别像以前那样,才喝一口酒把脸皱起来。我拿着剩余不多的酒瓶笑他,哪怕他早就不那样了。
      宫侑今天有一场比赛要打没来得及赶过来,但中途休息的时候还不忘发一大串消息过来表达对饭团宫开业的祝贺。消息里的话语拐弯抹角,我大致归纳了一下传达给宫治,说他哥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宫治当时在做饭团,对我这番说辞显然不信。只是他依旧不忘留几个宫侑喜欢的口味放进保温盒,让准备去看木兔的比赛顺带来这里买饭团的赤苇帮忙带去。
      这两个人在自己选的路上越走越远,我看得太久忘了时间,现在也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自己来。
      你在想什么?宫治这么问我。
      手机停留在微信界面,十几个红点是未读的消息,全部来自我亲爱的家人。从没有回去的过年开始,这样的消息我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大致意思是不管怎么说都要让我抽空回去一趟。
      手机的亮度很高,没有点开的灰色字体让人觉得刺眼。我觉得宫治应该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始胡编乱造,就听见他的声音。
      你要回去相亲?
      但宫治看懂了。我想起在他书桌上看到的那本中国话入门,想起他说店员没有误会时的那个表情,鬼使神差的,我说谎了。
      是,家里让我最近抽空回去一趟。
      生意场上那一套拿来对付宫治完全行不通,说谎时光是看着他那张脸我都会觉得心虚。也不知是不是真像宫治说的,冷酒喝的太多。放在桌上的手凉的不行,我想缩回来搓一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他给擒住了手腕。
      一个人、还是两个?
      温热的手指在手背上摩挲,他垂眼看着我询问。
      怎么,宫老板还想跟着我一起回去相亲?
      原本只是带着一丝试探意味的调侃,但意识到这句话太过越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宫治抓着我的手瞬间收紧,他看着我,表情认真,轻轻应了一声。
      嗯。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13.
      过年前我提前定了回国的机票。
      两张。
      彼时宫治正在后厨清点材料,而我坐在吧台的位置,看着手上在几个月前多出来的一枚戒指。
      他平时要做东西,为了保证食品卫生,那枚属于他的戒指一直都被宫治挂在脖子上。
      我问过宫治,为什么要选在饭团宫开业那天求婚。
      他关了后厨的灯走到前面来,隔着吧台撩开我额前的头发留下一个轻吻。跟少年时期不一样,他不再对这样的举动感到羞涩,动作起来十分自然。
      温热的嘴唇从额头到眼睛、慢慢下滑到唇角。后脑被宽大的手给扣住无法动弹,我只能在宫治想要再次亲上来前用手抓住他的手臂叫停。
      你还没说。
      我不是很早就说过了吗。他笑的无奈,又凑过来亲了亲唇角,我被他带着不得不站起身。
      那是个好日子。
      春分那天,宜开张、订婚。
      而对宫治来说,那天诸事皆宜。
      后记:
      1.收到请帖的时候赤苇编辑还有些懵,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饭搭子突然就要结婚了。
      2.宫治一直很在意视频里那句和朋友说的因为他是高中生所以两人不可能这件事。买了中国话入门后曾经一遍遍的模仿复原,对照字体,想要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知道了就更难过)所以才会选择在自己开店后求婚,哪怕是结婚过后也常常拿出来撒娇。
      3.远在国内的朋友也不能理解,说好回国要敲一笔大的,怎么就变成了自己要搭一笔大的红包。
      4.宫治在开店的第二年年底就把我当初投进去的本钱连本带利的还了回来,连带着一起的还有他的存折。
      5.我胖了,比宫治明显的多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灵感来源于某个寒冷的早晨第一节上体育课,我在卡点赶去上课的路上买到了热乎的包子。
    每次觉得吃饭很幸福的时候,就会想要跟阿治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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