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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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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正逢赶集,寒梅挎着篮子过来和江济文打完招呼便出去了,直至过了中午才回来,说是两件事都办成了。
江济文听寒梅说完细节,心里安定不少。
接下来就是等了。
然而一等三天,江温玉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不说,连之前时不时就会过来瞧上一眼的禹婆子也没再露面。
这天早上,寒梅去厨房那头忙活了,江济文起来打了冷水洗漱,收拾好后,要往外走,便看到许久没有见着的霜月从外头回来。
两人冷不丁地打了个照面。
霜月敷衍地向江济文欠身:“大少爷。”
江济文顿住脚步。
霜月却没停下。
“等等。”人从身边经过时,江济文伸手将人拦下,“怎么又回来了?”
霜月不得不停下。
她又不傻,自是听出了江济文话里有话,看江济文早已不如之前那般好糊弄,又想到最近江济文闹出的一系列事,她终于正了脸色,收敛了散漫的态度后,对江济文笑笑。
“大少爷这是何话?奴婢在大少爷身边伺候,自得回来。”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的分内事,这么久不见,我当你都忘光了。”江济文说。
霜月笑容加深:“怎会……”
言罢,她伸手朝院里指指。
“奴婢先去干活了。”
江济文双手背后,横身往旁一跨,再次用身体挡住霜月的去路。
他这身子虽是骨瘦如柴,但胜在个高,硬是将霜月的去路挡得结结实实。
霜月虚伪的笑容终于裂开一条缝隙。
“你出去吧。”江济文道,“这院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既然你连自己的分内事都做不好,天天盼着往外跑,我便如了你的愿。”
霜月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她不喜来这竹青院没错,心心念念被安排出去也没错,可这些日子下来,她发现在竹青院也有在竹青院的好,譬如寒梅是个好欺负的,江济文是个不问事儿的,她可以把手里的活儿都推出去,空出的时间能做好多事。
这几天她一直在其他婆子那儿帮忙,得了好些东西。
若被赶出竹青院,莫说她还有没有那些闲时,就被赶出去这一点,只怕她也过得比之前还不如。
“大少爷!”霜月看江济文抬脚要走,一时急了,“奴婢由夫人安排过来,没有夫人的命令,奴婢不能离开!””
江济文道:“你直接去跟禹婆子说,竹青院不需要你的伺候,让她给你安排别的活儿,若她有疑问,叫她来找我。”
说罢,绕开拦在自己面前的霜月。
“大少爷,你不能这样!”
霜月到底是个十来岁的丫头,在江家混了几年,虽有了一些小心计和小手段,但面对江济文的强硬,她还是会不知所措。
忍了片刻,没忍住,眼泪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江济文感觉不对,扭头就瞧见了霜月通红的眼眶和淌满泪水的脸,他心中微有动容,却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大少爷……”霜月哭道,“奴婢好歹伺候了大少爷一阵子,大少爷怎能这般无情?怎能这般对待奴婢?”
江济文闻言想笑,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
此时霜月哭得这么凄凄惨惨,之前原主刚来江家,她可没少对原主阴阳怪气,要说伺候,也没见她怎么伺候过。
“以后别来了。”江济文说完,迈步出了院子。
他在江宅逛过,如今已经清楚江宅的布局,出竹青院后,没去别地儿,只像前几次那般到前院走走,走得累了,便坐在回廊的老地方歇脚,结果忽见穿得颇为隆重的唐茴领着禹婆子和一个丫鬟朝自己这边走来。
几天不见,唐茴看着神清气爽,眼角眉梢间洋溢着一阵掩饰不住的喜气。
江济文慢吞吞地起身,隔着回廊转角打量唐茴。
虽然唐茴穿着上好的布料,但是未同他想象中一样穿金戴银或者打扮得珠光宝气,相反,唐茴穿了一件墨绿的外衣,里面是不起眼的白色,头上只戴了几样简单的饰品,最显眼的只是一个玉钗。
可以说唐茴这身相当低调了。
江济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唐茴,逐渐肯定心中的猜测。
江南山和唐茴还是聪明,知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在外装穷,在家关起来门享受富贵。
不知其他夫子家里是否也过着他们这样滋润的日子。
倘若不是,江济文还挺好奇江家的额外收入是从哪儿来的,他也是老师,还是一个大学老师,凭他的收入,可养不起这么多人。
如此想着,唐茴三人已经走到跟前。
瞧见江济文的身影,唐茴脸上笑容微凝,眉头明显蹙了一下。
江济文只当没看到唐茴变化的脸色,嘴角弧度不变,仿佛之前那些龃龉从未发生过一般,心平气和地冲唐茴颔首。
“江夫人。”
原主从未把唐茴喊娘,因此江济文来后也喊的“江夫人”。
唐茴原本心情大好,却不想还未出门就遇到江济文,虽不知江济文为何一大早在这儿等着,但想到最近只要沾上江济文就绝没好事,她深吸口气,打定主意不和江济文纠缠。
今儿可是个好日子,不能毁在江济文身上。
“你怎的在这儿坐着?”唐茴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今日醒得早,无事可做,便出来走走,方才走得累了,在这儿歇息。”江济文也装模作样地回答,末了,扫了一眼唐茴身后面色不善的禹婆子和丫鬟,反问,“江夫人这是要出去?”
“是的。”唐茴道,“有点急事儿。”
江济文闻言,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往旁让开:“那我不耽误江夫人的时间了。”
唐茴笑笑,抬脚就走。
才走出一两步,又被江济文喊住。
“江夫人。”
“……”唐茴刚落下的心又被高高抛起,她咬紧牙关,慢慢转身。
江济文乐得看唐茴憋出额角青筋的模样,欣赏了好一会儿,又注意到唐茴腰间的玉佩。
正是他上次见的那块玉佩。
看了几眼,他收回目光道:“竹青院里的霜月,我留着她不合适,让她走了,她说她是江夫人安排过来的,只听江夫人的话,我如此做,不知江夫人可会介意?”
一个丫鬟而已,唐茴有什么好介意的?
还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丫鬟,叫她看着江济文,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你是竹青院的主人,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唐茴飞快说完,又吩咐禹婆子,“等回来了,你重新安排那丫鬟的去处。”
禹婆子赶紧应了声好。
唐茴实在等不及了,说完这些,匆匆离去。
虽然眼下时候还早,但是天色早已大亮,大门外头已有不少行人和叫卖的货郎。
住在桐花巷这边的多是文人雅士,没有顶天的富贵,却也不缺钱花,更是舍得花钱的主儿,因着许多货郎得了新奇玩意儿都会来这边叫卖。
唐茴习以为常,她儿便是那些货郎的熟客。
可今日不知怎的,她总觉着那些人的目光老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扫,甚至在她上马车时,那些人的说话声都小了一些。
坐上马车,她问后头上来的禹婆子。
禹婆子摇头:“老奴迟钝,没什么感觉。”
唐茴又看向丫鬟。
丫鬟也是摇头。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是我的错觉?”唐茴闭眼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
禹婆子倾过身去,代替了唐茴的手,她有一股巧劲儿,又熟能生巧,不多时,唐茴紧蹙的眉心渐渐松开。
“今儿个夫人好生打扮过,自是和以往不同,许是那些人从未见过,一时失了礼,看入了眼,都是些眼皮子浅的愚民罢了,夫人莫要同他们计较。”禹婆子瞧向唐茴腰间,腰杆也挺直了些,不屑道,“光夫人腰间的玉,就够他们一家人几十年的用度,好不容易瞧见,可不得多看两眼。”
丫鬟也过来捏着唐茴的腿,嘴甜地附和禹婆子的话。
唐茴本来心里不安,听她俩说完,脸上逐渐有了笑意,是得意的笑,她宝贝地摸了摸腰间的玉,叹道:“郑家人还是识趣,送了这么一个好东西来。”
“说起郑家……”禹婆子道,“夫人不是说要尽早上郑家商议亲事吗?可都过去三日了,夫人怎的还放着大少爷不管?”
“急什么?”唐茴道,“我本打算今日就上郑家,可日子和教谕家的宴席撞上了,孰轻孰重,你还不知?”
禹婆子惶惶低头:“是老奴愚钝了。”
“那门亲事是江济文的,板上钉钉,他跑不了,等今日一过,你便跑上一趟,去郑家送上拜帖。”
“是。”
“不过幸河村那头,居然还没消息。”唐茴想到什么,睁眼看向禹婆子,“不是你安排的人吗?这般磨蹭。”
禹婆子冷汗涔涔,连忙解释:“夫人,幸河村离咱们寿阳县是不算远,可那江迎春也不是一个物件啊,大少爷还未回去,我们又找借口让她来寿阳县,若她起疑,少不了得费番工夫。”
唐茴一想也是,没再质问,只催促道:“你回头叫人带个信儿过去,让他们动作快些。”
马车驶出桐花巷,向教谕府邸而去,车后,不少人议论纷纷。
“方才那个便是江夫人吧?看着还算和善,想不到做起事来倒也狠得下心。”
“有何狠不下心?那大公子是江夫子的亲儿子,又不是江夫人的亲儿子,既无血缘关系,又无养育关系,退一步说,上月这时,兴许他俩还是陌生人呢。”
“要我说,江夫子不也一样狠心,把那大公子接来,却又拘于后院中,那大公子在江家确实吃喝不愁,可当笼中鸟的日子有何盼头?四四方方的天早有一日会看腻,不如留在乡下,活得自由自在。”
“嘿,这用你说?可惜进去容易出来难喽。”
这时,邓宅大门打开,邓夫人领着一个婆子出来,瞧见聚在巷子里的人纷纷状若无事地走开,邓夫人问:“流言还没消停?”
婆子叹气:“这几日桐花巷里流言四起,莫说消停,别像野草那样一吹遍地就是好的了,老奴看江家人也不上心,都这样了,还不想个法子。”
邓夫人笑笑,语气凉凉开口:“他们不是不上心,只是不知情罢了,要说江家人真是厉害,在桐花巷里住了这般久,认识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如今出了事儿,竟没一人提醒他们。”
说着,便见车夫拉着马车从侧门绕过来。
邓夫人拾阶而下。
“左右要在教谕府里碰到,正好我也好奇,江家那笼中鸟似的大公子是怎的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