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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无夜不相思 ...

  •   傅田文瞧着好奇的沈芳芷,含笑摇头,轻声道:“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南蜀人学去就自家吃,即使传到外间也没什么。我做得是人情,售得是情谊……这比一张配方,重要得多。
      你去告诉她们吧,若是不懂,可以领几位来灶间学。”

      沈芳芷抿唇,朝傅田文伸出大拇指,钦佩道:“二哥,格局。”
      她快速地跑出去传话,一会又领回五个南蜀男人。

      这些簪花帽镶银钿的南蜀男子对傅田文的大方很感激。
      其中一个名叫花朝的男子说:“掌柜做的面劲道好吃,我们学会后,将在南蜀独有的祭仪日、暮朝花开时,亲手做碗长寿面给心爱的姑娘吃,希望能够求娶成功。”

      傅田文得到这样的理由,还挺意外。
      他应诺后亲自手把手教这些人做打面。
      在原有和面的基础上用鸡蛋代替水,令手工面条更有劲道和滑爽的口感。
      同时,他添加“摔打和揉”相结合的活面动作,真正的好面是要千锤百打,却也不能过度。
      面筋的力感把控,恰好最考验一个做面师傅的技艺。
      这里面的佼佼者就是诸暨人的次坞打面。
      另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兰州拉面,用碱性蓬灰,加上拉面师傅的手法,可以做出粗细不等最有劲道的拉面。但是,蓬灰的口感特殊,需要更重的茴香等香料的口感来遮掩。拉面里的“拉、摔、捶、揉”等动作,也不是南蜀人一时半会就可以学会。

      傅田文教会这些南蜀男子做面条后,好生把他们送出灶间。
      南蜀人临走前,直夸他是“好人”,傅田文听后还有些心虚。
      因为他知道南蜀人比较排外,却也懂感恩。

      排外的族性让南蜀人一直住在山里,他们不会把面条的方子传进城。
      族内特有的节日,在暮朝花开时,男女求亲环节里若因面条而成功,会让南蜀人怀有感恩心。

      在南蜀的祭仪日后,江湖菜馆子肯定会在南蜀人里出名。
      日后,他们还会经常来菜馆子,就是出手的花材都会给些便宜。
      傅田文想到这些,暗道:民风的不同,倒是让我过把“奸商”的瘾。

      林远瞧见掌柜发笑,有些不解,倒是觉得傅掌柜真是顶顶好的人。
      他是南蜀人,对于傅掌柜的大方和做菜好吃这一点,回去同族人说过好几次,而夸傅田文的南蜀人也越来越多。

      日后,事情果然如傅田文预料,他在教过五个南蜀男人后,自此江湖菜馆子就从来没有断客的一天。
      不管是几文钱的生意,还是南蜀人要外带肉菜,江湖菜馆子或多或少每日都有进账。

      **
      “傅掌柜,大喜啊。”城里消息灵通的掌柜直接跑进店。
      此人正是日前杜九斤带来的客人之一,名唤张希贵,一家米粮店的老板。
      烧酒要粮,杜九斤与这张希贵的交情时日不浅。

      傅田文听说张希贵到来,迎出来道:“怎么了,张掌柜?”

      张希贵上下打量傅田文,拱手道:“恭喜。你家相公沈晨曦入昌王的眼……”

      “等等……”傅田文抿唇,被沈芳芷喊二哥就罢,这回直接被个外人标上“你家相公沈晨曦”的标签,实在不能忍,“张掌柜,我和沈家是远方亲戚。芳芷都是喊我二哥……”

      “我懂我懂……哈哈……”张希贵拱了拱手,朝左右一瞧,不卖关子,“第五铮已死,被沈晨曦斩杀。
      整个早春大城都传遍了……大家暗地里都在高兴。
      这第五铮心情不好时当街杀人啊,谁不怕这种疯子,如今他死了,被沈晨曦所杀,大家对他当真是刮目相看。
      以往欺负他兄妹二人的沈氏族人都调过头来巴结他家,听说已经往沈家送东西。
      还有还有……府台衙门已经张榜,说要举办两府武举比试,胜者以府台之名直送东都,进行武比大考,若是东都武考不成还能回南旋做昌王亲卫,赏赐黄金千两。”

      傅田文心下微动。
      沈晨曦果然把事情办成,说明他已脱离危险。
      而且,府台的遮羞布当真是盖得好。昌王府自来南旋一穷二白,到凭借府台的势力起来……当真是“天高皇帝远,奇货可居”的典型。

      张掌柜接下来做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把左手一摊,右手如盖般按在左手上一旋,轻声道:“哎……我私下里打听过,如今外商入不得咱们早春城……就是通往海辰的道路都有府台的兵士把控。”

      傅田文假作好奇地望向张掌柜。

      张希贵就笑笑,贴耳道:“府台和昌王府如今一条心。这底下的心思莫测,有点脑子都知道是要干嘛。
      咱们商人窥时局、抓机会……懂么?
      呵呵……我猜这次的武比定是沈晨曦胜。你说,还不是你家的大喜事吗?”

      傅田文的内心:……米粮店老板的机会?!
      他敛下眸中的流光暗影,轻声问:“张掌柜的消息又是从哪里来?”

      “嗯!?嗐……早春大城能有多大。这具体详情……傅掌柜不是更清楚?”张掌柜说完又很“我了解”的神色呵呵在笑。

      傅田文尴尬地抿唇微笑,拱手道:“那沈晨曦现在……”

      “自然是去校场营地,听说立下军令状,估计武举不开始都不会回。”张掌柜说完,又笑道,“晚间,我请道府文书簿录来你这里用饭。
      傅掌柜,你得好好使出你这身厨艺,替我把这席面风光的办下来。”

      傅田文这才悟到张希贵话里的深意。
      原来这米粮店老板打得是这个主意……正是只有他能抓的机会。
      “……我一定拿最好的手艺款待几位官爷。”傅田文眉清神秀,颔首回道。

      张希贵哈哈一笑,见他已经悟,就低声道:“昌王府现在兵头众多,急需对外买粮。府台的库粮肯定不够用,就是够用也会说不够。
      我在城里若行此生意,被众多眼睛盯着不方便。
      你这店开得当真是好,隐蔽,且雅俗共赏。
      好了,不多说了。这晚上就拜托傅掌柜,拿最好的食材、拿手的绝活出来。
      至于价钱,你……”

      “哎……”傅田文摆摆手,含笑道,“我这小店若没张掌柜的照应,可能就开不下去。你赚大钱,我喝小汤,多谢多谢……”
      【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呢?深到后面搜刮来的米粮高价出售,收取百姓手中的散银。左手换右手的把戏,形成官商勾结的链条。张希贵,确实是会抓机会的商人。】

      张希贵立时笑如金菊绽放,一手拍在傅田文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捏把,目光斜扫在傅田文的脸面上打着圈。

      一种傅田文极度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傅田文心下微凝,抬手做请,避开这只咸猪手,
      “张掌柜这边坐,张澈上金菊盏。”他领张希贵坐在堂桌,隔着张桌面,又道,“你这么照顾田文,田文一定尽心尽力,价格好说。”

      张希贵搭过傅田文肩头的手明目张胆在桌上揉搓,接过张澈送的茶,微微一笑。

      两人又闲聊过晚间的人数和菜单后,傅田文就起身送离张希贵。

      张澈啧啧两声,站在傅田文的身后,一起看向院外上马车离去的张希贵。
      他低声道:“掌柜,这米粮店的老板可是南风馆的常客。日前第五……那谁霸占南风馆,这个张掌柜怕死,应该是好久没去。没想到这心思都动到你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呵,他敢这么做,其实是沈晨曦本身行为不端引起。
      他明里知道沈晨曦在外头的风评,估计觉得沈晨曦身边的女子比我一个男子多,才会觉得我不过是沈晨曦的一时新鲜,而试探一二。
      好了,闲话莫提。谢谢你,张澈,我懂你的意思。
      你上楼把中堂雅间布置出来,今日南蜀人送的鸢尾花不错,端两盆上去装点。”傅田文吩咐道。

      张澈拱手,应声离去。

      傅田文这会想起有一会不见沈芳芷……这姑娘真得是人来疯。
      别说看不住,连人跑哪里去都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想着晚间的事,就见柳源清唉声叹气地走进院。

      傅田文迎出去,扶住微有摇晃的人,离近后闻到一股极度难闻的腐肉味道,不由闭气问道:“柳前辈,你这是……”

      柳源清借他的手直接坐在院子的安居(小樱桃)树下,目光里流泻对周围的不舍和眷念。
      他朝傅田文摆摆手,示意他坐在上风口的对面,无奈道:“……这身体不行了。晚间被第五铮砍杀过,我又用妖术拼接,到底是败坏。
      你有空给我挖个坑,省得我瘫倒在地后四分五裂,吓到人。”他阴沉张脸,又重重地出口气。

      傅田文:……

      “只是,我心愿难圆,不能开解九儿。九儿是天底下最最痴心的女子,这辈子是我害了她啊……呜呜……”柳源清说到这里,嚎哭起来。
      一时间闻者心恸,能听出他音里的悲伤。
      世界最难,不外乎生离死别。

      傅田文朝闻声跑出来的林远和张澈摆摆手,示意两人自去忙。
      他看向柳源清,想起脑子里的那个渡化任务,轻声道:“柳前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柳源清摸把流不出眼泪的脸,目里却哀伤得若长河奔赴无尽。
      他痛苦地幽幽道:“我的九儿性格活拨,面有风流,实则温顺,遇事认死理还倔得很。”他说完,又拉起了唇角,似已经回去曾经相遇的那日。
      “那日,杏林一夜花开,芳菲满林,不似人间景。
      我被九儿的美丽一眼就迷住。她看不见我,我却能看着她。
      她还折花枝抽打那些意图调戏她的男子。她的娇俏、活泼,就像滴入湖水的雨滴,融进我孤独的灵魂。
      自此,杜九娘这个名字入我的梦。
      当时,我还没想过为她出杏林,只想等杏花开时她能来探林,在暗里瞧上她一眼便心满意足。

      次年,九儿已经十七,再来杏林时呦呦私语呢喃,说得是她的婚事。
      她是酒家女,爹娘要把她嫁给一个年过四十的掌柜。
      九儿不愿意,竟然来杏林想着寻个地方安静地死去。
      我当时就急了,怎么有这么傻的姑娘啊?
      为此,前几日一个外乡书生经过杏林时,误入柳林中瘴气而死。我偷偷留下这具尸体,当时不觉得,原来那时我心里已经有意动。
      我直接入此书生的身体,化名为柳源清,直冲杏林深处,救下当时意图自尽的九儿。”

      傅田文接过张澈递来的茶水,轻轻地推放在柳源清的面前,又示意张澈离去。

      柳源清接过茶水,看向盏内浮花,声音错落如珠玉落盘,轻轻弱弱:“她寻死竟能找到柳林瘴气,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我救下她,与她在杏林定情。我以死前的玉佩为聘,金箔作礼前去酒栈下聘。后来,我又用钱买下这处杏林野地,为她建造这座杏林酒栈。”

      傅田文环顾四周,轻声道:“院前安居,后院出梅,前有桃李,后有榆柳,溪涧绕屋,山下杏林,远有荷塘月色,近有佳人才子,柳前辈为九娘,当真是用了心思。”

      柳源清轻出口气,再次抹在眼睛处。
      尽管他的身体无泪,想来他心中已经盈满一壶。“九儿与我如世外之人,在这酒栈酿酒、卖酒度日。然而,好景不长,那具书生的身体到底不中用,不过数年就已要消败。比之身体的消败,九儿被人取笑为克夫,说她吸取相公的精气才让我整日怏怏不振。
      实则是我害了九儿。九儿那日气狠,直接打沽酒的浪荡子,我也出手帮忙,却在当日,她一病不起。
      我方才知道,九儿病得比我那具身体还要严重。
      但她每日粉妆敷面,深深遮掩过去。”

      傅田文暗吸口气,轻声道:“人鬼,终究殊途。”

      “是啊,”柳源清端起茶盏,如痴人喝酒,一饮而尽。他起身,看向江湖菜馆子的匾额,回想前尘“杏林酒栈”的名字,“九儿病了,我知道的。但是我贪念……直至她几近不支,我才认清分别是必然。
      小辈,我是个自私的人,若是九儿就此死去,化作鬼魂,她是不是就能与我以魂相伴杏林,长久存于世间。”

      系统miao:“宿主,不能让柳源清这么想,自八百年前,庆国祖帝称帝,凡人和妖灵、仙师就立过契约,自此妖鬼、仙师不可现于人前,干涉凡人世事。
      如果,柳源清这么做,违背契约,不仅魂散,连杜九斤都会因此遭祸。
      那份契约是得到天道支持的存在。”

      傅田文轻轻地颔首,朝柳源清道:“柳前辈,你可想过爱究竟是什么?”

      柳源清微愣,侧眸看向傅田文,回忆与杜九斤的过往岁月,自然道:“朝暮相随,老来作伴;白首不离,生死不弃。”

      傅田文轻轻地点头,随之又摇头:“在我看来,你和九娘间的爱情应了那句,君生她未生,她生君已死,叹,生不逢时。”

      “是啊,可不是生不逢时……呜呜呜……九儿……”说着,柳源清的鬼妖之气就开始向四周蔓延。

      傅田文在系统喵的提醒下,赶紧避开。
      他急色道:“柳前辈,你注意些。”

      柳源清瞧挂落的手臂被鬼妖之气强行连接,吸了吸鼻子道:“后院有锄,你快去拿。”

      “……”傅田文依言跑去院,拿上锄头就从后门离去。
      他往杏林深处跑去。
      【这若是被张澈和林远看见活埋他尸……非得吓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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