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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姊恭弟友 ...

  •   江湖菜馆子里,大堂的酒桌上,两张方桌一拼,横向摆十八道菜,大盘小盏琳琅满目,瞧得杜九斤都赞叹声:“屈才了,入那东都皇宫做御厨都使得。”

      傅田文用时下能获得的食材摆出一桌不下于富贵人家摆酒的酒宴。
      光是猪肉大菜就做三道(梅菜扣肉,红焖蹄髈,卤后再炸的椒盐味的猪脚),再有口水鸡、西湖醋鱼,软炸大虾,外加小炒的回锅肉、红烧鳝片、香煎玉米烙……以及各种时蔬小炒。
      下酒菜有花生、凉拌藕片……南旋地处偏南靠海,干海带之类的裙带菜更多。
      酸辣海带丝,木薯块焗青蟹……直吃得几人眉开眼笑,筷子不停。

      地上还开二坛十斤装的杏花酒。
      在沈芳芷“来来来”的吆喝声,九娘的巧笑倩兮坐陪,几人推杯换盏,喝得非常尽兴。
      因明日要上营,沈晨曦压段长青几人不能多喝,大家差不多微醺时就散席,趁天色昏黄交晖时离开杏林,回城里去。

      沈芳芷想留下来住,正好院子、房间多,却被杜九斤直接拉走。

      杜九斤轻戳她道:“女孩子留在荒郊野外过夜做什么?孤男寡女的……何况那人将来是你的男嫂子……不得遭人闲话。
      咱们回城里去睡。
      今夜你喝多了,到我家去睡,正好作个伴。”

      沈芳芷本不情愿,但是拗不过杜九斤。
      何况,杜九斤说自个回巷子宅不方便、怕黑。
      侠义心颇重的沈芳芷自然要护她归家。

      实际上,沈芳芷和杜九斤的关系很好。
      只是杜九斤在地方,总是那个吸引男人目光的女子,青春期的芳芷偶有想起女性魅力时,会觉得同杜九斤站一块,怪别扭的。

      傅田文其实挺想沈芳芷留下,碍于这个时代的人言,确实不合适。
      沈晨曦肯定可以不用留。
      “你妹妹和九娘孤身回城,不安全。忘记我昨夜说的话了?”傅田文这样对沈晨曦道。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
      沈晨曦没抗住傅田文眉目中的横眼凌波,只好同段长青几人一起送两人回城。

      杜九斤把白日里搬酒的三个小厮留两个给傅田文用。
      她含笑道:“这两位年纪还小,附近老实人家的好孩子,你用着若趁手就留下,每个月把一百八十文的工钱,管一日三餐和住宿就行。”

      傅田文这么大的馆子,自然要人帮忙,欣然应下。
      白日里,这两个小厮林远和张澈已经搬了家当,在菜馆子后院寻房间安顿。
      这会两人帮着收拾残羹冷炙,倒也让马不停蹄地忙一下午的傅田文有时间休息和沉思。

      他拎三两的细颈小壶,坐在院子里翠叶叠绿的安居树下。
      这酒庄确实费人心思,屋前安居、屋后出梅;
      前有桃李孕子孙,后有榆柳遮檐顶天;
      外围有溪,山下杏林;
      远有荷塘,近有星月……
      【当真是一处偏安于世的好地方。】

      傅田文抚摸壶口,未曾饮酒。
      【若是明日入昌王府成功,探得申尺素喜欢的酒,以此为引邀他来菜馆子……再以家国生死论残生,不知道能不能让这个号称方外却入世的先生,放下对东都的陈见,远离昌王。】
      “系统喵,我能做到吗?”

      系统miao:“宿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寻到下一块神祇碎片,我会离开宿主。所以,颁布的任务是对宿主的额外福利,宿主好好把握哦。”

      傅田文听出系统话里的意思,轻声道:“明日应该就是九娘的关键吧?”

      系统miao:“是的。九娘没去成的话,命运的天平会向她倾斜,宿主的任务进度就有上升的趋势。”

      “嗯。”傅田文拎起细嘴壶,又颓然放下去。
      【明日早间还有时间,除采买外,得去趟东墙下的南风馆。
      清风他……不知道在不在呢?】

      **
      前往东都的官道上,季扶邪看向被竹沥灌输一堆规矩和东都人物关系的季映雪,轻笑道:“映雪,咱们已经加紧往东都赶去,这些你都要记下来。接下来,东都会因为你的回归掀起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季映雪拉扯唇角,早已记下这些东西,但是不想让这个便宜“爹”知道,遂而竹沥考问时就一遍遍说记不清。

      与此同时,鸿雁划破东都的长空,落在崇拜水神、主题黑色的庆国王宫。
      它停落在雁寮亭。宫侍疾步上前,拿下鸿雁脚上的书信,又令宫人喂养信使后疾步往长公主凌约素在的长秋宫行去。

      一封信经过重重的关卡,被送到正手持笔做书的长公主手下第一女官蒲月的手上。
      蒲月放下笔,接过信笺一观,猛地站起来。
      旋即,她朝底下静候的宫女道:“公主可从长庆宫回来?”

      下面的宫女幽幽地回复:“未曾,已经留三炷香。”

      “……我亲自去长庆宫迎公主。”蒲月说完,把信笺往袖袋里一塞,徐步出长秋宫,沿富丽辉煌的宫廊,向长庆宫行去。

      长庆宫内,长公主凌约素一身黑菱蛟纹袍,如玉般的柔夷轻抚枕在她膝头的庆帝凌子衿如墨的长发,顺着凌子衿的呼吸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如一个豢养犬猫般的主人,抚着偏爱的宠物。

      “阿姊,你说朕是不是没用的皇帝。
      他们都不听朕,明明是她们生不出麟儿偏说朕的不是。
      今日,左卿又奏请朕广纳四海奇女子诞下天命龙麟。”凌子衿狠狠地吸口长公主的气息,幽幽念叨,“只有阿姊是真心为朕好,若是阿姊的雪儿在就好了,朕把江山传给雪儿。”

      凌约素半垂的眼帘透着幽幽的火,眉梢眼角的桃粉妆,添几分柔媚和暖意,令她那凌厉的气势显得平和。
      她的阔长眸微抬,看向前方珠丝帘后露出的裙角,轻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阿姊要回长秋宫。”

      “不,阿姊。子衿就想和阿姊在一起。”凌子衿抱紧枕住的双腿,一张略苍白的脸往微暖的肚腹上贴去,吸着长公主的味道令他烦躁、压抑的心能稳定下来。

      “子衿听话。蒲月来找阿姊,应是有事要说。”凌约素敛眸,直接扶着他的脸颊,轻声道。

      “那就让她进来回话。有什么是朕这个庆王不能听吗?”凌子衿探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身,紧紧地环住她。

      “陛下这么说,阿姊就让她进来。”凌约素目光流向前方,高声缓缓道,“进来回话。”

      蒲月闻声,并步缓行,至殿中央,朝大庆最为尊贵的两人躬身行礼:“蒲月见过陛下,公主。”

      凌子衿只紧紧手上的力度。

      凌约素便道:“何事?”她见蒲月取出一张信笺,又道,“念来。”

      蒲月微蹙眉心,依言道:“这是逍遥侯的来信,有关当年……小郡王一事。”

      凌约素闻声愣了下,但她膝头的凌子衿直接如弹簧般跳起来。

      庆王凌子衿诧异道:“你说什么?当年……小郡王?”

      凌约素解放的手微微拳紧又松开,慢慢地起身,如一只高傲的凤鸾般立在金座前方。
      她如观音的眼睑下,眸光斜瞥,朝旁边的庆王问,“陛下这是……”

      “哦……阿姊……我……”
      庆王的目光撩过长公主又快速躲开,阿姊那美丽的眼睛柔软而温凉。
      一时间,他张口就道,“朕只是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听到这个封号。”

      凌约素没再管他,也没说刚刚这个名字还被你提起……她看向下面毕恭毕敬的蒲月,声音微寒:“小雪儿已于十七年前病逝。逍遥侯他是娶了妻,还是怎么,又有孩子了?”

      蒲月知道长公主在气逍遥侯。
      当年宫里唯一的孩子被掉包换成死婴,两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为此探讨商量过一句。
      两个大聪明的人只因朝堂形势转变,发生口角。最后逍遥侯远走西北,常年不回东都。

      近来,逍遥侯携亲卫回都还是因为胜争道府府台试图拦下逍遥侯的澜鳞卫入秦连长墙,迫他回东都来请旨。
      这当然是长公主凌约素的安排。

      如今东都的形势,十多年前倒下右卿,又起左卿。
      左卿在两年前替禁足多年的昌王请旨,把昌王送出东都,去往南旋封地。

      长公主的明牌沈将离已经是掉牙的狮子。
      因为沈芙雎这位皇后的野心一点都不小,沈将离被闲置在沈府多年,随时间的过去,镇北将军沈将离已毫无威慑可言。

      **
      当年,右卿一事,朝堂形势一触即发。
      右卿权势大过帝王,联合地方道府兵马作乱,意图逼当今的庆王凌子衿下位,拥立更加名正言顺的昌王。
      实则是惧怕庆王凌子衿背后的长公主凌约素会“牝鸡司晨”。

      长公主凌约素为此,替凌子衿娶沈将离之妹沈芙雎为后,联合沈将离一起对抗右卿和地方势力。
      右卿相倒台,昌王被禁……一切本该美满,长公主在此时……产子。

      将稳的朝局因这个大庆血脉最尊贵的孩子到来,再次掀起波澜。
      大家都知道,凌子衿不过是凌约素的傀儡,长公主一旦诞下孩儿就可图谋帝位。

      长公主一派,拥立她的武将们,认为庆帝凌子衿无能,不如推崇周制,重启女帝制。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喧嚣声成澜起浪,这个婴儿在出生后十日就病逝。
      一切……又回到原点。

      一个帝王能否继位,子嗣是极为关键的一个筹码。
      凌子衿在王侯时期就有诸多妃妾,却没有一个为他诞下过孩子。这无疑是庆帝最大的败笔。
      没有子嗣的封建王国是不稳定的,面临崩溃瓦解。

      婴儿季映雪的死亡,却又可以稳定那时好不容易从右卿相手中夺回的权利。
      但是,江面之下依然有暗潮涌动。
      多年的追查后,凌约素知道,当年是谁做出“偷龙转死婴”的计策。
      正是庆帝凌子衿和皇后沈芙雎合谋所为,令凌约素骨肉分离,痛失左右臂膀(逍遥侯和沈将离)的支持。

      沈氏亲兄妹反目,造成沈家极度不稳的局面,遂而至今动都不敢动,被冷待后更没有要复起的意思。

      蒲月恭敬地回道:“侯爷信中说,他已找到失踪多年的小郡王,且确认过胎记和年龄,正同小郡王往东都赶来,不日可达。”

      凌子衿闻言直接炸起:“这……不可能。当年,我亲手葬了雪儿。”

      凌约素的唇微微飞翘,凝向庆帝道:“陛下,当年阿姊说过那个死婴不是阿姊的孩子。陛下刚才还说要把皇位传给阿姊的雪儿。”

      “……阿姊,我……”庆帝一时无言,心慌得用错了自称。

      “你什么?陛下难道要反悔?”凌约素款步上前,一步步临近,双眸凌厉而寒彻,逼得庆帝一个后退,跌坐在金椅。
      她眼见庆帝要变脸发怒,又微微笑开如三月春花生,拂了对面人的眼,迷了对方的心。
      “罢了,陛下。这都多少年的事,谁知道季扶邪是不是为求同本宫和好,故意拿个孩子来哄本宫。
      那些偷本宫孩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小小的可怜的小雪儿呢?
      陛下,您说,对不对?”

      “对……”
      【当年朕亲自对沈芙雎说要那个孩子死。季映雪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怎么可以同朕抢阿姊呢?】
      庆帝这般想,长公主转身时就一把搂住她的腰,埋在她的后腰嘤嘤求道,“阿姊,对不起,你不要离开朕。朕好怕,怕这世上只有朕一个人。阿姊……”

      凌约素面向蒲月的脸冷得凝结成冰。
      她极力控制双手没有颤抖,一手覆在腰间庆帝的手背,一手去抚庆帝的乌发……整个宫殿寂静得好似落针可闻。
      只听长公主轻慢而有力的声音:“陛下放心,阿姊是你永远的亲人。何况,季扶邪那家伙惯来喜欢骗本宫。陛下,放开阿姊吧,阿姊有点累了。”

      凌子衿一听,缓缓地依着她手上的力道松开了。
      他看向头也不回,踏台阶向殿中走去的长公主,忍不住高声喊道:“阿姊……”

      凌约素驻足,身形未动,侧头撇眸似在认真聆听。

      凌子衿看她的态度,想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温婉、一心会帮朕登上皇位,那个会搀扶朕的手高站皇庭上的长公主凌约素,如今的凌约素“自私”得连侧个身都不肯。
      “朕说得是真,若雪儿还在,朕愿意立他为太子,继承大庆江山。”

      凌约素摆正脸,看向前方,边走边道:“不必了,陛下。他是本宫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做您的太子呢。”朝一旁侧身恭迎的蒲月道,“回宫吧。”

      回长秋宫的路上,凌约素从纱帐软轿里对蒲月道:“盯着关雎宫。他一定会去找沈芙雎,本宫要知道当年的事的真相。”

      蒲月闻言,无言的躬身颔首。
      她站直后,离开软轿队伍,亲自往一旁的宫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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