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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夏末后,秋意渐浓。入秋后的天气越来越冷,萧瑟寒风席卷过街道,吹得霜月遥直哆嗦。

      她抱紧手臂,随即感到肩上一沉。不死川实弥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少年身上只剩下单薄的衬衣,完全没有御寒作用。

      遥想让他把外套穿回去,但实弥直接搂住她,不给她动的机会。

      “穿上。”实弥的语气不容置喙。

      “可是……”

      “谁让你非要跑来接我。”
      实弥撇了遥一眼,似乎是抱怨,嘴角却一直微微上扬。

      “想陪陪你呀,实弥总是工作到这么晚。”
      霜月遥小声嘟囔着,眼角余光瞟到实弥手掌上又多了几道浅浅的伤,心里一阵抽痛。

      实弥总是为了挣钱不顾自己的身体,明明是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却总是承接成年人的工作量。

      “等下先跟我回家。”
      霜月遥贴紧实弥,企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寒风中的少年稍微温暖一些。

      “好。”
      实弥点头,看向霜月遥的眼神很温柔,眼眸里倒映着星光。

      实弥和遥回到霜月家的医馆时,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一个人

      月光照在门前的空地上,撒下一地银晖,莫名让人觉得冷。男人站在月晖之中,身姿卓然挺拔,白色羽织随风轻动,周身隐隐散发着灼热感,仿佛把清冷寒月照成炽热骄阳。

      “请问,您是?”
      霜月遥问,男人身上的气场其实非常强势,但她完全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男人回头,露出一张坚毅英挺的脸。金灿灿的头发配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就像一只会发光的猫头鹰。

      看到霜月遥后,他很明显愣了一下,继而豪爽地笑起来:
      “这不是小遥吗?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霜月遥也愣住了,男人的笑容勾起尘封已久的记忆,在母亲讳莫如深的幼年时期,他们一家人住在城郊的大宅子里,隔壁的男主人和父亲是有过命交情的同僚,两家人感情特别好,几乎是亲如手足。

      那个叔叔长得很像猫头鹰,还和妻子生了两只小猫头鹰。他的姓氏好像是……

      “炼狱叔叔?”

      霜月遥惊呼,从原住址搬离后,母亲有意识地斩断与过去所有的联系,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炼狱家的人了。

      “是你认识的人吗?”实弥悄声问遥,他和霜月家做了许多年邻居,还是第一次见故人来访。

      霜月遥点头,炼狱槙寿郎看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容好像更灿烂了:“小遥都有恋人了啊,我家杏寿郎一门心思扑在剑术上,到现在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呢。”

      脸皮薄的不死川实弥闻言马上想松手,霜月遥却不甚在意,稍微用力不让实弥把自己甩开。

      “这是实弥。”她向炼狱槙寿郎介绍有些扭捏的恋人:“好久不见,炼狱叔叔。”

      “好久不见。”
      炼狱槙寿郎看起来也有几分感慨,霜月遥这时才发现,他的眼眶好像又红又肿,神情也显得疲倦沧桑。

      “凉子……你的母亲呢?”槙寿郎问,嗓音有些嘶哑。

      “妈妈刚好去市中心进货了,可能要几小时后才能回来。”

      霜月遥说,她在炼狱槙寿郎身上感受到了压抑到极致的悲伤,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实弥也注意到了槙寿郎的表情,便对遥说:“你招待这位叔叔,我去叫阿姨提前回家吧?”

      “麻烦你了。”
      炼狱槙寿郎说,实弥的声音很小,他竟然全听见了。

      赶回家的路上,霜月凉子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作为亡夫的挚友,炼狱夫妇一直尊重并理解她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来打扰她和小遥的生活的。

      而且实弥描述中的槙寿郎太异常了,能让那个向来乐观开朗的男人如此憔悴狼狈,只有……

      果然,见到凉子后槙寿郎的第一句话就是:
      “瑠火……快不行了。”

      “之前情况一直很稳定,从上个月开始,她身上的癌细胞突然以难以抑制的速度扩散,医生说,她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我们找遍了全东京的医生,国外的名医也请过,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凉子,能不能请你……”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霜月凉子静静地望着炼狱槙寿郎,被恶鬼生生打断肋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男人低着头,红肿的眼眶里泪水满盈。

      她点点头,说好。

      霜月遥在替母亲整理医疗器材,不死川实弥跟着帮忙。

      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的室内只剩下器械碰撞的声音。遥突然觉得此时的母亲好像换了一个人,平常的霜月凉子只是普通家庭妇女,偶尔替人看病补贴家用,现在她褪下和服换上西装,气势凌厉逼人,好像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霜月遥忍不住问:“瑠火阿姨的情况很糟糕吗?”

      “嗯。”凉子一边把头发盘起,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癌细胞扩散,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是无法医治的。”

      “那妈妈……”

      “至少要尽一份力。”

      霜月遥觉得很难受,印象中的瑠火阿姨是一位非常温柔善良的女性,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缠着她,明目张胆和炼狱杏寿郎抢妈妈。

      她心里堵得厉害,相比起来霜月凉子的表现非常平淡,她一丝不苟地检查医疗箱里的物资,看不出有悲伤的情绪。

      遥轻声问:“为什么妈妈能那么冷静?”

      闻言,霜月凉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和不死川实弥肩并肩站立的霜月遥,万千思绪突然涌上心头。

      “妈妈已经习惯了。”

      她柔声说,抬手揉揉女儿的脑袋,又拍拍实弥的肩膀:“我可能会离开至少半个月,这段时间了,麻烦你照顾小遥。”

      “嗯,您放心吧。”
      实弥点头,霜月遥却不同意了:“不行,我也要去……”

      他们家和炼狱家原本是至交,她以为母亲会带着她一起去的。

      而且瑠火阿姨已经病入膏肓了,作为曾被她精心照顾过的晚辈,此时无论如何也应当去看望她吧?

      可霜月凉子摇摇头,俯下身和霜月遥平视:“你不能去。”

      “可是……”

      “听话,小遥。”

      霜月凉子突然把女儿抱在怀里,悲伤却坚定地说:“留在这里,听话。”

      霜月遥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霜月凉子跟着炼狱槙寿郎走了,留下霜月遥和不死川实弥坐在室内发呆。

      香烛烟雾袅袅,霜月遥望着父亲和兄长的灵位,突然感到怅然若失。

      “难受的话,可以和我倾诉哦。”
      实弥轻轻拉了一下遥的手,少女掌心一片冰凉。

      “我只是觉得……心里很乱。”

      霜月遥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有点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自从搬家后,就彻底和原来的生活割裂了。过去是一个世界,现在是另外一个世界,妈妈强硬地挡在两个世界间的连接口,不让我触碰到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事物。”

      实弥斟酌了一下语言:“也许是因为,阿姨有意想让你远离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呢?”

      遥静静地凝望两位至亲的灵位,离去之人的音容相貌模糊又遥远,她几乎要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她低下头,声音很轻:“爸爸去世的时候,我对死亡还没什么概念,只记得家里来了很多人,所有人都在很伤心地哭。哥哥死的那天我特别难过,可是不久后妈妈就带着我搬家了,我再也没见过曾经的朋友,慢慢地也融入了新生活。”

      “叔叔去世的时候,家里来了很多人?”

      “嗯,我对这点还是有印象的。”遥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有点不可思议吧。因为一直没听说过小遥家有什么亲戚,除了今天的炼狱叔叔外,也从来没见过友人来访。你们连过年都是待在这里的不是吗?”

      霜月遥愣住了。

      她颤抖着握紧不死川实弥的手,感觉从头凉到脚。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实弥马上回握她的手:“嗯?”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也没有叔叔舅舅、更加没有表亲。”

      “从出生起,我的亲人就只有爸爸妈妈和哥哥。现在爸爸和哥哥也不在了,也就是说……”

      在这世界上,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

      怎么会这样呢?

      除非孤儿,任何人都会有与自身血脉相连的亲戚,区别不过在于血缘浓厚罢了。怎么会有人除了直系亲属,就找不出任何一个亲人了呢?

      “小遥。”

      “小遥!”

      “小遥!!!”

      “啊,怎么了?”

      实弥突然把遥的脸掰过来,不让她再胡思乱想:“别想太多,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等阿姨回家后问她就好了。”

      霜月遥苦笑:“妈妈应该什么都不会说,她一直在有意识地引导我回避一些事情,在此之前竟然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实弥沉默了片刻,突然拉着霜月遥往楼上走。

      “你如果真的觉得困扰,不如好好回忆一下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实弥翻身跃上屋顶,对遥伸出手:“我陪你。”

      霜月遥笑了一下,她家早熟稳重的实弥竟然主动带着她爬屋顶了,真是破天荒。

      明月清朗,照在屋顶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上。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二人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以前实弥不开心的时候,就经常被遥带到这里发泄情绪。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住在城郊,家里非常大,好像还设有道场。炼狱叔叔和我们家是邻居,爸爸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士,收了很多人当徒弟。”

      实弥哑然:“废刀令不是在很久之前就颁布了吗?”

      “他们确实都是剑士。”霜月遥稍作回忆,非常肯定地说:“炼狱叔叔一家也是,我小时候也跟着他们一起练过刀,爸爸还说我是几个同龄人中最有天赋的呢。”

      她模拟了一下挥刀的动作,父亲曾经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斩击。

      “同龄人?你那时应该也有不少朋友吧。”毕竟遥的性格那么活泼。

      “也没有很多,就和炼狱叔叔家的杏寿郎关系还不错。”天天打得难舍难分。

      不死川实弥敏锐地捉到了关键词:“是个男生?”

      霜月遥一边回忆一边说:“嗯,我们两家人关系很好的,我和杏寿郎当时还被他们订下了娃娃亲呢。”

      不死川实弥:???

      “不过我和他只是好哥们的关系啦,整天都在道场打得你死我活。这么说来,最后那场比试还没分出胜负呢,妈妈就带着我走了……咦,实弥你的脸怎么黑了?”

      “……”

      “啊,你不用担心,妈妈很明显拒绝让我和炼狱家的人接触,对现在的我而言,杏寿郎也只是个小时候玩得还可以的人。我喜欢的人一直是实弥哦,以后也要和实弥结婚的!”

      “喂,你别说这些话……”

      “真的,最喜欢实弥了!”

      “唉……”

      不死川实弥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抱住强行缩进自己怀里的霜月遥。

      “希望瑠火阿姨能好起来。”

      怀里的女孩像祈祷一样小声说。

      “一定会好起来的。”

      实弥柔声安慰她。

      不死川家的小房子太狭窄了,不适合再多住一个人,实弥又不放心小女朋友晚上一个人在家,便在不死川太太的支持下搬去了霜月家。
      遥在实弥工作的时候会去不死川家帮忙做家务带娃,晚上则和恋人一起回自己家。

      尽管实弥秉持着男女有别的观念死活不肯像小时候一样和遥睡一个被窝,每天夜间霜月遥还是会雷打不动滚进不死川实弥的怀里,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拿自家恋人当抱枕。

      这些日子里,霜月遥睡得很安稳,不死川实弥则莫名多了些黑眼圈,玄弥无意间问起,还被大哥气急败坏地警告别多嘴。

      等待母亲回家的过程其实很煎熬,但因为有实弥的存在,心里的不安与恐惧硬生生被驱散了不少。

      霜月凉子是在半个月后回来的,穿着用于丧葬场合的黑色和服,面若寒霜,眼角泪痕未干。

      霜月遥看到妈妈的样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跑过去紧紧拥抱住母亲,眼神麻木的女人愣了很久,然后搂紧女儿,泪水无声地落下。

      “又一次……”

      “又一次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在我面前离开……”

      “小遥……你一定要好好的……小遥……”

      母亲话里的含义,霜月遥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在母亲落泪的那一瞬也跟着流了眼泪,母女连心,她此时此刻完全能体会到母亲的心情。

      “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医,以后还要照顾妈妈呢。”

      霜月凉子靠在女儿肩膀上,不敢让霜月遥看到自己的脸。炼狱瑠火的死亡连带着挖出了她人生中最崩溃的那些记忆,她在炼狱家平复了将近三天,才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小遥。

      守护好她在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秋风卷起落叶,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了阳光,苍凉阴暗的光线照在身上,让人只感到冷。

  • 作者有话要说:
    40米的大刀正在路上
    猫头鹰妈妈领了便当,该轮到风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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