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不酸，竹马很甜》千典

46、四十六

　　“我饿了。”
　　汽车刚驶上高架桥周纪攸就幽幽开口道，她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江慕，后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她问出声又问了一声周纪攸说了什么。
　　“会做饭吗？”
　　周纪攸侧过身向前倾，一根手指暗戳戳点他的肩膀，笑得俏皮。
　　“会。”
　　不然你早上吃的什么。
　　江慕目光迅速看她一眼，随手拉开置物盒，里面赫然堆着各式小零食。
　　周纪攸眼睛突然放光，在零食堆里扒拉一番，“抹茶糯米糍，大白兔，手指饼干，小熊猫饼干，麦丽素……啊，你竟然还买了星球杯！”
　　江慕嘴角上扬，左手尾指无意识轻轻敲打方向盘，这些东西是他下午买毛巾时随手拿来的，他看到家长都是这样哄生病的小孩的。
　　“你想吃什么？”江慕打了尾灯下高架桥，路过超市时停了下来，“我去买菜，咱家里现在只剩下两个西红柿了。”说着江慕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本以为周纪攸会选择跟他一起去，没想到这人只是撕开糯米糍的包装袋点点头。
　　“我去了？”
　　江慕只手握住车把手，目光真挚的看向周纪攸，后者注意力专注于零食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江慕于是提高几分音量又说了一遍“我去了”。
　　“去啊。”周纪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江慕一直看着她，思索片刻真诚问道:“你买个菜就离开那么一会儿不会还要告别吻嘛？”
　　丝毫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江慕:“那……也不是不可以。”
　　你倒是提醒我了。
　　周纪攸毫不客气把咬剩下的一半的糯米糍塞进江慕嘴里，“快去快回。”
　　“行吧。”
　　江慕开了一盏车内灯，车内离开笼上一层朦胧的暖黄。
　　买完菜回来已是十分钟后，回到家也近八点。门开时两人和一只狗子大眼瞪小眼，江慕目光从狗腿移到周纪攸的腿，末了侧头笑出声。
　　“大江同学你好鸭！”
　　周纪攸忽视江慕不怀好意的笑，丢了拐蹲下身抬起一只手，狗子立刻抬起一只脚掌搭在她的手心。
　　“汪汪汪汪。”
　　“大江同学？”江慕拎起拐杖立在玄关，关上门后踢踢周纪攸的脚跟。
　　“是啊，以后它的名字就是‘大江同学’。”周纪攸小心翼翼抱起狗子尽量不会碰到它的伤。
　　“大江同学，大江同学。”
　　江慕径直掠过一人一狗往厨房走，算是默认她的行为，道:“这是小江同学的弟弟吗？”
　　“那当然。”
　　周纪攸一瘸一拐跟到厨房，倚着门框看江慕忙忙碌碌。
　　“小江，我发现现在我们好有老夫老妻的样子嗳。”
　　江慕停下正在洗菜的手转身看向周纪攸，厨房的白炽灯打在女孩笑语盈盈却格外认真的脸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真挚，仿佛本就如此地过了好几年，这样的时光对他们而言太过温馨。
　　这是他的梦寐以求，如今实现却美好的仿佛一场梦。
　　江慕哑声道:“小孩，不要再随意撩拨我了。”
　　周纪攸两指捻在嘴边作拉拉链状，得意地退到客厅看电视。
　　晚餐不算简单但也没多丰盛，白灼河虾仁、素炒秋葵、小葱豆腐和胡萝卜排骨汤。
　　“你是不是没有加盐？”
　　周纪攸尝了一口汤说道，她的口味本来就偏淡，现在这汤已经淡到发酸了。
　　“一点。”
　　周纪攸挑起一侧眉毛，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妥妥的清淡食谱。
　　“我觉得我还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
　　江慕不置一词，默默给她夹菜，等碗里堆起一座小山后才放下筷子说道:“吃完。”
　　“我吃完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看见你买了酸奶冻。”
　　你还放在了购物袋最底部。
　　反正也是买给我吃的，只是早晚问题，而且最晚这酸奶冻也活不过明天，因为即使她现在不吃，也会在晚上找个时间偷偷吃掉。
　　“可以。”
　　“成交。”
　　周纪攸迫不及待道，生怕江慕反悔。
　　饭吃了一半，周纪攸想了想又道:“我还……没有和菁菁他们说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
　　江慕扬起嘴角道:“巧了，我也没有告诉刘博他们。”
　　周纪攸先发制人道:“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江慕抬眸盯着周纪攸，后者被看得发毛，只得缴械投降，道:“我既然没有受到刘博的骚扰，那一定就是你还没有跟杨菁菁开口，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论你准备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我们不像菁菁和刘博那样感情来得自然。刘博是一见钟情加死缠烂打，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们嘛，就像姐弟一样关系太亲密了，突然搞在一起说出来会吓到他们吧？”
　　江慕:“……”
　　我表现的很不明显吗？
　　刘博、陈文远、陈思远:我们发誓，只有周纪攸看不出来。
　　“不会。”
　　江慕道:“他们都知道的。”
　　“嗯？”
　　周纪攸啃着排骨，伸手去拿纸巾，江慕道:“我喜欢你，他们都知道。”
　　“咳咳咳，咳咳咳”周纪攸慌忙捂住嘴，看向江慕的眼神带着震惊和惊悚。
　　“所以我说不说，什么时候说，他们都不会意外。”因为他们知道，也确信。
　　“周纪攸，你才是胆小鬼吧。”
　　“江慕，你生气了吗？”
　　周纪攸慌了神，她本无意不告知朋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去说，原本是想着明天和江慕一起去聚会的时候当面和他们说的。
　　“没有，”江慕突然笑了起来，“Ich beliebe mich in dich(我爱你）。”
　　周纪攸听得懂，这两年的德语选修课可不是白学的。
　　“不过我告诉她，聚会的时候我会给她一个惊喜。”她说。
　　希望她不会被吓到。
　　江慕侧过脸浅浅地笑，再次把周纪攸的碗堆成一座小山。
　　晚饭后，周纪攸摸着鼓起的肚子，一记眼刀扎在江慕身上。光吃饭都吃撑了，还怎么吃酸奶冻。江慕绝对是故意的。
　　在客厅随意溜达着消食，周纪攸收到远在非洲某州实地考察的失联人员之导师的信息。
　　王老头:三日后回。
　　周纪攸:王老(头），您终于想起来您还有一个学生了呐？
　　不知该说周纪攸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她的导师可谓医学界的大拿，能指导她用高扬齐的话来说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幸的是他醉心学术痴迷探索难解之症，对她经常不上心。外人看来确实如此，可高扬齐说八辈子福气这个事时是酸溜溜的，因为众所周知，王老从退休时间到了那年开始就已经不带学生了，在学校里也只是挂了一个教授的名衔。
　　但周纪攸是王老从丛教授那里指名道姓抢来的，这一事件可真是轰动一时，当时还有不少人说她是走后门和砸钱砸来的。后来王老对周纪攸不管不问的态度更加证实这一说法。谣言曾几何时传得沸沸扬扬，但身在遥言中心的周纪攸犹如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理论课实验课一节不落，专业成绩长时间稳坐第一。即使这样还有很多人不服。
　　谣言的不攻而破是“周纪攸一作论文事件”。
　　距离周纪攸成为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王老真·关门·弟子两个月后，某天远在南非的王老随手扔给她一个课题，留下一句“有点难度，尽力而为。”后便再次销声匿迹，而她抱着秃头的心境把花了整整四个月时间完成的课题实验论文第三稿发给王老一段时间后，高扬齐突然找上她问她什么时候以一作的身份在 SCI 上发表了论文。
　　“周纪攸一作论文事件”势头强劲压下“走后门和砸钱事件”，但凡带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在 SCI 在发表论文是一种什么能力，更别说以一作的身份了，而她的论文指导老师那里除了导师的名字，还有四个字:挂名罢了。
　　高扬齐竖拇指：大气。
　　自此，无人敢明面上质疑周纪攸成为王老的学生究竟够不够格。
　　王老头:我记性很不错哦。而且我回来是因为你师娘马上过生，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感情不是因为我这个学生。
　　周纪攸打字回复道:前两天把课题论文发你邮箱了。
　　王老头:看到了，错误太多。
　　周纪攸:【猛女痛哭】
　　周纪攸:我头秃了。
　　王老头:记得查收邮件，后天中午发过来。
　　周纪攸早已习惯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思及导师应该还在忙，她回了一句“yes，sir”便退与他的微信聊天。
　　正巧江慕要洗漱，周纪攸就借了书房的电脑查看邮件，王老指出的错误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和一针见血，好在她也不是愚钝之人，记下几个需要重新核对的点后便退出邮箱，关电脑时发现键盘下面压着几张纸。
　　浅蓝色信纸，上面写了洋洋洒洒几行字。开头即四个大字:致周纪攸。
　　写给我的？周纪攸看了一眼书房门口，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一眼望去能看到客厅茶几一
　　角放着的一盆多肉植物。
　　致周纪攸:
　　我没有灵巧的语言诉说我的爱意，可又实在想要为你写下什么，只能借北岛先生的《爱情故事》表露一番心意。
　　毕竟，只有一个世界
　　为我们准备了成熟的夏天
　　我们却按成年人的规则
　　继续着孩子的游戏
　　不在乎倒在路旁的人
　　也不在乎搁浅的船
　　然而，
　　造福于恋人的阳光也在劳动者的脊背上
　　铺下漆黑而疲倦的夜晚即使在约会的小路上
　　也会有仇人的目光相遇时降落的冰霜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
　　有你和我，还有很多人
　　信纸结尾是四句德语，写着:
　　Ich bin dein.(我是你的）
　　Ich geh?re dir.(我属于你）
　　Ich vermisse dich sehr oft.(我常常很想你）
　　Ich beliebe mich in dich.(我爱你）
　　落款:江慕。
　　“我是没有这个文采能写完一整首原创诗。”
　　江慕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门口，他洗了头没有擦干，水珠顺着发丝一颗一颗滴落，砸在浅蓝色纯棉睡衣上。
　　周纪攸抓着信纸看向他，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隔得远些仿佛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星光。周纪攸知道那不是星光，是客厅的光映射进去了。
　　“我的老师很喜欢这首诗，他给师母写过完整的一整首，不过师母看不懂他那歪歪扭扭的中文，我就用德语尽可能得翻译给她了。”
　　周纪攸朝他紧走两步，离得近了才发现江慕眼里的既不是星光也不是灯光。
　　“周纪攸，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离开你的每一天，我没有一刻不再想你。
　　“为什么要写这个呢？”
　　周纪攸上前环住江慕的脖颈，手臂上的布料很快被浸湿。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和江慕的感情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的。可怎么会呢？那道表白物理题来得那么早，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喜欢蓝色了，就连赌气出国后回来的表白也是他先开的口。
　　周纪攸啊，江慕说的没有错，你是胆小鬼。
　　“因为想给你写点什么东西，随便一些东西。”
　　周纪攸踮着脚轻轻亲他的侧脸，笑出声:“那，替我谢谢北岛先生。”
　　周日下午五点，曾经亲密无间的六人小团体成功聚面，江慕载着周纪攸是最后到达餐厅的，因为他尚不熟悉北京的道路，下错高架桥后多饶了一段路才赶来。
　　“嘿，周纪攸你真是令人感动，负伤聚会啊？该不会是为了逃酒吧？嗯？”
　　刘博挑眉揽住江慕的肩，弯着腰敲了敲周纪攸腋下的拐杖。
　　后者给了刘博一记白眼，撑着江慕的胳膊拎起来拐杖佯装要打他。刘博立刻单举手，道着开玩笑，开玩笑。
　　“愣着干什么呢，坐啊。”
　　刘博顺势夺了拐杖扔在门后，周纪攸不得不全程扶着江慕慢慢挪到位置上，心里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博还是有“仇”必报。
　　杨菁菁挨着周纪攸坐，垂头问她脚怎么回事，后者随意敷衍过去，眼睛一直盯着杨菁菁左手中指一枚素净的戒指上。
　　周纪攸眼睛看着杨菁菁，手已经绕到身后拍了拍江慕，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除了刘博和陈思远面上波澜不惊，包括江慕在内的其他人都面露疑惑。
　　“什么时候求婚的？”
　　周纪攸和陈文远几乎同时问出声，一个对杨菁菁，一个对刘博。
　　杨菁菁大方道:“前两周。”
　　嗯？比我和江慕在一起还早几天。
　　心里瞬间就安慰了不少。
　　瞒着自家人的不止我一个嗳。
　　“本来当天就想和你们说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正赶上你说聚会，那我就想着等见面再说好了。”
　　陈文远戳了戳陈思远，问:“不是，你这什么表情？不吃惊吗？”
　　陈思远摸着下巴的胡茬，正气凛然道:“为什么惊讶？我给他谋划的啊。”
　　陈文远:“我擦。”
　　周纪攸看了一眼江慕，后者眸子带笑，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周纪攸索性也摊牌，道:“那我也不客气了——给大家爆个料。”
　　她扫了一圈人，一群人被吊起兴趣身子不自觉往前倾。
　　“我和江慕一周前在一起了。”
　　周纪攸牵起江慕的手举起来晃了晃，道:“现在，他是我男朋友。”
　　没有预料里的众人惊讶，几个人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陈文远皱着眉开口问道:“你们……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陈思远踩着椅子狂点头，刘博这会开始只笑不语起来。
　　周纪攸看向杨菁菁，杨菁菁耸了耸肩，道:“我以为你们高考后就在一起了，你们不是亲唔唔……吗？”
　　周纪攸两手堵上她的嘴，瞳孔放大俯身凑到杨菁菁耳边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我们那个亲了？”
　　她声音不大，但几个人就坐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的房间里，也没有人说话，这会周纪攸开口，再压低声音他们也能听得到。
　　刘博看戏脸，拍了拍江慕的背落井下石道:“怎么知道的？当然是亲眼目睹了。”
　　周纪攸猛起身看向刘博，刘博一指陈文远，“别瞪我啊，小远那天出去上厕所回来后丢了魂一样，一问就知道了啊。”
　　陈文远连忙摆手，道:“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说的，就是我当时看到……就脑子一片空白，他们一问我就顺口……”
　　真正的罪魁祸首全程都在无声地笑，周纪攸没有受伤的脚精准无误的踩在江慕的白色运动鞋上。
　　江慕脸僵了那么一瞬，但也就只是一瞬。他抓住周纪攸椅子的两侧，稍用力便把人带椅子挪到距离自己只有一拳的位置。
　　其他人:哇哦~
　　“亲上去呐。”
　　周纪攸扭头看向小声嘀咕的杨菁菁，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杨菁菁？
　　耳畔一直瘙痒，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的皮肤，江慕道:“先吃饭吧。”
　　说完就松了手，周纪攸呼出一口气，瞥了一眼江慕，后者终于不再盯着她看，勾着嘴角笑得又雅又痞。
　　一顿饭吃的跟最后的晚餐似的，周纪攸脚伤没喝酒，江慕要开车也不能饮酒，其他人或多或少喝了一点，都不多。
　　转场是去了一家 KTV，再出来时已经将近凌晨，江慕一一叫来代驾目送他们离开后牵着周纪攸的手往停车场走。
　　“没想到啊，刘博竟然向菁菁求婚了。”
　　“他们已经交往五年了，刘博妈妈挺着急的。”
　　笑声碎在凉风里，橙金的路灯将两个影子拉得极长，薄雾融了一种淡淡的不知名花草的清香，与纠缠的手指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