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6、绿女人

　　可虽然百般不愿，杨思珈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她全程带着得体微笑地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耐心听齐涵说这些客套话。

　　现在满堂皆在欢呼，杨思珈也不例外。

　　她把巴掌拍得响亮，嘴角也扬起了最动人的弧度，全身上下，都和这场宴会达成了近乎百分百的适配度。

　　但齐涵注视着杨思珈的目光却沉了沉，迅速说完，“我宣布，抓周正式开始。”就把孟彭简塞回孟序回怀里，拉着杨思珈往台下走。

　　齐涵飞快地拉着杨思珈来到人群最外围，把她按到一把空椅子上坐好，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和她膝盖抵着膝盖坐下，平静地看着她，低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杨思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确定？”齐涵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确定。”

　　“好。”齐涵却莫名点了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会特意宣示主权了，你讨厌被围观被展示，我记住了。这是唯一一次，好吗？杨思珈。”

　　杨思珈怔松着和齐涵对视，一时说不出来什么话。

　　“嘿！Good evening you couples！”很快，这场相视无言被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打破。*

　　齐涵闻声，连忙起身迎上前去，和那个中年白人——也就是齐涵今晚需要应付的那家德企的亚太负责人，Greer握手问好。

　　杨思珈也连忙收回神，跟着齐涵走上前去和Greer打招呼。

　　不等齐涵介绍杨思珈，Greer就横刀直入，和齐涵说了好几分钟的工作，才跟突然想起来还有杨思珈这号人似的，突然满怀歉意地看着杨思珈问：“我们说的，你能听懂吗？”

　　问人听不听得懂都还用英文问。也没有让齐涵转述的意思，一个劲盯着杨思珈看。

　　看看看，能看出花来还是怎么着。

　　杨思珈优雅颔首，微笑着用英文回她：“听得懂，但不太理解。我的工作很少接触到医疗领域，很抱歉。”

　　杨思珈稍稍做了个停顿，正要紧跟着说我走给你俩腾位子单独讲，Greer却跟被杨思珈激发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似的，莫名两眼放光道：“宝贝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审计。”

　　“哇哦，那想必是四大？让我猜猜看！emm……没记错的话，在俞宁有分所的四大……”

　　“宝贝你太看得起我啦！”杨思珈夸张地大笑着抱了抱Greer：“普通内资所而已啦。”

　　齐涵突然润了润嗓子，佯装做扭头看别处，凑近杨思珈，保持着嘴唇不动用嗓子低低发声道：“我好像突然学会要怎么和她谈了。”

　　“随便学。生意黄了别怪我就行。”

　　快速回应完齐涵，杨思珈正要再次提离席的话，Greer就一把揽住杨思珈的肩头，往酒水区走并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我从去年11月来亚洲任职起，就一直在和Ian沟通两家公司项目推进的事，期间听说他有一个相爱多年感情深厚的女朋友，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请你们吃一顿饭，希望拓展一些工作以外的事，以助益我们的合作，但Ian说你近几月工作一直很忙，抽不出空，就没能与你见面。今夜终于借着Mr.Meng的家宴与你会面，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审计确实是个crazy的职业呢，杨小姐。”

　　哇哦。

　　相爱多年，感情深厚。

　　果然为了生意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哦。

　　是扯皮了两个月，险些被戳破谎言，才火急火燎地找‘女朋友’的吧。

　　“要不是最近几天是法定节假日，我还真没时间在最近这几个月参加晚宴见到你呢。让你见笑了。”杨思珈微笑着抬头和齐涵对视，摇头晃脑地用口型阴阳他：“爱死你喽。”

　　本来只是单纯的吐槽瘾犯了，随眼一扫又看到齐涵一脸中肯且略有些嘚瑟地Greer讲一句他就附和着狂点头，才没忍住开口吐槽，却没想到齐涵居然看懂了，他俯身下来，凑在杨思珈耳边低声道：“我也爱你。杨思珈。”

　　“……”
　　爱不爱大家心知肚明。

　　杨思珈懒得应声，一边听Greer说着些有的没的，一边装作不经意地东张西望着为自己想脱身的理由。

　　目光第三次扫过大敞着的大门口的时候，一抹快步走进来的绿色人影吓得杨思珈脖子一缩。

　　妈蛋，她今天是犯太岁了吗。霉运一茬接一茬来。

　　杨思珈在换衣服的时候随口和穆寒至打听了几句Greer的情况，知道她不懂中文，又被那个在飞快接近他们的绿色人影搞得彻底没了心情，一把抓住齐涵的胳膊，拉着他靠近自己。

　　正要压低声说，屋内又传来满堂欢呼——孟序回请了位国际知名钢琴家来演奏，她正站在台上和台下观众鞠躬致谢。

　　杨思珈只好尽力抻长脖子放声道：“问你个事。”

　　齐涵连忙垂下头来听：“什么？”

　　“看你侧后方，那个绿女人。”
　　“看到了吗？”

　　“看到了。”
　　“她谁？”

　　“Greer的助理。”齐涵不明所以，“怎么了？”

　　掌声和欢呼结束，杨思珈也跟着把音量放低， “那我有一个坏消息要通知你。”

　　齐涵愈发困惑， “什么？”

　　“我打过她。”
　　“在一个类似这样的晚宴的厕所里。”
　　“我把她的头按进马桶里，一边用高跟鞋尖踹她屁股，一边放水冲她。”

　　与此同时，那个被杨思珈打过的绿女人正一边喊着‘Greer’，一边踩着她10多厘米的高跟鞋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告辞。你加油。”杨思珈连忙将她笑眯眯的一张脸扭向另一边对准Greer，一股脑说完‘亲爱的，可能是没吃晚饭的原因，我胃病突然犯了，疼得要死，腰都直不起来了，我得去客房吃点药休息一会儿，失陪了。一会儿见’，就回身拉住跟在一行人身后几步之外的穆寒至要跑。

　　“带我去找间房躲躲。”

　　“杨……”齐涵一张嘴，就看到杨思珈头也不回地朝他打的手势——摆手，ok，大拇指。

　　别管我，我很好，你挺住。

　　“……”居然仿佛看懂她在说什么了？齐涵轻咳了一声，忍住莫名被戳中的笑点，朝穆寒至点了个头，让她照做。

　　“好的，请跟我来。”穆寒至连忙把杨思珈的风衣披到她身上，挽住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她，引着她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然而——

　　“哇靠还真他妈是你啊杨思珈。”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猛地伸进来。门又被打开。

　　绿女人——戴琳嘉紧跟着钻进电梯里。

　　啊哈哈，完蛋噜。

　　“……”杨思珈紧抿住嘴，封住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脏话，冷冷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女人。

　　“知道你想骂脏话，想骂就骂呗，憋着多不舒服啊。”戴琳嘉笑呵呵地抱起手，将目光投向穆寒至：“不过也是，新男友又是个富二代，还不是得接着装乖。不然又被识破真面目，又被甩了呢。”

　　戴琳嘉的语气一转，突然恶狠狠地说：“识相点，给我封口费。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当年怎么打我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和小齐总的助理穆小姐说一遍。我想，她肯定会一字不差地代我转述。”

　　“哎呀，瞧你说的什么话嘛。人家一直都很乖啊。”杨思珈微笑着猛然抬手就搭在戴琳嘉的肩上，轻轻一推，戴琳嘉就重重撞到电梯上，高高的鞋跟紧接着往两边崴，整个人就贴着电梯缓缓滑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杨思珈笑得前仰后合的：“你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回去就练拳击，要找个良成吉日重新挑战我的吗。”

　　“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紧跟着打开——三楼到了。穆寒至带杨思珈来三楼休息。

　　“我靠。”爬楼梯赶上来的齐涵震惊无比的声音也随着电梯门打开而传来。

　　他连忙把杨思珈拉到身后，抿了抿他尴尬到不自觉变成type-c充电口状的嘴，看着被穆寒至扶出电梯的戴琳嘉，试探道：“戴助理，你没事吧？我女朋友练拳击，手劲可能比较大，对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