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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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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秋，晚蝉依旧嘶哑鸣啼。
市一中高二教学楼。
秦晚照坐于二楼某教室靠窗第四排，已垂首良久。
班级同学都已离去，空调的嗡嗡运转与年久失修的风扇有节律的吱呀俱已停止。
落针可闻的室内，唯剩她奋笔疾书。
倒不是秦晚照好学。
她的成绩算不上好，高一时常在普通班中下游徘徊。
许是应了那句，天道酬勤，勤能补拙。
高一下半年，秦晚照凭借努力，渐渐琢磨出自己的学习方法，期末一举拿到第一的成绩，于高二升学顺利进入加强班——新班级的中下游队伍。
正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对此境况，秦晚照有些挫败。
好友沈溪影劝她:“要我说，加强班哪有这么好。规矩多，放学晚，讲课快，压力大到令人头秃啊！”
秦晚照手握着笔，不为所动，“有压力才有动力。”
手里的中性笔唰唰在纸上摩擦，额前刘海不知何时滑落，秦晚照下意识抬手撂起，一抬眸，发觉天已暗淡。
“怎么这么快？”
女生喃喃一句，合上笔帽，略显慌张的收拾书本。
学校对面有一片老式二层居民楼，秦晚照的家便在其中。
居民楼区胡同遍布，电线在头顶乱扯，纠缠如麻，广告满墙，此新彼久。
秦晚照只需在这样的胡同里七扭八拐，步行十分钟。
十分钟，放在往日没有任何问题。
可今日沈溪影有事先走，自己做题入迷，在校停留太久。
回家之路尽是狭窄胡同，最不缺寻衅滋事的校园混混。
天色昏暗，自己落单，不免让秦晚照有些惧怕。
毕竟她与朋友曾亲眼在放学时间的胡同里见过一群人对另一个人施暴。拳打脚踢，极尽咒骂，而被霸凌者像个破碎不堪的布娃娃，被人打翻在地，难以回击。
“呼。”秦晚照双手攥紧书包肩带，手心生出细微的汗珠，站在胡同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心惊胆战走了一半路程，只遇见两个晚饭后出门遛狗的大爷。
秦晚照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心想今日大抵是她多虑。
一条小道走到了头，她拐了个弯进入下一条胡同。
一抬头，秦晚照人傻了。
距她几步远处，几个烟云吐雾，行为痞气的男生正围着一个人。
被困的人缩在墙角，身形微抖。一个瘦猴样的男生弯腰拍了拍那人的脸，低声咒骂:“给脸不要脸，现在怎么样，被哥几个打老实了？”
秦晚照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果真怕什么来什么。
瘦猴男身后站着一个寸头男生。肩背单薄，身形修长，双手插兜，立在昏暗的路灯下，于眉宇间笼下一片阴影，看起来虽十足帅气，却戾气横生。
那人百无聊赖，转了个身，无意间抬眸，恰与慌张无措的秦晚照对上目光。
寸头男生一怔，看着秦晚照，紧接自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弧度。
他轻踢身旁的瘦猴一脚，笑道:“有人来了。”
瘦猴一愣，起身，转过脸问:“谁？”
寸头男生仰脸，几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见到秦晚照，眼中顿时浮现淫意，“呦，是个小妞。”
秦晚照眼见几人发现她，说时迟那时快，僵在原地的步子后撤，继而转身，拔腿而逃。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书包里的文具随动作晃荡发出碰撞声，秦晚照听见身后传来掺杂噪音的谩骂:“妈的，还想跑。”
秦晚照到底没跑成。
瘦猴男三步做两步追上来，猛地揪住她的衣领，秦晚照发出一声惊呼。
他将人掼到瑟缩在墙角的男生身旁。由于惯性，秦晚照的手心膝盖狠狠擦在青石板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在自己如擂鼓般响的心跳声里听见不知是谁的质问:“小妞，拍照片了？”
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几人中一个男生拽住头发，秦晚照被迫仰面，与流里流气的几人对视。
此人用了狠劲儿，秦晚照皱着眉，只觉头皮都快被他扯下。
惊惧加痛，骇的她说不出话，目光警惕着扫来扫去，连连摇头。
“没有你跑什么！”
秦晚照怕的闭眼，脑海里几乎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或许，他们会先向她勒索钱财。
可是自己找沈溪影帮忙补习，书包里本有的几十零钱全拿去给沈溪影当补习费，此刻手里身无分文。
那么，他们要钱不成，会打她一顿，并威胁自己隔天带更多的钱过来。
秦晚照不敢再往下想，紧张吞了吞口水，欲开口求情。
她不认识这些人，更没有拍过照片，也许今晚过后，彼此再难碰到。大家都还是学生，总不会真有那么黑心。
于是战栗着张口，“同学，我只是路过……”音色里带着难掩的试探。
“我不认识你们，今天的事也不会跟别人说……所以，能不能让我离开？”
一句话说完，秦晚照白净的脸颊上已然划下水痕。
眼泪滴滴落在微微颤抖的手背。
她太怕了。
“离开？”有人嗤了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秦晚照惊惧摇头，她求救着向几人中看起来更容易交流的寸头男生看去。寸头男生依然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垂眸打量她，目光像在观赏一件不知疼痛的物品。
秦晚照以一种商量的口吻:“我说的都是真的……让我走可以吗？”
寸头男生未答话。
不知是谁“啧”了一声，秦晚照绝望闭了眼。
啧什么，到底看她不顺眼，要把她打一顿，再进行一番勒索？
“几个男生欺负一个女孩，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声音？
秦晚照猛然睁眼，循声回望，只见同班同学张言川单手插兜，步履懒散着靠近。
来人身材欣长，皮肤白皙，着上白下蓝市一中校服。单肩挎白色书包，逆着胡同口昏暗的灯光。蓬松略长的发被光映着，笼了一片亮。
“张言川？”寸头男生转身，眉间有些微惊。他一挑眉，问:“跟你有关系？”
“没关系。”
张言川踱步走近，在寸头男生面前站定，“但你挡到我回家的路了。”
二人紧挨着，张言川个头略比寸头男生高，此刻垂眸盯着他，竟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势。
寸头男生垂首片刻，倏地笑了声。
他后退两步，回头看了一眼。
确实。
这里的胡同窄，几个人围在此处挡去大半空间。
于是一句冷哼:“都起开，让张言川过去。”尾音微微拉长，听着似是不屑。
寸头男生侧了个身，下巴微抬，神情倨傲，盯着张言川与他擦肩而过。
另外几人似乎很忌惮寸头男生，听他这么说，都自主往墙边靠，给张言川让出一条道。
张言川走了几步，顿住动作回头，“还不走？”
秦晚照一愣，确认张言川与她说话，忙不迭站起跑到张言川身后。
墙边几人下意识朝寸头男生看去。
寸头男生看着二人背影，啐了一口，“张言川，你他妈还真挺狂。”
张言川确认秦晚照跟着，转头走出胡同，完全将寸头男生忽略在后。
经这一闹，天色更暗。
小胡同的路灯年久失修，认真细究起来可能比秦晚照年龄要大。灯光晦暗，周遭偶尔传来两声犬吠，秦晚照低着头，看见自己的鞋子总踩到张言川的影子。
她双手互相绞着，犹豫半天，开口:“张言川，刚刚谢谢你啊。”
张言川脚步未停，语气冷淡，“小事。”
秦晚照抬头，只能看见男生肩胛骨明显突出的脊背，单薄瘦弱。许是少年抽条，张言川比之前所见更高，秦晚照最多只能看到他蓬松细软的后脑勺。
但性格一如既往，话少冷漠。
算起来，秦晚照与张言川已相识十年。
两人是邻居，隔了前后两户，且兼小学同学。听起来很像青梅竹马，不过，他俩不算熟。
秦晚照性格腼腆内向，碰到邻居不大能轻松交流，别说是跟她同龄的异性。
且张言川为人冷漠，一张浓颜系的帅哥脸常年不苟言笑，俩人偶尔撞见，也不会有互相招呼的时候。
也就是张言川刚搬来那两年，大家年龄小，在一起玩过几次。
不过这些已是前话。
张言川走在前头，步伐加快，显然无意与秦晚照有过多交流。
秦晚照不是个没眼力见的，见两人逐渐拉开距离，舒了口气，不再绞尽脑汁找话题。
道过谢就算了，再开口她的确也说不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