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欢未歇》戏千龄

6、重逢23:00

　　苏木泽单手持着手机，给庄落昊拍了张照片过去：【贝小姐给我送的爱心水果，我看她对我挺有兴趣。】

　　庄落昊：【她去医院找你了？】
　　苏木泽：【嗯，说来复查，顺便给我送水果。】

　　庄落昊：【呵，你喜欢吃杨桃？】
　　苏木泽：【不喜欢。】
　　他有些纳闷：【这不是你喜欢的吗？】

　　庄落昊：【呵呵。】

　　苏木泽：【不说了，贝小姐约我吃午饭。】
　　对面没回复了，苏木泽也收了手机，准备下班。

　　十分钟后，庄落昊：【在哪吃饭？】
　　苏木泽无奈：【你和这位贝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夹在中间好麻烦。】

　　庄落昊只发了两个字：【定位。】

　　苏木泽摇了摇头，想起贝镜上午礼貌而客气的话：“苏医生，很抱歉。我并没有相亲的意愿，耽误你的时间了。”

　　他叹气，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又褪去了年轻人那种浮躁，眉眼沉静平和，话语间不疾不徐，还有股特别的魅力。
　　不过说开也好，他昨天就发现表弟和贝镜之间有些奇怪，回到家才想起，表弟屏幕上的女孩不就是十六七岁的贝镜吗？

　　变化太大了，一时间没认出来。

　　苏木泽从众多昂贵水果中挑出唯一一个杨桃，拍照，发给庄落昊。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都快看烂了，看到正主还不赶紧过去。

　　*
　　贝镜在熟悉的巷子里逛了两圈，最后坐在蟹黄面店中，点了碗蟹黄拌面。
　　读书时最喜欢来这里吃蟹黄拌面，蟹肉鲜嫩，蟹黄也多，口味咸鲜爽口。
　　店家实诚，面放得多。她吃不完，总会把一半面夹给对面的少年，少年会把自己的蟹肉夹给她，达成不公平交易。

　　时隔多年，这里的面还是同样的味道。但她比当年吃得还少，几乎是一根根面条挑着吃。

　　阿婆过来看了眼：“丫头，今天这面不好吃吗？”

　　贝镜摇头：“很好吃，是我胃口不好。”

　　阿婆头顶戴帽，手上拿着干净的布，突然问她：“丫头，你看着有点眼熟啊。”

　　贝镜微笑道：“我以前在一中读书，常来吃。不过都十多年了，也不晓得阿婆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阿婆笑了起来，“你长得好看，总和你那个蛮帅的男朋友坐在这里吃面，阿婆记得。”

　　贝镜失笑，想解释那不是她男朋友。阿婆却继续说道：“不过这几年都是你男朋友一个人来吃面，他说你忙，没时间回来，现在不忙了？”

　　贝镜眼睑微颤，声调失了平静，涩然道：“不忙了。”

　　“那就好，阿婆还以为你们分手了，现在回来了就好好谈谈......”

　　贝镜轻声应道：“会的。”

　　*
　　庄落昊到的时候，贝镜还在安静地吃面，她吃得慢，尤其是没有人和她分担的情况下，只能独自奋斗。
　　从前分一半面条出去，是因为要留着肚子继续吃零食，巷子里那么多的美食，不能只吃这碗面。
　　现在或许是颠三倒四又不规律的饮食习惯，把胃弄坏了。

　　不过也有人说胃是情绪器官，能反应情绪。

　　是不是真的？贝镜也不知道，她只是从面中抬头，朝庄落昊笑了笑：“来吃面？”

　　庄落昊还没说话，阿婆挂着笑走了出来：“和女朋友和好了啊？女朋友就要多哄哄，这不是就哄回来了。”
　　阿婆热心道：“今天还是照旧蟹黄拌面？”

　　庄落昊没有解释，只嗯了声，便拉开桌椅，坐在贝镜对面，“不吃面来干嘛？”

　　贝镜也不生气，只用筷子卷着面条，仔细裹着酱汁，继续干饭。

　　店面小，位置也偏，又是假期，没多少人，所以上餐很快。
　　庄落昊拌了几圈，低头大口大口吃着，每咽一口，速度就更慢些，直到他吃完了，贝镜的半碗面还是半碗面，他就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

　　贝镜不擅长寒暄，相亲时寥寥无几的话语中，一句“好久不见”用了很多勇气，下一句“你还好吗”就说不出来了。

　　良久，胃里胀得难受，贝镜解决掉最后一根面，将空了的面碗往旁边推开，掏出两张电影票放在桌上，问道：“你要看电影吗？”

　　庄落昊睨了眼电影票，问她：“不找苏木泽？”

　　贝镜：“他要上班。”
　　庄落昊：“我不用？”

　　贝镜摇头：“不知道。”
　　她笑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庄落昊想抽烟了，尤其想最苦最浓的烟径直入肺，让自己清醒过来，否则就不会这么听话地回她：“继承家业，当总裁。”

　　“哦。”贝镜捏着两张电影票，又收了回来，仔细放入口袋。

　　太生疏了，生疏到陌生，像两个完全不熟的人。

　　庄落昊往后靠了些，背脊微松：“你呢？”

　　贝镜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在问自己在做什么，便弯着眉梢笑起来：“无业游民啊。”

　　庄落昊打量了眼：“不用工作？”

　　“是没有工作。”贝镜反驳了声，看向庄落昊那张英俊又帅气的总裁脸，询问道：“那你公司有空缺职位吗？有没有内推？”

　　这话听起来就不真诚。这句话应该出现在别人身上，尤其是十多年未见的没什么联系的同学，拜托飞黄腾达的老同学求个工作。
　　由贝镜说出口，就假得可怕。

　　庄落昊眼神冷了冷：“司机当不当？”

　　贝镜只扬唇笑道：“好啊。”她伸手：“钥匙呢？我今天就能上岗。”

　　半晌无话，贝镜摊开的手掌依旧纤细白皙，指尖却有些细小伤痕。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试探，心知肚明，又满腹疑问。

　　庄落昊从兜里拿出钥匙，扔在桌上，率先开口打破了试探：“这些年过得好吗？”

　　你怎么就心软了？贝镜垂下眼帘，心头微酸涩，回他道：“还好。”
　　她收回手指，偏头看着巷子里的热闹喧嚣，“巷子里变了不少，很多小吃都没有了。”

　　庄落昊：“创文明城市，不允许摆摊了。”

　　贝镜失笑：“从读书就开始背创文了，怎么还没申请下来？”

　　“谁知道。”庄落昊偏了偏头，“有些摊贩开了店，不在这边了。”

　　回忆里的东西像正在堆砌的乐高，拆了这边，装饰那边，但仍然留有最初版的痕迹。

　　“搬去哪了？”贝镜略显失望，“学校门口的酸萝卜也没找到。”

　　桥头酸萝卜可是美食前十之一，从前不懂，为什么一份酸萝卜也能成为十大美食之一。
　　不就是酸脆可口一点吗？咬下去时还有股萝卜的回甜，但不就是萝卜吗？
　　在哪不能吃酸萝卜？

　　学校离得近，贝镜每隔几天就会来买一袋子吃，边吃边和旁边的少年吐槽。

　　直到在外漂泊多年，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酸萝卜，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有股酸辣滋味在舌头底下涌现，让人直咽口水。

　　庄落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搬到苏山顶景区了。”

　　苏山顶，是一中旁边的一座山。山很矮，但这座山上有一段神话传说。
　　传说苏山原本没有顶，神女下凡与一书生相爱，后返回天域。而这书生日夜跪在山峰最高处，跪出了一个山顶平地。

　　贝镜眼睫颤了颤，含笑道：“挺好的。”

　　无论是记忆中的小店，还是庄落昊，都在越来越好。每知晓一分，便剥离记忆中的一寸，徒留时光里的拾荒者怅然若失。

　　阿婆打开了揉面机器，机器声嗡嗡嗡地响着，偶尔面团碰到碗壁就会发出闷闷的响声。

　　可是除了挺好的，她笨嘴拙舌到无法再开口。

　　庄落昊不再虚虚地望着窗外，手指搭在桌面，锋利的眼神直视着贝镜，眉毛稍稍下压些许，像是有很多问题。
　　在这个瞬间，贝镜相互交叠捏紧的手指微微发颤，只好使了点劲，压制着动作。

　　最后谁也没有说话，庄落昊起身，木凳拉出一条长长的噪声，走到门口时侧眸睨着贝镜，似乎很期待贝镜说话。

　　但贝镜只是笑了一下，温和道：“下次见。”

　　庄落昊扯了扯嘴角，笑意很凉，拨开门帘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