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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 深夜惊逢 ...

  •   从墨云庭出来已是深夜,天竟下起了蒙蒙细雨。沧州秋日的风虽不猛烈,然而拂过濡湿的皮肤,依然传来透心的凉意。没带雨伞,怀柔不禁瑟缩了下脖子,拉拉披风加快脚步。
      总算走到府前,怀柔正欲上前敲门,目光无意一扫,竟看见不远处有个漆黑的人影倚在齐府的墙上,起伏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有些惊悚。怀柔一惊,身子竟不争气地发起抖来,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想要惊呼,却生生地止在喉中。
      怀柔小心地迈开步子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身子。今夜月色很暗,只有淡淡的光打在那人身上。“诶?你还好吧?”小心翼翼地碰碰那人,怀柔心下猜疑,轻声问。
      那人闻声睁开眼来,黑眸中带着还未散去的凌厉,却止不住的涣散着。只见他看了看怀柔,瞳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
      那眸子有些似曾相识。怀柔苦思冥想,忽的惊叫从嘴边溢出,幸亏即使用手捂住才得以压抑。
      原来那男人正是她的丈夫——齐墨琛!
      墨琛又闭了闭眼,心底暗暗叫苦。本以为这么晚归家想必不会被人发现,谁知他这妻子竟出乎意料地发现了自己。她看了自己这身装扮,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先扶我进去,我使不上力。”扯下蒙面的黑巾,墨琛皱眉,暗自捂住右腿。
      怀柔怔然片刻才回过神来,忙低低应了声,便伸手扶住男人的肩头,让对方以自己为依靠勉强起身。不想一伸手触到男人身子,便感觉手上一湿,似是有些黏稠的液体。
      怀柔这才注意到空气中隐约的腥气,心下一惊,低声叫道:“你受伤了!”
      “别叫。”墨琛再次蹙眉,沉声斥道,“快扶我进府!”

      男人全身的力气压在怀柔身上,着实让这较小的身子有些吃不消,只走了几步便微微气喘。所幸离大门不远,怀柔叩了叩门环,便有守夜的小厮前来开门。小厮见是两位主子,忙要点灯,却被墨琛喝住。
      怀柔隐约知是丈夫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便也不多说,只用尽全力快步将墨琛扶往房间。两人相互靠着,这无心的姿势在别人看来却是暧昧到了极点,小厮意味深长地笑笑——想必这消息明日便要传遍全府了。
      进了门,将墨琛放在床上,点了灯,怀柔才发现这男人右髀上还插着把亮晃晃的短匕,想必刺得极深,依稀能见到森森白骨,血汩汩地从伤口中流出,看得怀柔怵目惊心。
      “你……”见女人盯着自己的伤口发呆,墨琛张了张口,却尴尬地不知说甚是好。
      若是这女人问起自己受伤的缘故,自己该如何是好?这女人是那赵老将军的闺女,必是杀不得的。
      右腿又传来一阵刺痛,也不知是否伤及了筋脉。今日算自己倒霉,非但预定的事没完成,又伤了腿,居然还被人发现了。
      取了个枕头垫在男人脑后,怀柔淡淡道:“别紧张。今夜的事,便当是你骑马时不慎堕下,伤了大腿。只要没人剥了你的衣服,便该是发现不了的。”
      怀柔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只是见墨琛目光深处的猜疑与担忧,便忍不住说了出口。
      墨琛目光一凛,似是有些不信地上下打量着怀柔,终是闭目点点头,哑声道:“还是扶我回房罢。在你这儿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怀柔从柜中取出许久不曾使用的针囊与药瓶,听男人这语气,活像陌生人似地,便愤愤道,“你我可是拜了堂的夫妻,偶尔眷恋下我这无趣的正室也是理应的罢。再者,你的伤势要做处理。”
      墨琛哑口无言。眼前这女子的责怪意味明显得紧,方才看她主动承诺不提此事时,还以为她并不在意自己过往的行为,却没想到在这刻竟爆发了出来。
      说实话,迎娶赵怀柔之时,他脑中想的最多的亦不过是官场周旋,那些所谓的男女情爱,早在很久以前,他便再不能拥有。
      此刻看着这女子眉间的不满和手下依然轻柔的动作,竟有些小女人之态。墨琛挑眉,眼中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很娴熟。扎针止血,包扎上药,活血按摩,不像是不识医之人。难不成这千金还学过医么?
      似是看透了男人的疑问,怀柔眉也不抬,专注于手上的动作,道:“我曾跟些民间大夫学过几分医术。”
      这可是名门千金,即使要学医,怕也是会从师御医罢。赵老将军又怎么许她跟从民间大夫学医呢?心中的疑问仍未消去,但见对方亦无多说之意,墨琛便止住不问,自己心中思量着今日之事。
      上好药后,怀柔又到厨房,打算熬些夜宵给丈夫补补身子。在厨房中找了些食材,怀柔将青菜细细切碎,撒进事先煮好的白粥里熬了半个时辰,便小心地将粥舀进一个青花瓷碗中,端着菜粥走进房中。
      只见齐墨琛安静地闭目平躺在榻上,胸脯微微起伏,不知是否真的睡着了。听得门边有动静,墨琛缓缓睁眼,见到赵怀柔端着碗款款走进。
      “是什么?”墨琛吃力地想坐直身子,不想又牵扯了伤口,一时间竟□□了一声。怀柔忙放下手中的粥,扶着男人坐起身,垫好枕头,轻柔道:“你体力消耗太多,得吃些东西。我记得你胃不好,便熬了些菜粥。。”
      怀柔端了粥舀了一勺,轻吹口气,方递到男人嘴边。
      白粥熬得时间刚好,米香和着青菜清淡的草香味传入鼻间,有男人久违的家的味道。米香钻入鼻中,竟惹得墨琛一个大男人微微红了眼眶。望着女子温柔的动作,一时间竟恍然回到了极年幼时,母亲温柔地给自己喂粥。
      然而这样的温暖,却早在五岁时便消失殆尽。
      男人撇过头去,心底不知在想什么,只尴尬道:“我自己来。”
      “快吃。”假作不曾听见男人的话,怀柔又将勺子往对方嘴边凑了凑,似乎若他不吃便不罢休。无奈下,齐墨琛像孩子一般张开嘴,任勺子将粥送入口中。
      平日府中都是满汉全席,何曾有过人如此细心考虑到自己的自小的胃疾,细细地熬了粥还喂给自己?
      他只是不曾想过,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竟是赵怀柔,竟是那个赵雄的女儿!何其滑稽的安排!
      一夜折腾下来,夜色已接近寅时。两人都难免疲倦不堪,怀柔解了衣平躺在男人身侧,小心地避免触碰到男人的伤口。
      不想墨琛竟伸过手来,轻轻将自己搂入怀中。埋首在男人温暖的胸膛中,怀柔的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下意识作了下无力的挣扎,终是安静下来。
      “今夜……谢谢。”他嗅着她墨发的香气,沉默半晌,低声道。

      这是怀柔嫁入齐府的三年里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贴紧他的肌肤,埋首在他的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仿佛一层坚固的保护层将怀柔裹在其中,不需要担心尘世的纷纷扰扰。
      秋日的阳光透过木窗和纱帘撒在身上,怀柔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墨琛依旧安睡的脸庞。她轻轻抬头仰视他的面容,英气的脸庞依然棱角分明,却没有了平日的冷冽严肃,闭紧双眼,像婴儿一般安详。
      怀柔蹑手蹑脚地从他的怀抱中坐起,小心地检查了下男人腿上的伤口。
      “母后……我不要去!”
      刚想要下床,便听见一声惊恐的呢喃。怀柔闻声回头,看见男人的睫毛微微颤动,全身肌肉绷紧,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万分的恐惧之中,许是做了噩梦,回忆起了不好的往事罢。
      母后?怀柔禁不住疑惑地想,心底最深处却因他的脆弱恐惧变得柔软,俯下身去,一只手握紧了他修长巨大却颤抖的手,另一只手小心抚平他的眉,如同哄孩子一般轻声道:“乖,不去不去。”声音是怀柔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他到底经历过些什么苦难,才会让一向沉稳的齐墨琛露出这般惊慌失措的神情。怀柔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夫君,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从区区平民一步一步做到了中书侍郎,却从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这之前、在童年时经历了些什么。
      怀柔知道他兴许是不希望自己了解,便也从不去问。
      他的指尖结了厚茧,那该是长年习武留下的烙印。这个男人虽是个文官,在武学方面却一点不输武官。怀柔记得自己很久前曾见过他舞剑,一身黑袍、意气风发的男子在烈日下,衣袂随着身体的舞动猎猎作响,挽出一个又一个剑花,目眩神迷。
      或许,正因为那个场景,她才会在男人提亲时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片刻后,面前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紊乱的呼吸慢慢变得平静规律。她吐了口气,将他的手平放,拉过被子小心地盖上。
      刚想要站起身,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回首一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已悄然睁开。
      昨夜毕竟太过疲惫,许多疑问都未曾问出口。今天却是不同了,两人彼此对视的瞬间有些尴尬,忙移开目光。
      “起身了?我去唤丫环给你梳洗。”怀柔匆匆起身,淡淡道。
      转身正欲出门唤来丫环,却听得身后的人沉声道:“昨日的事,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转过身,怀柔怒目。毕竟是拜过堂的夫妻,就非要如此陌生?
      男人从榻上坐起身来,目光炯炯:“赵旋的事,我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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